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大業,安甲年的思緒一下陷進幾年前初識他時的情景。那時候他跟随老父往來奔波江浙與安東縣已經在第十個年頭上了。這年八月節前他們備齊互市的物料經過長途跋涉才剛剛停靠了安東埠。管理漕運的漕吏正與他核對物料清單,碼頭不遠處突然人聲鼎沸了起來。走近了一看,是一對人厮打扭在一處,旁邊牆腳下蹲着一個蓬頭垢面的婆子。厮打的兩人打鬥正酣,一個更大塊頭明顯占據着上風,他已絕對的體量優勢正壓制住塊頭較小的另一位,眼見着小的要被大的鎖住脖子陷入絕境,小的并不慌張,兩手穩穩的盤住鎖在自己颌下的兩隻胳膊,嘴上吞進一口氣的同時就見前胸突然膨脹起許多倍,而後托起大個的身軀運勢向後微屈,一身的力氣這時全部集中在他擡起的一隻大腳上,突然他青筋暴怒的大呵一聲“開”,那擡起的大腳像千金的重石砸向地面,圍觀的一衆分明感覺到腳下地面一顫,随之再看他身後的大塊頭應聲被震飛老遠。大塊頭被這樣的一震,明顯他的意識已經處在混沌之中。等他醒過來時,他深刻的認識到自己不是對手,于是他踉跄的爬起來走到牆角拉起婆子道:“娘,咱快跑!”小塊頭的并不急于再給他緻命的一擊,他在地面拾起一枚土塊捏在手中,瞄向大塊頭逃跑的方向,安甲年分明見到他有意的沒去捏旁邊那枚石質的。随着土塊被擲出的刹那後,大塊頭腿彎子一軟一個趔趄摔個滿街,身旁豆腐房的布制招簾跟着大塊頭的跌倒“冗”的一下飛起老高。這時,小塊頭的不緊不慢的向前走去,圍觀的人把他圍在當中,他向前動,那人圈就跟着向前動。到近前時,那婆子哀求道:“是俺壞了俺兒,是俺讓偷的,您要打便打俺。”大塊頭在地上翻着血眼珠子,娘的哀求似乎激起了他的保護欲,即便他此刻強忍腿彎兒處的疼痛,他依舊厲色警告道:“不許動俺娘,,,,,先前的錢俺還你”。說着便在懷中摸索半日扔出兩枚通寶錢來,婆子顫顫巍巍的托着錢奉在小塊頭的面前。小塊頭蹲下身子并未接錢,他仔細的端詳眼前的母子,問道:“為這兩枚小錢吃這頓打不值當,先前你為何先要動手打那個酒店的夥計滿面都是血?”大塊頭氣憤道:“狗仗人勢的家夥,他見俺是漂海過來的,便不正眼看俺,那兩枚小錢分明是那位高麗客商餐後的賞錢扔在桌面上的,他見小,不稀得撿,他見俺拿了,便抓俺脖領子滿街滿肆嚷嚷俺是偷兒,讓滿街滿肆的人笑話俺,還朝俺娘臉上吐口水,俺才打他的。”小塊頭聽了這話神色分明有些變了,他起身開始驅散人群,又亮明自己是官差身份。他扶起這娘倆,又從自己的懷裡掏出一把的小錢,又跟娘倆指指點點方向去找個食宿的地方。娘倆走遠後,他與一個小卒從安甲年的身旁走過,隻聽他訓斥那小卒子道:“你沒娘?你沒餓過?是俺,為娘俺也偷,俺也打”。這位小塊頭的就是景春嘴裡已是葬身高麗國的隋大業,這時的他們并不相識,但給他留下一個極為磊落俠義的印象———不畏強敵又心存善念。
不久之後,安甲年一雙細眼望向燭火出神,突然在面向景春時卻笑出了聲來道:“你信嗎?
“不信!”就在同時景春也破口而笑的回他道。
他們似乎對大業的生死都有着發至本能上的直覺判斷————那是一位經常遊走于險境執拗于真相并被馬官爺附體賜予三隻眼通曉神谕之人。
安甲年徹底沒了睡意,他把被子搭在肩上身子就勢依靠在山牆上,縣主曾經的遭遇讓他陷入了思考之中。
“他居然是你們安東本地人士?”他随口道。
景春道:“三榜進士,少年得志,任命折子下到俺們安東地方上時,老候對這名字記憶猶新,還惋惜他的前程。那可是本地百十年來唯一一位進軍京師的人物,可惜了,又打了回來。老候還替他圓,年少外放,體察民情曆練官場,保不齊有個三年五載又能回去,到那時京師的位置就穩了。
安甲年道:“看來他的上峰擇人還是大有用意的,天南海北中安東之事最終還是擇一個本縣之人來,無非因時制宜,因勢利導才有取勝的勝算。兩軍陣前他算急先鋒。隻不知他這一方坐帳中軍的是哪一位?安甲年在結語時的口氣明顯有些責備那位做賬中軍的意味,怨他謀慮不夠深,坑了自己屬下。責備的初衷大概是同情。“那樣一個人不該是這樣的一個下場”他又補充道。
景春在燭火裡若有所思道:“那節骨眼上,不管他是何緣由空降的安東縣,望月樓無論何人給撐腰它都得被封掉。隔岸的高麗國的勢頭一天壞似一天。天津小站的盛軍已經在塘沽集結完畢,正船運發兵大東溝準備渡江入朝了。那段時期真是風聲鶴唳,人心惶惶,安東像座死城一般寂靜。我蹊跷的是以江北那位的财力怎會在乎望月樓一年下來的那點碎銀而大動幹戈?除非望月樓内還藏着比通倭販銅更大的秘密。又或,,,,,,小縣主在藏銅一事上還真查出一些眉目了!被江北那位覺察借着望月樓這檔事給“一不做二不休”了去,正好又可掩蓋藏銅的真相。
安甲年被景春的話吸引住了,要他說下去。
景春道:“自奉天宗人府來人後,縣主就遣返了那名苗人,平素裡他的精力都用在衙務上,外表上看真是風平浪靜。縣衙離九連城來回八十裡路哩,他破天荒來過我們巡檢司幾次。一次是因修補縣志中關于地理風貌的殘缺,我應他的差招來附近山林的獵戶,漁家。二一回是因烏骨城山下唐王閣年久失修,他主持維修加固,又是召集附近的山戶獵戶子弟。他除了第一次着官服,其餘幾回都是快馬便裝而來,與那一衆人混一起,我險些沒認出他人來。他這人身上有一最大優點,極能與民同樂打成一片。修補縣志與修繕唐王閣這兩回他把烏骨城附近摸了一個透亮,當地那些獵戶漁家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我想他那時的初衷正是在為販銅一案在暗中搜索證據。既是私撅銅脈,那這山上一定有蛛絲馬迹可循。這也算宗人府之後他的變通之法。直到他出事以及大業失蹤的這一年多以來我據自己的所見所聞來推斷,安東藏銅一事老候與大業是知内情的,并一直以來暗中協助。
安甲年拾起了褥旁景春的煙鍋,填滿足足的一鍋煙葉,自己狠狠的吸上兩口後,便遞給景春,以示鼓勵。景春在煙葉的鼓動下,明顯打開了思路,他在淡藍色的煙雲裡繼續道:“上年九月初六日後晌,大業火急火燎跑到我巡所,見了我一聲不吭兩眼發紅。我問他何事,他也不說,末了,讓我帶人跟他走一趟。我問他你的人呢?他支支吾吾說沒二衙的簽,他調不了人。我問他去幹啥,去哪裡?他見我不痛快,硬讓我跟他先去一處地方,到了自然就明白,但夜裡必須給他人手。我倆沿江道向縣北行了五六裡,那裡有一片栗子園。進了園子,裡面是三戶人家,但老遠我便聞見一股血沫腥氣。果不其然,那裡已是屍首橫卧,血濺四方。我捂鼻數了一下,男女老少卧屍共計一十三具,無一幸免。大業已經熟視無睹了,想必他此前在此勘探多時了。他尋了一塊濕抹布把其中一顆人頭擦淨,扭過來問我,“這人你總該熟吧?”我望過去倒吸了一口涼氣,怎麼會是那名苗人把式的?大業心思重重一言未發。我一下覺得這事大有玄機起來。夜裡我把手下的人都給了大業,在武聖廟四方街一帶守到後半夜夜露都起了,也未看出任何破綻。大業不知幾時上了樹,他在樹冠高處能望到幾條街外的情景。又等了一頓飯的功夫,街頭搖搖擡來一頂高麗小轎,轎到樹下的時候,先是下來一個女的,爹聲爹氣,一聽就是賣大炕的。身後又鑽出一個軟腰軟骨的男人,他一邊提理褲襖,一邊急着要拽那女的進廟門。我還在徘徊觀望時,就覺得腦頂樹梢一晃,大業如是山魈鬼魅一般至上而下的撲向那男的,吓得那女的還未出個聲就地昏死了,那軟腰骨男人才娘裡娘氣的“啊”出個小音兒,就被大業撲倒。等我們到前引亮了籠火,大業像條山蟒一樣手腳并用把那男人硬挺挺的纏在地面上。就聽大業道:“那十二口無辜的何必下死手?”軟腰骨的還想詭辯,大業兩隻胳膊死死的把他箍在懷裡,他越是掙紮,箍他的胳膊就越緊上一層,最後,我都聽到肋巴骨夾折的聲音,那軟腰骨的才服軟,道:“俺就一個給他家看廟門的,俺不去,俺就是第十四個。”大業繃緊臂力繼續道:“那夥人今夜在何處落腳?”軟腰骨的嘴裡已經開始冒血沫子,估計斷骨穿透了肺管兒,翻着眼珠子直望廟門裡看。大業松了手腳貼地一個弓背龜旋把這貨扔起來,又一腳踢在轎旁。他才站了起來,身後那廟門自己由裡及外的打開了,一個挖鼻孔的腦袋先是伸了出來,望望我們,又望望轎旁那貨,給我們留了門就把腦袋收回去走了。我們擁進廟内後,裡面靜悄悄的,院内當中的小殿内供養着無袍關聖。一個紮金色鼠尾辮的男人着一身紅衣背對着我們。我一眼便認出是江北那雜種白俄。我們的闖進并未影響他手頭正在進行的工作,他有條不絮的将一件紅披風剛剛給關聖披挂完。他腦後長眼似得面對關聖跟我們道:“人,是我指使殺的,行兇的,都在後院睡着呢,都是八旗家的子弟,一個也不少,願意拿,現在就去。”說着彎腰在關聖的供桌旁抽出苗人常别于腰間的那隻青金鐵鉗扔在我們腳下,又道:“他也算善終,死在自己的刀下,,,,,我能感覺的出,大業那時候已經被血頂紅了眼,那人還要張嘴再說的時候,大業已經近到他身後了,一手薅住鼠尾,一手反向摟住脖子,人就被大業過肩摔到對面殿下的青石地面上,還沒等他再哼出一聲的時候,大業的拳頭已經又下來了,俺們一衆人都看傻了眼,等老候進門的時候,那雜種已是血葫蘆一片了,可他的狗嘴還是硬的很,“斷滿家龍脈,滿家子弟各個得爾誅之,,,,,,哈哈哈,,這個名頭咋樣?你耐我何?哈哈哈,,,讓你看看奉天宗人府是姓滿還是漢,聽誰的!
我不知這事當夜老候是如何得知的,也未覺察到他是何時擠進院内的,老候那時候真像一個當爹的,拉着大業往門外推,他幾乎是帶着哭音在求大業了,“銅不銅的,一年多了,你咋還揪着不放,,擰不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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