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2小說網

592小說網>孤山之南 > 第五章(第1頁)

第五章(第1頁)

第五章

望月樓這場宴席鬧哄到幾近亥時才逐漸冷落下來,大半客商都已散去了。二樓上還零星散落着幾桌席面沒有撤,那幾張桌面上因每桌上總有幾位興緻未盡的霸占着席面不依不饒。他們有的是因初次蒙面,相見恨晚,把酒言歡總有訴不完的衷情。但有幾位顯然是老面孔,他們不約而同的都對異國的舞妓得寸進尺,顯然先前或者更早之前還是未能喂飽他們。陪酒的舞妓無可奈何又無計可施,一邊笑臉相迎着,一邊跟席旁夥計厭惡着。席旁的幾位夥計因要打烊未能如願,也是一臉的憤恨。

安甲年與景春在那名小夥計添完材火後沒多久便在拐炕上眯着了,小夥計倒是個不計前嫌體貼的人,在他們每人身上搭了一條狍皮單子。景春到底是武行裡出身的,睡裡分明覺察出二樓一下冷清下來,人就猛的擡起了眼皮,一骨碌從拐炕上騰起來。掃過去一眼原來是席散了,便醉眼惺忪的把炕桌上半壺冷茶一口灌進肚裡。他見安侍郎睡的酣,便一人下樓找門頭喊了一架牛車侯着。安甲年的醒來替高麗舞妓們解了圍。那幾位色迷心竅的客商見侍郎冷着臉,又見窗外的時辰已是不早了,便知趣的勾肩搭背的散了。等他們二人下得樓來,先前那名高麗夫人見了便從櫃後姗姗而來相送。她對安甲年客氣有加,開席前二衙與他們已做引薦。安甲年感覺的出雖是初識,但他在她這裡已經是老相識了,想必侯老哥在日常裡沒少提起過自己。于是,安甲年熱情的與其寒暄了好一會。高麗夫人又見景春老粘着他,便立目佯嗔道:“不許你帶壞了侍郎,”轉臉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又接道:“聽說今個頭晌在江邊你老小子要下水泡江澡?”安甲年聽此不知他們二位在打什麼啞謎,但見景春拉上自己直往牛車裡跳,上了車嘴還不住的跟那夫人道:“侯二嫂子饒命!”一件安東縣衙與望月樓内部心知肚明的秘密就這樣被一個嬉皮笑臉慣的熟人給揭開了,揭得又令當事人不是那麼憤慨,反而使人有些向往。安甲年當然聽得出這個“侯二嫂子”的“侯”指的是誰,又何況是昭然若揭的“侯二”了。他自心裡也覺的他們二人很是配對,大半輩子的鳏夫總算有落腳的地方了。想到此處心裡不免為侯老哥感到一陣欣慰。但因有“望月樓”這個珠玉在前,他對這位“侯二嫂子”的高麗夫人不免又心生芥蒂,老候明知望月樓的底細,如何跟這“樓”走的這麼的近乎?安甲年的心底多了一層待解的疑惑。

牛車在寒天冷地的街面上行進着,右車轅邊上車夫用細槐條挑起一頂細長的籠火,照着街兩旁古老低矮的市井屋舍蒙上一層黃暈,牛車巨大的黑影伴随着前進的步伐又将屋舍一一吞沒了,一會,又吐了出來。這邊地小縣的出行終歸比不得京師,也比不得江南富地。牛車沒有轎廂真僅是一牛一車,言簡意赅。車闆兒上打底的是先鋪一層稭稈,其上再是一層經過篩選精細稻草,草面上蓋着一床棉被褥子。左右車轅旁疊着兩床被子,是供乘車人依據天況決定使用方式的。景春與侍郎兩人并排坐在車中,兩床被子的使用方法也是直截了當,雙手将其對折,人就從頭包到腳,隻留面部一道極窄的縫隙以供言語交流與呼吸。從車後遠遠的去觀這暗夜裡的這架牛車,仿佛拉了兩個碩大的粽子,真是滑稽可笑了。大酒之後的人最懼寒冷,這二人已經顧不得這些了,再說,鄉俗既是如此。景春吩咐車夫驅車往自己家裡趕,安甲年心照不宣隻管聽他的安排,這是三年以前他每來安東的慣常,他很少留宿于衙署安排的行館,不是三天隋家便是兩日傅家。

景春娘聽說小侍郎來安東,已經忙活好幾天了。黃蚬子是在江口早早預定好的。昨個夜飯時江口鐵匠家媳婦拐着柳條筐送來的,景春娘挑大個的撿出一草簍子存在偏廈子裡。鐵匠家媳婦又多贈送五枚拳頭大小的鮮赤貝,每個都吐着紅舌頭。這些都入冬後才到節令的海産,鹹淡水裡自己生的。景春娘實在是抹不開臉面,但鐵匠家媳婦贈送的态度很堅決,一再表示自己的禮還是輕了。上年春要不是春哥的仗義出手,她公爹半年打下的鐵器都會被順江下來販木的白毛子搶了去。兩條白鳘是傍秋時對岸一個高麗商販送給他巡檢兒子的禮物。她用鹽鹵了,涼了幾個秋風後就一直存着。春節時全家烹了一條,剩下這一條她還安沒排出一個合适的節令或契機享用它,總覺的不年不節草率的就食了它有點好鋼沒用在刀刃上。在聽到小侍郎又來販綢時,她就覺得那條鳘魚發揮了跟它等值的價值。她的偏廈子裡還有諸多的,上不得大席面的小海貨,是她每年開海以來自己趕海親力親為的成果。比起這些海貨她更看重竈台上黃泥盆裡的蘿蔔幹,已經拿井水泡過兩天了,各個吃足了水頭,青白細潤。拿葷油伴了回鍋蒸上半晌,出鍋再佐上蔥段,海鹽,這是平常素日裡勤儉持家最好的肉食,既有肉香又兼顧肉的韌感,糊弄口福之欲又填飽了肚子。綢商安家這個後生她是當真的喜歡,偏偏這個富門大戶裡出來的公子哥兒待人接物一點沒架子,說起話來柔風細雨,專揀人愛聽的,但又不是一味的奉承之言,是骨子裡娘胎裡帶的禮數與真誠品格。可是不同她自己那個粗聲大氣的兒子,但她的兒子也不差。單從吃上看,安家這後生遇啥吃啥,重不挑三揀四,飯量胃口着實的潑實。吃了幾年下來,她品出來,豬油蘿蔔是每來每要,這廉價的索取是每一個做娘的都願意滿足的。但她得到回報遠超豬油蘿蔔的價值,這讓她總想着法要去給補齊了。當他家院門外想起第一聲車軸聲時,院門就緩緩打開了,景春娘就挑着燈一人立在黑夜門口外墊着腳伸着脖兒。安甲年老遠便見到寒天冷地裡挑燈的景春娘,他顯得十分歉意與欣喜,隔着棉被子拿肩頭去撞景春道:“就你嘴長,大冷地裡反讓二媽老早迎我!”話未完,人就裹着被子跳下了車。

二媽的手藝真是醇厚,秉持着三年前的水準。二媽将炕燒的很燙,安甲年的被褥被安排在溫度最合适的位置上,其次才是自己的親兒子。不管如何親熱,總歸人家還是客嘛。一個睡慣竹榻竹床的南方人當年第一次睡火炕的時候便喜歡的不亦樂乎,這種喜歡在二日的早起時因火炕持久的保溫性達到了高潮。自然今晚火炕也秉持着三年以前的水準。

欣喜之餘他本要和景春再聊一會的,景春那頭已經把沉睡的鼻息在黑夜裡喘得均勻又悠長了。二媽的火炕真是燙得舒坦,腳底至天靈蓋被一條火龍貫穿了,一身疲乏在蹬腿抻筋間煙消雲散了。臨睡前,他把夾襖裡一把韋博利轉輪手槍壓在枕下,這是多年來在商旅途中養成的習慣。它來源于一名英國同行,是作為生日賀禮而收下的。一切萬事具備,真的準備睡下了,可合上眼睡意卻一下又都沒了。故人舊交還都是三年前他記憶裡的樣子,二媽是老了一些,侯老哥也老了一些,身旁的景春沒老,似乎比以前穩重又肯動腦了。今晚景春的表現讓安甲年看到了他不為人覺的另一面,比起那個粗枝大葉的外表,他居是個能細嗅薔薇之人。這讓他頗感意外。衙署那些文吏和皂快班的舊相識沒見減員與增補,還是那些人。唯獨,,唯獨缺了那個隋大業?這三年以來他最想見到的人,怎麼也不會想到他與侯老哥會因一起命案的刑事程序而翻臉,今晚連個面也沒露!安甲年不免有些遺憾,但無論如何,在忙過這陣之後,這次他要在安東多住上幾日,補齊這三年以來的念想。有那麼一刻,他真是眯着了。他眼前莫名的出現一條曠廣又望不見盡頭的官道,道下兩旁是一片收成不佳的谷地,幹癟的谷穗虛長着,來晚了的一場秋雨把此地洗刷一新。濕氣正跟腦頂的日頭抗争着,一層氤氲懸在谷浪與官道之上,時而薄了,時而又濃了。安侍郎因自己為何置身此地而心生躊躇時,由遠及近的在官道的另一頭倉惶的跑來一個女人,手裡拽着一個不跟腳的女娃子。女人跑的上氣兒不接下氣兒。安侍郎還是坐在自己的綢船上,奇怪今日船上除了帆還在嘩嘩作響外,安家的那些老人兒悄無聲息的都消隐了。船像被洗劫了一般載着他漂在一片孤洋上。他在船舷邊望見了這一幕。他發至機體本能希望這女人不要靠近自己,她身後似乎跟着一團不詳的,令人意亂不安的髒東西是令這對母女倉皇逃竄于荒野的根本原因。然而,在這片曠鹜之地上,他們又是彼此目之所及範圍内唯一的活物。女人還是如安甲年所預料的那樣,跑到綢船邊上時她看到了一絲希望,這令安甲年有些不知所措。船下女人他始終看不清面目,這令他無端的心生不安,隻有一張裂開的嘴向他表達真誠的哀求,嘴旁是她驚慌失措的汗漬混合着淚水。破衣爛衫的女人舉起同樣破衣爛衫的孩子遞給他時她的嘴裡不停的發出“嗚嗚哝哝”的聲音,安甲年在那顫抖的嘴角上看出求生的意念。等安甲年站起了身,去勾那孩子的小手并抓住她時,發現自己的綢船居然行進在先前幹癟的谷浪裡。因為收成不佳,這谷浪也是外強中幹,綢船颠簸的厲害。船漸行漸遠了,船下那女人自始至終還是不辮面目,她一直咧着嘴,苦叽叽的望着自己的孩子,末了一頭紮進了浪裡,人,就沒了。安甲年大驚失色撐着船幫看死活,,,奇怪呀,這綢船怎麼又回到了海上,前面眼瞅着就到劉公島了呀!

一場夢境下來,他顯然是呓語了。是景春把他拉了出來。

黑暗裡景春頭獰笑道:“把你枕下之物送俺,俺保你一覺無憂。”

安甲年怔一怔神,張嘴卻道:“你再給我講講你們那位縣主子,他是怎樣的一個人?三年前他是如何突發失心症的?當日到底又是怎麼一番狀況?顯然這場夢境讓他聯想到了什麼。

請勿開啟浏覽器閱讀模式,否則将導緻章節内容缺失及無法閱讀下一章。

相鄰推薦:幸運者的救贖  鬥羅:重生後我成神了  他們的奇妙時光  時空起源  異人在上  民國之鐵血少帥  我叫馬拉多,不叫馬拉多納  強兵  滿級重生殺瘋:禁欲小叔為她破戒  為你鐘情:慕家三少要逼婚  詭霧回溯  今天巴黎有雨  我在唐朝辦迷案  愛的欺負:馴服小老婆  同時穿越:鏡中人  和理想型閃婚養崽的日子  将軍别惹,嬌嬌廚娘帶娃忙  鬥破之異火再燃  鬥羅:反派系統讓我模仿唐佛祖  逆道之十世鬼仙  

已完結熱門小說推薦

最新标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