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大白天,沒有照明的爛尾樓内依然昏暗無比。梁煥小心翼翼地穿過随意扔着磚塊、鋼筋、生鏽的窗框的大廳,拐進西側的樓道。又是那種聲音,應該就在前面不遠的房間。梁煥不由得放慢腳步,屏氣凝神,生怕突然從那扇灰乎乎的門裡蹿出一個長着血盆大口和五六十隻觸手的怪物。“請問您有事嗎?”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吓得梁煥差點坐在地上。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個穿着工裝的中年人。“我……我是……”梁煥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你……你是……”“我是勘察設計院的。”中年人拿出工作證,“這棟樓下周要爆破拆除,我和我的同事過來實地勘測,回去好計算火藥的用量,還有安放的合适位置。”他上下打量着滿臉通紅的梁煥。“這建築年久失修,您這樣随意進來,四處走動是很危險的。”“啊,我隻是……我馬上……”梁煥覺得自己真是閑得難受,跑這裡來胡思亂想,他恨不得在牆上找個縫隙趕緊鑽出去。咣當!聽起來是金屬重重砸在地上的聲音,緊接着是幾聲驚呼。中年人一愣,快步朝着發出聲響的房間跑去。梁煥猶豫片刻,跟了過去。這間屋子當初一定是設計做辦公室的,一個大開間大約三十多平方米,因為沒裝門窗,滿地除了破碎的磚塊,還有厚厚的塵土和多年來被風帶進來的枯葉。屋子一角扔着幾把鐵鏟之類的工具,還有幾個摞在一起,不知道裝了什麼的破麻袋。三個同樣穿着工裝的年輕人正盯着一個翻倒的大号汽油桶發呆。梁煥走近去看,才明白讓他們臉色發青的并不是鏽迹斑斑的鐵桶,而是從桶裡滾出來的一堆東西。一大塊黑灰色的破布,需要仔細辨認才能看出是一件長大衣。大衣的領口位置,露半個黑黃的球狀物,上面兩個空洞的眼窩仿佛兩個黑洞,差點把梁煥的三魂七魄全都吸走。“這是什麼?!”“桶裡怎麼會有……”“趕緊報警啊!”梁煥感到兩腿發軟,冷汗從全身的毛孔裡冒了出來。他扭頭就跑,跌跌撞撞地一路沖到樓外的鐵絲網邊。胃裡強烈地痙攣,一股酸水從食道沖出來,梁煥條件反射地彎腰,“哇”地一聲吐了一地。好冷,又是那種鑽進冰櫃一般的感覺,他扶着鐵絲網,慢慢坐下來。冷不丁地,一隻手搭上他的肩頭。梁煥大喊一聲,踉踉跄跄地往前爬了幾步,回身看見馮鈞一臉窘迫地看着自己。“你沒事吧?”馮鈞上前拉起瑟瑟發抖的梁煥,“為什麼一聲招呼都不打,自己跑來這裡?我找你一上午了。”梁煥張張嘴,卻說不出話。“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馮鈞看着他驚慌失措的樣子,臉色凝重起來。梁煥吃力地擡起手,指了指爛尾樓。眩暈感襲來,好像有人在耳邊敲鑼打鼓,吵得他頭疼欲裂。梁煥兩眼一黑,癱倒在馮鈞的肩頭。世界一片昏暗。血落在黑漆漆的地面上;朦胧的月光下,高牆上的霓虹燈好像浮在半空;飛濺的玻璃碎片;從窗戶襲來的寒冷……突然,一個沒有肉的頭顱出現在玻璃窗外,陰森森地對着他。梁煥掉頭狂奔,突然,隻覺得腳下一空,身體在急速下墜。他奮力揮舞着雙手,死死抓住了什麼東西。這是什麼呢?梁煥猛地睜開眼,看見馮鈞坐在病床邊朝自己苦笑。他一低頭才發現自己正死死攥着馮鈞的胳膊,指甲都掐進他的肉裡了。梁煥臉一紅,趕緊松手。馮鈞隻是笑了笑,盯着他若有所思。“你怎麼找到我的?”梁煥啞着嗓子問。這次他按對了按鈕,床緩緩轉了一個角度,幫他斜着坐起。“我發現你不在病房,一摸兜裡的車鑰匙不見了,就知道怎麼回事了。”馮鈞起身給他倒了杯溫水,伸出手腕給梁煥看自己的腕表,“車可以定位,我打開這個應用看見你一路往家的方向去,出門叫了輛順風車趕過去。你怎麼會跑到爛尾樓那邊呢?“我隻是随便逛逛。”梁煥捧着馬克杯,“誰知道樓裡有死人。對了,那個死人……”“我剛從現場回來。”一直站在窗邊的梁雨回過身,“那是一具男人的屍骨。根據包裹屍骨的大衣上的物質分析,它被封在汽油桶裡已經有十年左右的時間。”“爛尾樓一直沒有人接手,也很少有人進去,所以一直沒發現屍骨。”梁煥又想起那兩個黑洞洞的眼窩,忍不住發抖。“如果今天不是有人不小心碰倒汽油桶,屍骨滾出來,或許他永遠不會被發現。”梁雨說,“過幾天那棟樓就要定向爆破拆除,炸藥會把一切都炸得粉碎。”病房的門被推開,杜骁探頭進來朝梁煥點點頭,朝梁雨認真地招手,示意她出來一下。隔着房門上的玻璃窗,可以看見他們兩個人嘀嘀咕咕,表情一會兒困惑,一會兒訝異,似乎在讨論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幾分鐘後他們才肩并肩、面色陰沉地回到屋内。“實驗室剛剛複原了爛尾樓那屍骨的相貌。”梁雨從文件夾中抽出充當書簽的超薄全透明手機,按了幾下、一個中年人頭部的三維圖像在空中展開,轉了一圈。他看起來有四十五六歲的樣子,長臉,皮膚偏黑,尖下巴,鷹鈎鼻子,深眼窩。“咦?這不是那個姓紀的?”馮鈞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包裹屍骨的大衣上提取到了一些dna,證實死者就是紀剛”梁雨點頭,“大衣口袋裡的皮質支票簿上刻着他的名字,裡面的支票全爛了。我找了他十年,結果他早就一命嗚呼,而且居然陳屍在距離我家不遠的地方。”“他……他是怎麼死的?”梁煥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慌。“頭骨碎裂。”杜骁解釋,“有人用硬物打碎了他的後腦勺。從顱骨凹陷的形狀看,兇器大概是鐵鏟之類的東西。”“鐵桶附近找到了三把鐵鏟。”梁雨說,“其中一把上檢測出了陳舊的血迹。”她又按了兩下手機屏幕,不過最有意思的,是在桶裡發現的這幾樣東西。一隻破舊的手套,五指在空中攤開,可以看見整個手掌位置都是烏黑的污漬。梁雨把圖片推到一邊,手指撚動兩下,調出另一隻手套的圖像。這隻手套看起來很新,手掌和手背位置都有大片的紅褐色。“這是當年杜骁在咱家樓下找到的。”梁雨說,“很明顯,和今天在鐵桶裡找到的這一隻可以湊成一,兩隻手套上的血,都是哥哥你的。”她把兩張圖片“塞”回手機裡,又“拽”出另一張照片。柄兩寸來長的匕首,刀刃薄得像一張紙,顔色也如白紙一般,襯托得上面的血污更加刺眼。“這是一柄特殊陶瓷做成的刀具。”杜骁說,“我調查過,這種刀具是紀剛的新研發出來的,當年還沒上市。”他拿出自己的手機,拉出一張圖片。“這是梁煥你傷口的全息圖,你們看。”杜骁推動刀子的圖片慢慢靠近傷口圖,“刀片”緩緩插入“傷口”之中,幾乎嚴絲合逢。梁煥渾身冷汗如注,仿佛感到腹部肌肉被撕裂的痛苦,下意識地捂住早已愈合的傷口。馮鈞緊緊扶住梁煥的肩膀,怕他會被吓暈過去。“這些證據都可以證明,紀剛便是刺傷我哥的兇手無疑。”梁雨收起手機。“但他是怎麼做到的?”馮鈞疑惑道,噪煥被襲擊時,房門從裡面鎖着。”“那天我是晚上10點多回家的。”梁雨想了想,“我回家大概10分鐘後,我哥回來了。我想哥回來了。我想,紀剛可能偷了我家的鑰匙,提前溜進去,躲在我哥的房間裡。我哥回家後,進屋鎖上門要換衣服,紀剛跳出來刺傷了他。”但是聽到梁煥呼救你馬上就踢開門沖了進去。”杜骁搖頭,“那麼短的時間,紀剛是怎麼逃跑的?”“這一點我仍然想不明白。”梁雨坦言,“當時他唯一的出口是窗戶,但已經做過無數次的實驗,證實從15樓窗戶逃跑是很不現實的,更不要說紀剛是個病人。””而且推拉窗隻有一個很小的縫隙。”杜骁皺眉,“根本不夠人進出,要說是紀剛逃出去時回手關了窗戶吧……”“那種情況,逃跑還來不及,他不可能有心思關窗。”馮鈞反對道,“而且既然要關窗,為什麼不關好?”“這一點确實無法解釋。”“會不會……當時他并沒有逃跑。”馮鈞思索,“紀剛隻是把窗子推開一個縫,讓你們誤以為他是從那裡逃跑的。實際上,他藏在屋裡的某個地方?“不可能。”梁雨搖頭,“我好歹是個警察,看見哥哥倒在地上,馬上就叫來救護車,并呼叫警隊的支援,3分鐘後,警車和救護車同時到達。這期間我一直守在門口。我哥的房間你清楚,就那麼大,除了衣櫃沒有藏人的地方。“我們到了現場馬上搜索房間。”杜骁說,“紀剛如果在房間裡,早被捕了。梁雨送梁煥上救護車後,特意在周圍轉了一圈希望找到兇手逃跑的蛛絲馬迹,結果什麼都沒有發現。”病房裡似乎被調成了靜音模式,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幾分鐘後,梁雨才打破難挨的沉默。“雖說這是個死結,但不影響我們的判斷。”她走到窗邊,“紀剛刺傷我哥,設法逃了出來,匆忙之中将一隻手套掉在樓下的草叢中。他沒有想到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有人暗中盯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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