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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7頁(第1頁)

此刻情勢極度緊張,禁軍統領的異動令所有人心髒瞬間懸到了喉嚨口;皇帝下意識整個身體向後一聳,堂下侍衛頓時拔出刀兵,就要搶步上前!緊接着,卻隻見謝雲奪過侍衛手中那尊桃木人看了一眼,唇角浮現出了森冷和譏嘲的笑意。八字&ldo;這木人,&rdo;謝雲将桃木人舉起,向周圍展示一圈,沉聲道:&ldo;根本不是太子。&rdo;大殿仿佛瞬間凝固了一下,緊接着就像冷水潑進油鍋,立刻就炸了!&ldo;怎麼回事?&rdo;&ldo;你說什麼?!&rdo;&ldo;不可能,陛下!陛下!&rdo;皇帝看上去簡直懵了,手足無措地喘了半晌,才手指一抖一抖地指向謝雲:&ldo;你、你說什麼?拿過來給朕看!&rdo;謝雲上前單膝跪地,将桃木人舉到皇帝眼前。隻見木人面貌猙獰,塗着朱砂,身軀果然被數根金針穿透而過,散發出讓人作嘔的泥土腥氣;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隻覺果然陰森險惡,令人觀之不寒而栗。而它腹部則歪歪扭扭刻着四個字,皇帝當場認出是太子生辰八字中的月、日,不由眼前一黑:&ldo;這還不是太子?你還狡辯什麼?!&rdo;&ldo;回禀陛下,若天後有意暗害太子,怎能不知太子誕辰的确切時分,而隻刻下出生日月?且按趙道生指認,這木人是謝府侍女埋進土裡的‐‐試問如此機密大事,臣怎麼可能不自己動手,而要讓侍女代勞?&rdo;皇帝張口意欲痛斥,然而尚未發出聲來,便隻聽謝雲朗聲道:&ldo;這厭勝之術并非針對太子,桃木所刻的生辰八字,實際另指他人。&rdo;&ldo;誰?!&rdo;&ldo;回禀陛下,&rdo;謝雲冷冷道,&ldo;是臣。&rdo;群臣頓時悚然,連皇帝都張口結舌地怔住了:&ldo;……你、你、你這是……&rdo;單超的第一反應便是難以置信,緊接着他赫然發現了至關重要的一點。他也不知道謝雲的八字!謝雲從不過壽,滿京城沒人知道他的生辰!&ldo;太子誕辰乃是永徽二年四月初三,其月日與臣重合,但臣因避忌太子的緣故從不過壽辰,近身服侍的人都知道,隻是不清楚臣的出生年歲罷了。這桃木人上隻有月、日,還埋在臣居住的偏殿之内,真相如何難道不是昭然若揭麼?&rdo;謝雲頓了頓,隻聽身後趙道生激憤尖銳的聲音傳來:&ldo;你撒謊!既然沒人知道你确切生辰,如今還不是任憑你信口開河?&rdo;謝雲并未回頭開一眼,隻對皇帝平靜道:&ldo;臣府中管家等都知道,陛下一審既能分辨真假。&rdo;皇帝神色明顯帶着遲疑,趙道生一時也沒想出詞來反駁,隻見先前開口的宰相戴至德上前一步:&ldo;陛下,臣以為不妥!&rdo;&ldo;……愛卿怎麼說?&rdo;&ldo;凡親眷奴仆等證詞,無一不是對被告知人有利的,這種利害關系牽連其中的證言如何能采信?請陛下明斷!&rdo;戴至德不愧是宰相世家出身,一句話邏輯分明又很有道理,幾位重臣無一不紛紛附和,連皇帝的态度都開始松動了。就在現場議論漸漸開始一邊倒的時候,謝雲忽然開口道:&ldo;‐‐戴公所言極是。隻問家奴的确有失偏頗,然而世上還有另一人,能證明這巫蠱上刻的是臣的生辰。&rdo;&ldo;……什麼人?&rdo;皇帝狐疑道。謝雲維持着單膝落地的姿态,微微低下頭,從肩膀到脊椎形成了一個非常利落的弧度:&ldo;回禀陛下,尹開陽。&rdo;‐‐暗門掌門尹開陽。謝雲從小在暗門長大,十多歲才第一次被尹開陽領着入宮面聖。雖然宮裡對暗門中人的姓名籍貫也有記錄,但對這些出身來曆皆難辨證的殺手,記錄又有幾分真假?對謝雲來曆最清楚的,确實是當年親手把他從黔州帶回來的尹開陽。八年前泰山武道大會後,尹開陽與聖上徹談過一次。不知道他是怎麼說服皇帝的,連有心刺探的武後都無法對他的手段得知分毫,隻知道最終結果是皇帝并未怪罪他使用幻術的重罪,反而還讓他離開長安,去了東都。之後八年間,暗門蟄伏于東都洛陽,将勢力延伸、滲透到了洛陽城的方方面面,卻無法觸及有着謝雲坐鎮的長安。而如今,竟然要尹開陽出面為謝雲作這至關重要的證詞?皇帝面色風雲變幻,而天後則維持着剛才雙手攏在袖中,目光平靜坦蕩、毫無畏懼的模樣。謝雲俊秀的側臉微垂,眼睫蓋住了一切神色,猶如漢白玉石雕般紋絲不動。&ldo;……尹門主隐居在城内玄陽府。&rdo;半晌才聽皇帝緩緩開口道。他随手一指身側心腹宦官:&ldo;你,快馬加鞭把這巫蠱木人帶去給他看,問他認不認識上面的八字。&rdo;宦官用紅綢小心翼翼包裹住沾滿了泥土的木人,躬身退了下去。大殿内人人屏聲靜氣,猶如樹了一地木樁,空氣緊繃得幾乎要凝固成實質。皇帝頹然靠在扶手椅裡,渾濁的目光無意識瞥向腳下,忽然發現謝雲所跪的位置離自己頗近,眼角不由微微抽動了下:&ldo;單将軍。&rdo;單超沒料到自己猝不及防被點了名:&ldo;是。&rdo;皇帝指指自己身側,雖然不動聲色,卻能聽出語調中的警惕:&ldo;負劍站到朕身邊來。&rdo;此言一出,殿内人人自危,幾位宰相悚然變色!單超能感覺到自己的肩并肌肉因為過度緊繃而微微顫栗,但他站起身時,一舉一動都是非常穩的,甚至連聲音都鎮定如常:&ldo;是,陛下。&rdo;單超走上前,腳步與謝雲擦身而過,繼而繞過了垂首不言的武後,立定在皇帝手邊。從這個位置居高臨下望去,殿中所有人的神情都一覽無餘,悲痛的、不安的、驚慌的、憤怒的……乃至于有些眉梢眼角暗藏幸災樂禍的,都清晰映進了眼底。盡管時機不對,地點也不對,但單超心内刹那間竟生出了一個毫無關聯的念頭:原來這就是高居金銮殿上的皇帝,每天所要面對的衆生相?那當九五至尊站在大明宮頂端,俯視萬裡江山、千億黎民時,又是怎樣的感覺呢?單超心念電轉,忽然目光定在了謝雲身上。謝雲保持着剛才一膝着地的姿态,恭順沉默,靜如處子,外人看上去不會發現任何異常。然而在多年來朝夕相處、還有過最親密身體接觸的單超看來,卻有一絲不對勁。‐‐謝雲身體很僵硬。他一手搭在膝上,另一手按着大殿暗金色的地磚,五個指尖微微變色。如果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他上臂在衣袖下顯出了不明顯的輪廓,那是肌肉極度繃緊的迹象。武後立在謝雲和皇帝之間,垂手一言不發,臉頰卻因為後槽牙緊咬而略顯凸出。瞬間單超意識到了某些非常不妙的東西‐‐他們其實不知道尹開陽會怎麼回答!這居然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單超脊背上頓時滲出一陣冰涼,下意識望向不遠處的趙道生,發現那個人竟然在笑。不是嘴角翹起喜形于色的那種笑,但說不出的得意、期待,确實明顯從他細細長長的眼底流露出來,連遮掩都遮掩不住。他到底是什麼人?真是個普通的雍王府内侍嗎?就在這時門口傳來急促的馬蹄聲,緊接着宦官翻滾下馬,匆匆奔上台階,撩起衣裾跨進門檻。所有人不約而同回頭望去,隻見宦官手捧紅綢,佝偻着身子三步并作兩步上前,隔着幾步距離跪在了謝雲身側,直直面向皇帝:&ldo;報‐‐&rdo;那一瞬間在場沒有一個人動作,甚至沒人發出聲音。所有視線都炯炯緊盯着宦官手中的木人,若是目光也有熱量的話,此時那塊紅綢估計就得燒起來了。我能把謝雲帶走嗎?單超腦海中不可抑制地浮現出這個念頭。當所有事态真到了不可挽回那一步的時候,我能夠豁出性命去,不顧一切地把謝雲帶走嗎?&ldo;尹門主遙叩帝後,恭迎聖駕!&rdo;宦官喘了口氣,大聲道:&ldo;另回禀聖上:此木人上所刻八字僅餘部分,應是生于四月初三;他知道出生在這一天的隻有兩人,一是當朝太子,另一個便是北衙禁軍謝統領,請陛下明察!&rdo;謝雲瞬間閉上眼睛,幾不可聞地深深出了口氣。皇後緊緊咬死的後槽牙驟然一松。&ldo;不……不可能!&rdo;趙道生失聲叫了起來,&ldo;尹開陽怎麼可能這麼說?!&rdo;所有人還沒反應過來,謝雲忽然回頭直盯住他:&ldo;大膽!一介低賤奴籍,怎敢直呼暗門掌門的名字?!&rdo;話音落地,單超眉峰劇烈抖動了一下。趙道生被打蒙了,整個思維都陷入了混亂,就在這時隻聽謝雲沉聲道:&ldo;陛下試想,如果天後有意要謀太子性命,下毒、暗刺哪樣不直接了當,為何要用不僅沒有實際效果還容易暴露的巫蠱?天後當年也是被廢後王氏用巫蠱之術害過的人,而如今有任何作用嗎?這木人上刻的生辰與臣重合,但臣因此受到任何影響了嗎?可見巫蠱不過是捕風捉影,實際作用卻是栽贓陷害,羅織罪名!&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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