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灼緩緩轉身望向她,趙長歡有一雙極漂亮的眼睛,如星芒璀璨,似驕陽透亮,就這樣靜靜看着他,眼裡閃過百種情緒,最後化成了沙漠裡的孤星,清冷明亮。
他眼前的女子,身上有股超乎尋常的韌勁,那日在海上,奮不顧身沖出去真的,腰帶内藏硝石也是真的,如今這樣狠毒的法子也是她自己說的,像是霧裡看花,他從來看不清這女子的面目,亦看不清她的意圖。
兩人靜默間,一隻發抖的手穩穩抓住了他的胳膊,女子仰頭,面色慘白,顫着聲道:“侯爺,我知道。”
“我腿軟,你能不能,能不能讓我出去。”
趙長歡閉着眼,全身的力氣都放在了扶着韓灼的那隻手上,低低道:“我害怕。”
從那一年萬裡冰封的寒冬,到今時今日淮水城昏暗幽深的地牢,她終于能說一句,她怕,怕黑,怕死一樣的沉寂,怕等死時漫長而難熬的時間。
前世她死扛着,受遍了北戎人所有的酷刑,咬着牙沒喊一個疼字,沒掉一滴眼淚,也沒說過一個求字,直到她死,她都想着趙家的風骨,趙家的剛毅。
父母兄長皆傲骨,她何能求饒後退半分,隻有熬着挺着,直到一死。
韓灼微垂着眸,盯着那隻手瞧了會,胳膊猛然抽回,趙長歡身子一趔,堪堪站穩,他彎了彎唇角,低語道:“能。”
去時路依然是來時路,韓灼在前,趙長歡随後,幽長的窄道裡,女子低語不絕。
“腰帶中空,内藏硝石,是想吓唬沈天雄的,隻是沒想到他如此不濟,倒也沒想象中有手段。”
“陳進的一面之詞,侯爺不可盡信,平白誣了我的清名。”
“侯爺如今好端端活着,我功不可沒。”
“幕後黑手識得我又如何,識得我便是我與他有所勾結嗎,也忒不講理了。”
韓灼漠然轉身,眉心一擰,隻覺得今晚這女子古怪的緊,亦吵鬧的緊,可對着那張蒼白如紙的臉,話終究是沒說出口,趙長歡在笑,笑的勉強,比哭還難看。
趙長歡自顧自說着話,其實那些話不是說給韓灼聽,而是說給她自己聽,她想要從那段噩夢中抽離,然後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一切從頭來過,她走了與前世不同的路,走了那麼遠,結局,總該是不同的。
她像尾巴一樣跟在韓灼身後,身前的人忽然轉身,袖袍拂過,手中被塞了一樣東西,再擡眼,人已經走出幾步之外。
明明滅滅的火折子握在手裡,在無邊的暗色裡閃着微弱的光,她攤開手掌,然後慢慢攥緊,忽地就想起了前世她逃出京都的那天夜裡,男子一身紫衣端坐在馬車裡,深潭似的眸靜靜瞧着倉皇間躲進去的她,看着她的臉默了一瞬,然後薄唇微啟,淡聲問她:“趙長歡,你要去哪?”
她自小便知自家的趙與鎮國公府的趙本是一脈同宗,隻是父親與大伯父鎮國公政見不一,向來不和,父親又常年在外,兩家感情越發淡漠,與陌生人無異,可那一年她孤身留在京中,父母長兄皆在北境,鎮國公夫人謝芷清,太後親妹,謝太傅嫡次女,她的大伯娘,親自進宮求了太後,說是膝下無子無女,又與母親是閨中密友,心中憐她年幼,将她帶回鎮國公府親自照料,事必躬親。
也是一個涼月夜,彼時父母身故的消息尚未傳到她耳中,她随謝芷清從宮中回來,福州上貢的荔枝,太後娘娘賞了一籃子給她,她向來不喜,倒記得趙溫甯向來喜食鮮果,趙溫甯的小書房外,她聽見了與趙溫甯與趙淵的密談,半青半紅的果子滾落一地。
然後提着劍連夜逃出了鎮國公府,鎮國公府護衛一路緊追要抓她回去,走投無路之時,京都城門前,遇見了駕馬車出城的韓灼。
像是一道光一樣,照亮了她的絕路,孤身奔赴北境時,守在屍山血海的戰場上時,她時常想起那晚,那個紫衣淡漠的少年,那雙無波無瀾的眸子,再後來北戎越發嚣張,正元帝命她領兵而戰,她駐守韶關城接下了父親的兵符,穿上了趙家人的盔甲,那份恩情一直在她心裡分毫不忘,直到後來京中傳來他求娶趙溫甯的消息,她派了親衛赴京,趙家城西的溫泉别莊連帶着主街上的鋪子眼也不眨的送了出去,隻是從沒來得及道聲謝。
“謝謝。”
她聲音很輕,卻終是悠悠經轉,穿過了北戎冰寒的朔風,散在了淮水城的夜風裡,也不知道身前的人聽見沒,纖長的睫輕輕顫了顫。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喜歡,請多多支持。
第34章
陳進死了,連同跟在他身邊的那位師爺一同沒了,一劍斃命,一個死在廊下,另一個死在房間裡,趙長歡知道消息的時候,眉心狠狠跳了一下,手中茶盞摔落在地,驚得許小山一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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