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亡者無可定品,餘者亦然。&rdo;這句話很實際。全族被滅的定品也沒用,死人如何能推舉做官?依附胡人政權的,無論真心投靠還是虛與委蛇,都不會被東晉政權接納,之前有品評的也會被廢棄。當初僑姓士族南渡,也是廢了好大的力氣才被吳姓士族接納。尊貴如王導,照樣被罵過&ldo;伧人&rdo;。琅琊王氏尚且如此,在南方士族眼中,留在北地的高門會是什麼地位,自然是可想而知。秦氏憑借塢堡和仆兵擋住胡人的侵吞,在北地頗負盛名,的确有不少南方士族贊其英雄。可是提到品評,依舊壓不過反對的聲音。&ldo;秦氏塢堡建于氐人和慕容鮮卑交界,最危急時,四面均被胡人包圍。&rdo;見桓容聽得認真,提出的問題也頗有見地,郗超愛才心起,提筆在紙上勾畫。大概盞茶的時間,一副簡略的&ldo;地圖&rdo;便呈現眼前。由于郗超刻意畫得簡略,尋常人壓根看不出這究竟是什麼東西。與其說是圖,不如說是交叉的線條更為貼切。&ldo;此地為氐人所占,向東則是慕容鮮卑。秦氏塢堡便位于兩者之間,經數代家主經營,收攏超過五千流民,戰力不下光熙年間乞活軍。&rdo;提起&ldo;乞活軍&rdo;,多數人或許沒有概念。提起發出&ldo;殺胡令&rdo;的冉闵,絕對是大名鼎鼎,如雷貫耳!這個和胡人硬扛,和東晉朝廷也不對付的殺神,就是出自乞活軍。&ldo;光熙末年,秦氏在并州建塢堡,收攏離散士兵和逃難百姓,其後勢力擴展到洛州和荊州。期間屢遭胡人進攻,一度岌岌可危。憑其堡内兵卒悍勇,終究是挺了過來。&rdo;&ldo;據悉當年一場大戰,塢堡外牆倒塌,繞城而過的河水都成血色。&rdo;話到此處,郗超發出一聲感歎。&ldo;秦氏家主少有壽終正寝,多死于沙場。&rdo;&ldo;鹹和年間,秦氏郎君與鮮卑對戰,身陷重重包圍,戰死猶不倒。胡人不敢近,鮮卑主将下馬,贊其蓋世英雄!&rdo;&ldo;如我漢家兒郎俱能如此,何愁北伐不成,胡族不滅!&rdo;桓祎被說得熱血沸騰,臉頰赤紅。桓容忍住眼中熱意,一遍遍看着桌上的線條,琢磨所謂的并州、洛州、荊州和西河郡到底都在哪裡。等到郗超離開,桓容腦中突然浮現一幅後世地圖。雖有些模糊,卻恰好吻合郗超勾畫的地界。顧不得多想,桓容立即取筆勾畫。半幅圖很快完成,精細程度遠勝于原件,更補足幾處郗超刻意隐瞞的部分,僅是略去該處地名。實在是他不知道古名,标識出來會惹人猜疑。見到逐漸成形的地圖,桓祎的嘴巴越張越大。&ldo;阿弟。&rdo;桓祎口中發幹,喉結上下滾動,&ldo;可否給我臨摹一張?&rdo;&ldo;阿兄不以為此事不對?&rdo;桓容頭也沒擡,又勾勒出兩條河流,粗略圈出一個範圍,就是秦氏塢堡所在。如果他的記憶沒錯,此地應該在陝西和山西交界,大部分在太原境内。而郗超口中的荊州,不是東晉的&ldo;荊州&rdo;,而是氐人設置的州郡。放下筆,看着已經完成的地圖,桓容不由得愣住。他的記憶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指腹擦過額心,桓容下意識覺得,這和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光珠有關。桓祎沒發現桓容不對,眼睛眨也不眨的盯在紙上,回答道:&ldo;阿弟做事定有道理,我不覺得哪裡不對。&rdo;畫張圖而已,哪裡有錯?在他看來,阿弟畫得比郗參軍好看多了。吹幹紙上墨迹,桓容令童子找來一張絹布,将圖紙覆到其上,小心的卷了起來。&ldo;阿兄,這張圖暫時不能給你。&rdo;見桓祎面露失望,桓容安慰道:&ldo;此事到底是背着郗參軍做的,不好聲張。況且圖還不全,等到郗參軍随阿父回姑孰,我将圖上補全,阿兄可以随時來看。&rdo;&ldo;一言為定?&rdo;&ldo;自然。&rdo;桓容道,&ldo;阿兄要為我保密,不向他人洩露半句。&rdo;&ldo;阿弟放心!&rdo;桓祎性格耿直,凡事想得開。行事有些魯莽,心思卻相當單純。下定決心對誰好,必定會堅持到底。親手将絹布藏在箱中,桓容吃下兩盤撒子,又拉着桓祎一同習字。&ldo;阿弟,我真不成!&rdo;桓祎苦道,&ldo;看到這些我就頭疼!&rdo;&ldo;阿兄……&rdo;&ldo;我想起來了,今天的磨盤還沒舉到五十下!我先走了,阿弟莫要累到!&rdo;不等桓容抓人,桓祎迅速站起身,大步流星走出内室。看他的樣子,活像是有惡犬在身後追着咬。桓容頓住。惡犬?有這麼形容自己的嗎?&ldo;郎君?&rdo;&ldo;無事。&rdo;桓容擺擺手,道,&ldo;今日之事不可外傳,如果阿母遣人來,便說我在習字。&rdo;&ldo;諾!&rdo;小童應諾,行禮走到門外。這段時間以來,桓容逐漸養成一個習慣,寫字的時候身邊從不留人。房門合攏,桓容攤開竹簡,開始逐字逐句的臨摹。上巳節的一幅字被王獻之推崇,終究是有些讨巧。待到新意不再,他這筆字隻能算作一般,在真正的才子面前肯定拿不出手。既然路線走偏,有了好學的名聲,不妨繼續偏下去。沒有詩才,至少字要寫得像模像樣。回到建康之後,桓大司馬時常外出。除了家宴當日,父子見面的次數不超過一個巴掌。知道桓容的字被王獻之誇贊,謝玄有意同他交好,桓大司馬僅是點點頭,并未有一句半句的誇獎。若是親生兒子,遇到這種情況八成會想不開。桓容卻是無所謂。南康公主真心待他,他穿成人家的兒子,自然要予以回報。桓大司馬頭頂&ldo;渣爹&rdo;标簽,他吃飽了撐的去玩父慈子孝。隻是還有一個問題。桓容停下筆,看着初現鋒銳的一筆小篆,眉間鎖緊。渣爹平生以造反為己任,他的幾個兄弟都不是善茬,老大老二更有&ldo;殺叔大家樂&rdo;的愛好。雖說架不住桓沖實力過硬,最後沒能成功,但有前車之鑒,他不能不小心。假設曆史沒有改變,桓家終将被打壓,他必須設法自保。憑一己之力改變曆史?以他現在的資本真沒那份能力。桓容為今後煩惱,半點不知,郗超結束授課卻沒有着急離開,而是等到桓溫歸來,言有要事禀明。對于麾下這名謀士,桓溫極其信任,聞聽此言自然不會輕忽。當即将郗超請入内室,開始閉門詳談。&ldo;景興有何言不妨直說。&rdo;&ldo;超于府上數日,觀小公子聰慧,有高世之才,貴極之相。&rdo;兩晉名士大多信仰天師道,深谙相人之術。郗超相人極準,當初曾谏言桓溫招納王猛,明言其有大才。可惜後者對桓大司馬各種看不上,桓大司馬也對這個當面抓虱子的名士不太感冒,以緻兩看兩相厭,最終一拍兩散。王猛跑到氐人的地盤得到苻堅重用,無論内部争權還是外部較量,都堪稱一把鋒利的尖刀,出鞘就能紮上敵人軟肋。現如今,郗超說桓容面相不凡,貴氣十足,桓溫不得不重視。高世之才?若是其他兒子,甚至是桓祎,桓溫都不會為難。偏偏是桓容。桓大司馬單手置于膝上,久久陷入了沉思。翌日,府内健仆和城外的府軍忽然做出調動。南康公主有所警覺,奈何不知桓大司馬真實意圖,不好輕易開口阻止。察覺到風聲不對,桓容行事愈發小心。見住處周圍的健仆陸續被生面孔取代,不祥的預感越來越近。為防有變,桓容吩咐小童取來燈盞,準備将地圖和可能引來麻煩的手迹燒掉。不怕一萬隻怕萬一,提前防備總是沒錯。可惜火苗還沒生起來,就聽婢仆禀報,桓大司馬有請。桓容的第一反應是不妙,第二反應是糟糕。匆忙之間隻能将地圖藏在身上,由婢仆和小童整理衣冠,懷着忐忑的心情前往正院。阿谷碰巧不在,小童六神無主,不放心别人,自己一溜煙跑去向南康公主報信。彼時,南康公主正和李夫人清點宮内送來的合浦珠,聽聞兒子被桓大司馬叫去,當即素手一揚,渾圓的珍珠滾落滿地。&ldo;老奴敢傷我兒,我必不與你幹休!&rdo;語畢起身就走,中途忽又折返,令婢仆取來長劍,提着離開内室。與此同時,一隻蒼鷹飛入建康城,在半空盤旋數周,落入城中一處宅院。秦璟走出内室,自然舉起右臂。蒼鷹落下,親昵的蹭了蹭秦璟的臉頰。随後飛到健仆身側,享用備好的鮮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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