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來梁國宗室對蓬萊島頗有記恨,認為梁夫人棄國棄家,有辱祖先。而這引鸾舞還是被梁國宗室的女子傳承下來。梁晚塵起舞不絕,眼中竟也淚流不止,如同将這一生的悲辛舞盡,從此後将那些凄涼事全都放下。她在弓弩強敵之中起舞,舞姿越發飄逸,渾然忘記周身痛楚,忽聽得一聲高鳴。弓弩手失驚,幾把弓弩都失手落入雪地。雲端天際,赫然是一隻鸾鳥仰頸長鳴,俯飛下來,一身羽翼燦然五彩,其色輝煌。那鸾鳥如解這一舞,與她相對起舞,為她鳴叫展翅,那山陽先生難以置信,喃喃道:“一舞引鸾,這一舞竟真能引來鸾鳥。”她與那鸾鳥對舞,如癡如醉,衆人都覺得眼前景象匪夷所思,如在夢中。待到一舞畢,那鸾鳥再鳴叫一聲,繞她三圈,高飛而去,再不可見。梁晚塵才如夢初醒,如有所得卻一時半會抓不住。她不動不語,流了滿面淚水。一番冰上起舞,雙足早已凍傷,鮮血斑斑,印在冰上有如步步生花。那冰面被她起舞,又被熱血一燙,裂出幾道細紋,眼看就要崩碎。侯庸先回過神,叫道:“晚塵,當心!”她回過神,足下卻一滑,眼看就要跌倒。卻見一道身影縱出,樂逾抖開她的鬥篷,将她裹在鬥篷裡,又抱擁懷中,靴底踏雪,履浮冰如平地。梁晚塵被他一帶,全身輕盈。聽樂逾道:“上次有人作引鸾舞已是三百年前,恭喜姑娘心境突破,登上小宗師境界。”梁晚塵聞聽他這一言,遽然探查體内,真氣竟如月下海潮湧動,生生不息。她乍然間不知該喜該悲,這段日子以來先是行刺楚帝得手,再是下獄遭受刑罰,被侯庸救走,千裡逃亡,又在今日被樂逾逼到絕境。逼到絕境,在絕境之中抛開雜念一舞,反而晉身入另一個境界。可見禍兮福兮,禍福相倚。她此時知曉樂逾的用心,百感交集,對他行一禮道:“多謝島主。”樂逾卻道:“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救姑娘一時不如教姑娘自救。此番我不曾救姑娘,是姑娘自己救了自己。”開個小差,我也來回一帖。先感謝姑娘的回複,否則我也不會認真想為什麼先對江湖動手的問題,一是他靜吃過江湖的虧,又看見江湖人的能力可以怎樣挑戰君主權威,所以不會放任江湖不加約束地繼續發展下去。而第二,他看起來一次又一次被打臉,可是每次打臉都是島主介入的時候。在島主沒有介入的時候,他收服江湖也是很成功的,霹靂堂也被滅了,現在隻剩下島主沒被滅,也是因為島主的能力在走火入魔後變成一個異數。關于美貌,我一直覺得,愛一個人高尚的情操和愛一個人的美貌或者身體相比,并沒有一者更崇高。牡丹亭說癡情慕色,一夢而亡,這篇文島主和他靜之間的關系,也就是癡情慕色。島主是一個愛美愛色的人,他會對美貌肅然起敬,而不是把美貌的人當成玩物。能使他肅然起敬的美人雖然少,卻不止他靜一個,可他愛的就那麼一個。他靜也不必擔心出現比他更美貌的人,更美貌的人是容妃,在容妃以外,這一代人中他靜是文中出現的第一美人了。他不必擔心出現顔值比他高的,也不必擔心顔值降低,因為他剛弄傷臉的時候,我記得我寫過一段,島主來看他,說的是你生得太美,我擔心你不被人妒,也被天妒,現在美玉微瑕,反而使我安心。他靜問島主是否要去掉這道傷痕,島主也是說,你有這道傷痕很好看,你不介意就留下;但如果你介意,我會為你尋得靈藥祛除傷痕。而留下這道傷痕是他靜自己欣喜之下的選擇。這就是島主對他的美貌的态度。侯庸見得素襪染血,心頭刀割,去為她撿了雙履,捧在懷裡,又蹲下身為她穿上。一張本就不出衆的臉腫得很是滑稽,梁晚塵腮邊颌下的淚卻滴上這人肩頭。侯庸猛然一震。樂逾迫她為妾,苦苦相逼,一是為陷她于絕境,他是過來人,也是在心緒最大起大伏、悲憤激蕩之時頓悟,成為小宗師。二是那位祖母梁夫人臨終前曾歎:“引鸾舞從此絕矣。”他願見證這舞并未失傳。第三則是他孤家寡人久了,見這兩人情深義重,反倒作惡刁難一番。世間千萬種情,竟還有這一種,侯庸對她可以舍命,卻自慚形穢不敢交心。樂逾道:“秦兄英雄氣不短,兩位兒女情卻長。此處不是久叙之地,兩位沿江行三裡,有船隻接應。何去何從,上船自見分曉。”蘇辭眉頭壓下,既如此說,這事樂逾是要一力支撐了。樂逾目光射出,蘇辭一閉目,想起顧三公子所言:“你此去,知不可為便不要強為。”這一句話中為何有歎息之意,她此時已經明了了。樂逾見蘇辭有心退避,不理會明鑒司團團圍困,一撫颀颀,抽劍出鞘,蘇辭隻覺不好,厲聲道:“退!全退!”一股勁氣拔地而起,那客棧頂上潛伏的高手都滾下屋頂,客棧四壁茅草木闆泥石都震開,馬嘶人叫,明鑒司退避也晚了,圍困客棧近前一些的好手都受了輕重不一的傷。客棧中唯有樂逾與侯庸梁晚塵所在之地安然無恙,侯庸那一瞬間隻顧舉臂護住梁晚塵,渾然不記得她已有小宗師的修為。樂逾見他忘情,大笑對梁晚塵道:“先前迫姑娘下嫁,實在唐突佳人。船上有酒,就當賠罪,也為姑娘壓驚。”那二人相望,對樂逾行一禮作别,之後攙扶着走出滿地木闆灰塵遠去。蘇辭低聲囑道:“不許追,撤!”這一句話音未落,幾個追出的人已紛紛喪命,血流滿面,死相殊為可怖。他來去之間隻見劍光一閃,颀颀依舊清光雪亮。樂逾道:“我讓你們走了?”衆人隻覺得風雪中滿地雪泥被他揚起,劍氣劈頭蓋臉,都擡起手臂遮住眼鼻。待到他身影一縱,又落回客棧,才見到客棧前三步已劃下一道十丈長的劍痕,深可一尺,寬有一寸,将那白雪之下的泥土都削平一層。白雪上一道長痕赫然在目,長痕兩側血水凝在雪中,更是耀眼刺目。雪籽落在鬓邊白發上,周遭殺機暗伏,樂逾的面目已看不清了,深目之中滿是暴戾,秦廣侯庸梁晚塵走後,他身上絲絲縷縷的血氣再不壓制,四散而出。他一笑道:“越線上前者,殺;撤退逃逸者,殺;報信求援者,殺。”風雪之中,提起颀颀,撫過劍鋒,道:“我離宗師修為隻差一步,若蘇尊使今日助我以殺證道,樂某不勝感激。”蘇辭第一次咬住牙關,這是逼迫她進不得,退不得,被阻在此處不能越線一步,梁晚塵此去再無人可追尋,是真要如鴻飛冥冥,再不見蹤影了。别無下策,雙方便在這嘉陵古渡僵持,樂逾在那客棧殘垣裡,雖沒有片瓦遮頭,卻有破壺破杯,在雪中飲劣酒。一人一劍,阻明鑒司于嘉陵江上三天。第四日晨,蘇辭道:“三日已過,我們是否可以走了。”樂逾卻道:“蘇貴使每次與樂某相遇,運氣都不甚好。”她這三日來不眠不休與樂逾對峙,毫無氣餒之色,眉目間依然是清淡平靜,樂逾對她早有幾分激賞,此刻不動真氣,戾氣消退,當衆道:“卿本佳人。”蘇辭道:“島主也是當世之雄。”她見樂逾先前不答是否可以走,多留唯恐再生事端,心念一動,便退讓道:“可惜我早年所識,并沒有什麼如島主一般的豪雄人物。”她道:“我本出身世族,三歲時偶遇一個所謂江湖奇人,贊我指骨生得好,可以傳給我他的絕技。非要收我為徒,家人不允,他便制住我乳娘與娘親,強抓我去。”她道:“我十歲時幾乎恨不得砍了這生得好的十根手指,隻求回家。待到十五歲殺了師父,查證一年,才知道我母親隻有我這一個女兒,我被擄走,母親終日飲泣,哭瞎雙眼之後死了。父親早死,祖父唯有我一個孫女,也因病而死。家中已經絕戶,我被顧三公子招攬,便加入春雨閣,好歹有一個容身之處。許多人在江湖中尋得公義,可于我而言,江湖之中的公義從未到來。”這番話雖是退讓,可其中卻有一種百折不撓的沉靜之氣。她與樂逾皆心知肚明,立場相悖,本就沒有誰對誰錯可論。你看江湖是世間公義所在,我看江湖是以武犯法,世事如此,有什麼對錯可說的,各自盡力施為也就是了。樂逾道:“諸位請便。”衆人這才覺得死裡逃生,忙不叠套馬去,隻聽哒哒、哒哒馬蹄聲,那明鑒司騎來的駿馬烏黑油亮,四蹄踏雪,霎時就套好二十餘匹。那明鑒司副使孫椎翻身上馬,臉色一青,不理會蘇辭撤退命令,低聲道:“派幾個人,沿路去追——”話音未落,喉嚨巨痛,伸手去摸隻摸到一把扇柄,滿掌鮮血,他不敢置信,瞪出一雙眼珠,從馬背上摔落雪中。這孫椎背有靠山,是以在明鑒司内自命不凡,與蘇辭較勁慣了。那劍痕一側,明鑒司如臨大敵,劍痕另一側,樂逾竟舉杯道:“替我轉交你家陛下,問你家陛下安好。”這一語甚是脅迫,但他偏偏可以放出這樣脅迫的話。蘇辭目光凝定,他臨走以折扇傷人是激怒,蕭尚醴遭此羞辱,必然怒不可遏。她取走插穿咽喉血滴不止的折扇隻待呈交,不願再生枝節,多留一時又會死人,連屍體也不收殓,一聲令下道:“走!”五十餘騎立即飛奔出去,留下十數具屍體。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緝兇西北荒 誰動了我的聽診器 蝕骨之愛 控制 修仙不如跳舞 回南天+番外 原體與崩壞 等一隻鴿子 田園醫女:病夫寵上天 抗戰:反掃蕩後,我帶回個獨立師 信了你的邪 為什麼它永無止境 帶着淘寶去古代+番外 快穿之我又有了 香蜜之星辰渺渺+番外 愛意收集系統 王妃的各種寵法 綜武聊天群:我是修仙的啊 體修弱?我靠煉體鎮壓萬古 都市異能:我的非人女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