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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其實有件事我一直瞞着你，&rdo;他說，&ldo;因為我答應别人保密，因此即使是最親密的朋友，我也不能說。但是現在我覺得不得不說出來。那個人知道我的苦衷後也會原諒我吧。&rdo;夕晖灑在群山之巅，廢墟中光滑的石闆反射着黯淡的光芒。晚歸的倦鳥成群結隊飛向山林。&ldo;你送我的那柄斷劍……我把它還給主人了。&rdo;雷什塔尼微微動容。&ldo;你見過他？&rdo;&ldo;對。我去過他的陵墓‐‐真正的那個陵墓。它被女巫阿芒迪娜搬到南方一座海島上了。所以我也聽聞了你和他的故事。你選擇他成為英雄，成為你所書寫的傳奇的主角，但他不甘被你所操控，所以你轉而支持他的敵人。他恨你，雷希，他也怕你。活着的時候他害怕成為你的傀儡，死後也怕被你找到。&rdo;&ldo;但他也獲益匪淺啊。&rdo;雷什塔尼聳聳肩，&ldo;平定叛亂後，他的聲名達到了巅峰。不論我支持哪一邊，最終我的目的都達成了。我創造了傳奇。&rdo;&ldo;你還不明白嗎，雷希？&rdo;安托萬轉過頭，難過地望着他，&ldo;我的回答和達理安一樣啊。&rdo;雷什塔尼不解。&ldo;你不也想成為英雄嗎？你親口告訴我的。現在我來幫你了，難道你不高興？孤身一人無法成就什麼事業，所有英雄身邊都少不了夥伴的幫助。達理安身邊有六位勇士，你一路走來也交了不少朋友。康斯坦齊娅小姐還在阿刻敦等你，所以把我也當作你的夥伴之一不好嗎？&rdo;安托萬猛地搖頭：&ldo;你不是在&lso;幫助&rso;我，雷希，你隻是讓我按照你的劇本演下去而已。我不是真正的英雄，我隻是你傳奇中的一個演員，扮演着英雄的角色。這并不是我想要的！&rdo;&ldo;我不明白。達理安也說過一樣的話，但我思考了九百年還是不明白。你們的确是英雄，有什麼區别？&rdo;&ldo;我想依靠自己的力量成為英雄。不受任何人的操控，不當任何人的傀儡。我就是我。也許有一天我會死，也許我的劍會折斷，我的盔甲會破碎，也許我會失敗，死在一個無人問津的鬼地方，沒人記得我的名字。但那就是我，真真正正的我自己。若有一天我功成名就，人們會傳唱關于我的歌謠，但我不是為了歌謠才成為英雄。&rdo;他向雷什塔尼邁出一步。&ldo;傳奇為英雄而生，而非英雄為傳奇而生。&rdo;晚風拂過原野，夕陽将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ldo;那麼你究竟想怎樣？&rdo;雷什塔尼問。&ldo;放手吧，雷希，不要再幹涉人類的生活了。把人類的事交給人類決定。&rdo;雷什塔尼注視着他，但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吟遊詩人轉身望向小路彼方。&ldo;啊，又有一位老朋友來了。&rdo;小路盡頭傳來馬蹄聲。安托萬極目遠眺，看見一名騎者正策馬而來。他披着鬥篷，沒露出臉，但一枚金色的聖徽在他胸前閃閃發亮。‐‐恩佐嗎？不。當馬兒飛奔的時候，騎手紅色的頭發時不時從兜帽邊緣露出來。‐‐是朱利亞諾。距他們尚有一段路程的時候，朱利亞諾勒住馬，跳下馬背，拍了拍愛駒的脖子，讓它去一邊吃草，然後徒步走完最後一段路。&ldo;好久不見，朱利亞諾。&rdo;雷什塔尼禮貌地打招呼。朱利亞諾按着劍柄，立在他們面前。安托萬恍惚覺得朱利亞諾長高了，但他很快反應過來，他的朋友并沒有長高，而是氣質不一樣了。從前他是恩佐的寵兒，跟他的老師形影不離，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可現在他忽然間成熟了。他臉上再也找不到少年人特有的青澀和天真。他翠綠色的眼睛平靜得像一泓冰冷的湖水，其下卻暗藏亂流和波濤。就像……就像恩佐的眼睛。安托萬不知道是該為他高興還是難過。&ldo;好久不見，雷希，還有安托萬。&rdo;&ldo;你是特意來找我們的？&rdo;安托萬問，&ldo;你怎麼知道我們在這兒？&rdo;&ldo;碰碰運氣。我原打算拜訪你的老師，然後等你回來，沒想到在這兒遇上了你。這一定是諸神的安排。&rdo;他轉向雷什塔尼，&ldo;對你來說則是無名之力的安排吧。不過它們又有什麼區别呢？&rdo;雷什塔尼挑起唇角。&ldo;我猜你千裡迢迢跑到這兒，并不是為了叙舊吧。&rdo;&ldo;當然不是。我來的目的是把你從這個世界上除去。&rdo;傍晚時啟程安托萬大驚：&ldo;你說什麼？！&rdo;雷什塔尼道：&ldo;恩佐曾經和我約定……&rdo;&ldo;那是恩佐答應你的，我可沒答應。&rdo;朱利亞諾輕觸胸前的聖徽，&ldo;恩佐已經不再是緘默者了。&rdo;&ldo;啊……棋差一招。&rdo;雷什塔尼無奈地搖頭，&ldo;隻因你當時還是個學徒，所以我大意了。早知道就該跟你也立下約定。&rdo;&ldo;現在說什麼都遲了。&rdo;&ldo;你知道嗎，朱利亞諾，當初在龐托城的那間酒館，我選出了三個候選人。一個是出身平凡、心中燃着烈火的少年劍客，一個是身負血海深仇、走上黑暗之路的貴族子弟，還有一個身世比别人都更加高貴、背負着兩種截然不同的血統所造成的詛咒。不管選擇哪一個，都定能譜寫出一段可歌可泣的故事。但最終我選擇了安托萬。你知道為什麼嗎？&rdo;&ldo;願聞其詳。&rdo;&ldo;因為你們是刺客。&rdo;雷什塔尼說，&ldo;刺客沒有什麼傳奇。你們是歌謠中的一抹陰影，書頁間的一道血迹，你們或許做過很多事，甚至影響過這個世界的進程，但你們永遠不會是英雄。&rdo;朱利亞諾笑了。&ldo;我想，我們有屬于自己的故事，不足為外人道。&rdo;&ldo;那麼你的這個故事是怎樣的呢？其中是否有一個章節叫&lso;屠龍&rso;？&rdo;&ldo;我的委托人希望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但我不會殺你的，&rdo;朱利亞諾惋惜地說，&ldo;因為我直到現在還是把你當成朋友。&rdo;&ldo;你要怎麼除掉我？&rdo;&ldo;從世界上消失的辦法不僅僅隻有&lso;死&rso;。還可以是字面上的意思。&rdo;他拔出腰間的劍，放在雷什塔尼腳下。&ldo;你可以離開這個世界。我請求你離開法古斯。&rdo;雷什塔尼啞然失笑。&ldo;離開？我們龍族在無名之力的指引下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執行各自獨一無二的使命。現在你竟求我離開？&rdo;&ldo;難道你覺得你留在法古斯，還能繼續完成你的使命？&rdo;朱利亞諾看着安托萬，&ldo;你沒答應他，對不對？&rdo;少年劍客垂下頭，小聲說：&ldo;嗯，我拒絕了。&rdo;&ldo;安托萬的回答和達理安一樣。你總該有所覺察了，雷希。奧拉夏說的對，世界已經改變了。世界不再屬于古代族裔和龍族。所以……不要再幹涉這個世界的運行了。人類有權支配自己的命運。&rdo;&ldo;你居然說出這種話！你自己就敗在命運的腳下，竟還好意思說這種話！&rdo;雷什塔尼抓起朱利亞諾胸前的聖徽。冰冷的金屬刹那間變得烙鐵般火熱，燙傷了吟遊詩人的手。但他沒有放手，反而攥得更緊。朱利亞諾歎了口氣。&ldo;我的确沒能擺脫命運的束縛，但我能了結它。恩佐從他的老師那裡繼承這枚聖徽，我又從恩佐那裡繼承它。但是這傳承就到此為止了。我不會替自己尋找學徒，不會再把聖徽和劍傳給後人。我死後，我們這一脈的傳承将會在我這一代終結。&rdo;雷什塔尼松開手。他手掌被嚴重燙傷，但幾秒之後，受傷的部分就開始自行愈合。&ldo;我以死亡來反抗命運。終有一日，我們會徹底擺脫它的束縛。&rdo;吟遊詩人甩了甩手，傷痕無影無蹤。&ldo;連你也這樣……&rdo;他悲傷地退後，&ldo;你們讓我離開，可我能去哪兒？不在這個世界生存，又能怎麼辦？&rdo;&ldo;古代族裔最後的流亡者們打算乘&lso;黑鶴之舟&rso;離去。飛行船現在就停在贊諾底亞附近的一處海灘上。&rdo;朱利亞諾說，&ldo;等所有人到齊，他們就啟程去往群星間的國度，尋找先行一步的親人。我想，他們會很願意帶上你，隻要你肯跟他們好好談談。&rdo;&ldo;我？跟那幫精靈？&rdo;雷什塔尼感到不可思議，&ldo;先不提這個，就算他們同意帶上我，他們的&lso;神&rso;想必也不會歡迎我。&rdo;&ldo;你害怕了？因為事情不在你的掌控之中，所以你退縮了？&rdo;雷什塔尼的瞳孔突然變成爬蟲類一樣的細縫。&ldo;你知不知道我大可以一把火把你們全燒死？&rdo;&ldo;你當然可以這麼做。但我知道你不會。承認吧，雷希，給擇定的人類編排角色其實很無聊，對不對？你喜歡刺激的冒險和未知的旅程，因為隻有在那之中才會誕生真正的傳奇。&rdo;朱利亞諾真誠地說，&ldo;我猜你會想把它們寫下來。這次不是書寫别人的故事，而是你自己的故事。你活了很多年，也許從太古之初一直活到今天，你見過不計其數的事物，美麗的、醜陋的、壯觀的、恐怖的……那些東西已被世界遺忘，可你還記得。這是你的故事，隻屬于你的故事。在所有活着的生物當中，大概沒有任何一個故事能比它更波瀾壯闊、驚心動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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