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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頁(第1頁)

在這一瞬,她的手忽然不再顫抖,她的面容也湧起一陣淡淡的紅暈。她手指一動,撥弦的速度讓人簡直看不清她的手,琤琤淙淙的樂聲傾瀉而出,如大珠小珠滴滴墜落于殿内,而那一顆顆珠子卻又是粒粒分明迥異的,有圓潤的,有輕靈的,有通透的,有柔軟的,萬千感覺一瞬間湧動,高台之上,華堂之内,回音隐隐,尤其動人。傾絕天下(1)一曲終了,衆人都是久久沉浸其中,不能自已。就連王若也是許久才長出了一口氣。趙太妃笑望着王皇後,問:&ldo;如何?&rdo;黃梓瑕這才發現,滿殿人中唯有王皇後神情恬淡,此時聽趙太妃這樣問,她才說:&ldo;确實不錯,不過我聽不出好來。&rdo;黃梓瑕想起别人說的,皇上極愛奢靡遊宴,而王皇後性情靜谧冷淡,對于歌舞遊宴之事并無興趣,看來是真的。錦奴将琵琶放下,起身朝殿上行禮,說:&ldo;當年師父便說我的琵琶隻有無盡繁華,沒有寂靜落定,想必這就是我此生技藝所限了。&rdo;王皇後說道:&ldo;你如今年輕美貌,又在京城極盡繁華之中,領悟不到才是好事。&rdo;趙太妃笑道:&ldo;皇後說的是,非經曆了大悲大苦,怎麼領悟落寞寂定?所以小丫頭這輩子不知道才好呢!&rdo;錦奴又行了一禮,将要退下,趙太妃又說:&ldo;今日索性無事,你說說你師父,如今可還在揚州?她既然這麼好的技藝,什麼時候讓她來宮中給我彈一曲琵琶?&rdo;錦奴勉強笑了一笑,說:&ldo;我師父已經去世了。&rdo;趙太妃一臉惋惜道:&ldo;可惜了,我最喜歡琵琶,也曾經诏當年曹家的後人進宮,但可惜曹家也已經人才凋零了。聽你的口氣,你的師父應該有驚人技藝?&rdo;錦奴應道:&ldo;是。我師父的琵琶,當世無人能及。若太妃有意,我便為太妃講一講師父當年一件韻事。&rdo;王皇後臉上顯出不耐的神情,轉頭低低地問王若:&ldo;你精神可好?是否要休息一下?&rdo;王若搖頭,說:&ldo;我回去也是躺着,不如聽一聽吧。&rdo;岐樂郡主在旁邊陰陽怪氣道:&ldo;正是呢,王妃現在還是呆在人多的地方比較好,免得……&rdo;免得什麼,她不說,但别人都心知肚明,就連趙太妃也是看了她一眼,幸好她也不再開口。錦奴坐在凳上,抱着琵琶娓娓道來:&ldo;十六年前,揚州繁華之中,師父與五位姐妹一起共創了雲韶苑,人稱雲韶六女。後來我師父嫁了人,生了一個女兒,正逢先帝诏令天下大黼,雲韶六女中其餘五人奉诏上京,唯有我師父剛剛分娩,所以正在家中坐月子。&ldo;當時揚州有另一個歌舞伎院名叫錦裡園,因人人說&lso;揚州繁盛在雲韶&rso;而不忿,特意搜羅了三十六名波斯胡姬到揚州來。每年冬至之日,江都宮打開,各方男女老幼齊齊湧入,聯袂踏歌,是揚州一年一度的盛事。而在踏歌起舞之前,必推舉揚州最負盛名的歌舞伎院演奏開舞。&ldo;那一年照例又是雲韶苑中的舞伎們在江都宮的大殿上起舞。就在第一段舞還沒完時,對面台閣上忽然傳來樂聲,三十六名胡姬中,有十二位或彈豎箜篌、或奏笙箫管笛,二十四位舞伎且歌且舞。波斯人赤足薄紗,腰肢妩媚,又加上金發碧眼,旋轉如風,别有一種妩媚勾魂的風情。頓時人群紛紛湧向那邊,競相争睹胡姬風姿,一時場面大亂,一片嘈雜。&ldo;當時雲韶苑的那一隊舞伎也是慌了手腳,竟垂手站在台上不知所措。當時我才八歲,陪着孩子剛剛滿月的師父在後殿,聽得前面大亂,師父将孩子交到我手中,走到門口一看,見人群紛紛攘攘,都簇擁向了那一邊。那三十六位胡姬笙管繁急,腰肢柔軟,又滿場亂飛媚眼,引得台下衆人紛紛叫好,氣氛一時熱烈無比。而她們這邊,則冷冷清清,隻有幾個觀者在收拾東西準備走到那邊去。&ldo;我師父一見此時情景,便幾步走到一個琵琶樂者身邊,将她手中的琵琶接過來,坐在殿旁椅上,順着踏歌的曲調,擡手彈撥琵琶。&ldo;隻一聲琵琶傳出,清音響徹整個江都宮,飛鳥驚起,群山萬壑都在回響餘音;三兩句曲調之後,二十四位波斯舞者亂了舞步,肆意扭擺的腰肢便跟不上節拍;半曲未完,波斯那十二位胡姬俱皆不成曲調,箜篌笙管全部作啞。整個江都宮中隻聽得琵琶聲音泠泠回響,如漫天花雨,珍珠亂洩。一曲未畢,冬至日落雪紛紛,雪花随着琵琶聲回轉飛揚,仿佛俗世煙塵被樂聲直送九天之上,上達天聽,下覆萬民。當時江都宮中萬千人,全部寂靜無聲地在落雪中傾聽那一曲琵琶,竟無一人能大聲呼吸,驚擾樂聲。&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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