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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第1頁)

&ldo;周老爺呐!&rdo;孫策隻是扯着嗓子幹嚎道,&ldo;你屍骨未寒,就有人來訛你周家的田産呐……&rdo;周瑜:&ldo;……&rdo;&ldo;欺辱你家孤兒寡母……&rdo;周瑜被孫策這麼一嚎,反而哭不出來了,忙道:&ldo;好了好了……&rdo;這話沿路送靈的百姓都聽見了,縣令自然也聽見了,親眷們知道内情的,臉色便不大好看,而不知内情的遠親,便議論紛紛,指指點點。孫策哭了幾句,便把聲音一收,與周瑜上山去。下葬後的當日下午,孫策便與周瑜親自到絲鋪裡去,周瑜親筆寫了暫且歇業,絲鋪夥計、掌櫃各給了一筆錢,遣回去另謀營生,再招夥計。桑田則先封了,留幾個照料桑樹的桑農,待明年開春時再養蠶。晚春時候,舒縣漫山遍野的桃花,開得繁華燦爛。數日後終于忙碌完,孫策與周瑜并肩回府上去,看着沃野綿延,青山綠水,孫策道:&ldo;公瑾,我忽然覺得,說不定你還真該把田賣了。&rdo;&ldo;怎麼?&rdo;周瑜道,&ldo;你缺錢嗎?&rdo;孫策打趣道:&ldo;我要找你借錢,你賣不賣?&rdo;周瑜想也不想便答道:&ldo;你要用銀錢,自然賣,用得着嗎?&rdo;孫策擺手道:&ldo;我是想,你願不願意跟着我到長沙去謀個差事?我麾下正少個主簿,你來了,咱倆也好天天在一起,喝酒論劍。&rdo;周瑜道:&ldo;不。&rdo;&ldo;怎麼?&rdo;孫策在周瑜身前倒退着走,新靴子上全是泥。&ldo;父母在,不遠遊。&rdo;周瑜隻是說了六個字。孫策笑吟吟地接上了後半句:&ldo;遊必有方,是不是這麼說的?&rdo;周瑜道:&ldo;再等些日子吧,我懂你的心思,我爹剛去,我娘在家無人陪伴,我怕她身體不好。&rdo;孫策一想也是,隻得點頭,片刻後道:&ldo;昨天飛羽帶來消息,我爹催我回去了。&rdo;周瑜一怔,心裡帶着說不出的失落。&ldo;這就要走了嗎?&rdo;周瑜道。&ldo;讨賊。&rdo;孫策又轉過身,與周瑜并肩而行,随口道,&ldo;我也不想與你分别,所以問問你,你要是願意,就随我出征,你身手好,我也會保護你,打仗的時候不必沖在前頭,幫我算算賬,出出主意就行。&rdo;周瑜道:&ldo;就你這冒冒失失的猴頭,還能保護我?&rdo;孫策笑道:&ldo;不信?你沒見過我在戰場上的時候。&rdo;&ldo;信。&rdo;周瑜淡淡道。那天他是看見孫策出戰的,猶如猛虎出山,威震四方,少年英雄何等模樣?便該是孫策這般模樣。孫策又說:&ldo;你若放心不下你娘,可一起接過來,在長沙我府上,也好和我娘說說話解悶。&rdo;周瑜在那一瞬間确實動了心。然而偌大一份家業,不能說走就走,也不是能說舍就舍的。長途跋涉,恐怕母親舟車勞頓,也怕她水土不服。走了,便相當于放棄了舒縣的産業。而孫策與自己交好,但孫堅屬下的官員,尤其是身經百戰的老将們,未必都像孫策一樣待他好,寄人籬下總是不容易的。歸根到底還是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孫策期待地看着周瑜,有那麼一刻,周瑜差點就點頭了,然而他最後還是說:&ldo;過些日子吧。&rdo;&ldo;什麼時候?&rdo;孫策站定,問道。&ldo;你什麼時候走?&rdo;周瑜反問道。孫策:&ldo;明天一早就得動身了。&rdo;周瑜登時心裡頗不好受,他原意是留出十天半個月,把此處事宜解決了,再請示母親,考慮周全後與孫策一同上路,奈何孫策卻走得這麼匆忙。他陪着自己,已經耽擱了不少時候,軍情要緊,不能強留。周瑜擡眼看着孫策,他們沉默對視了很久,孫策忽然道:&ldo;公瑾,我是真的想讓你到我這來,并非可憐你沒去處。&rdo;周瑜道:&ldo;你多心了,我從未這麼想過,你相救家父,這些日子裡都陪着我,我實在……&rdo;周瑜别過目光,片刻後道:&ldo;伯符,你是個做大事的人。&rdo;&ldo;是嗎?&rdo;孫策笑了起來,說,&ldo;有不少人也這麼說。&rdo;&ldo;又來了。&rdo;周瑜哭笑不得道。周瑜邁步就走,孫策跟在他身後,認真說:&ldo;公瑾,我正缺個人輔佐我,這次來找你,便是想請你過來,幫我的忙,但出了這麼多事,一時間沒敢跟你提,你隻要來了我麾下,來日我能做出什麼事……&rdo;周瑜停下,孫策道:&ldo;都有你的一半。&rdo;周瑜知道這是孫策在朝自己許諾,他輕輕地點了點頭,答道:&ldo;伯符,我相信你來日不是名将,便是三公之位,我信的。可我現在還不行,我不信自己。&rdo;&ldo;什麼?&rdo;孫策意外道。&ldo;給我一點時間。&rdo;周瑜沉聲道,&ldo;如何?當我覺得足夠勝任輔佐你的時候,我會來找你。&rdo;&ldo;要多久?&rdo;孫策笑道,&ldo;别等個十年二十年,我可等不及了。&rdo;&ldo;三年?&rdo;周瑜道。孫策沒有回答,周瑜知道他是不情願的,隻怕他等不了這麼久,便沒有再提,兩人心思各異,沿着路慢慢地走,晚春桃花飛揚,不少小孩子牽着風筝,在田埂上跑。&ldo;去放風筝嗎?&rdo;周瑜道。孫策點了點頭,周瑜便在農家外買了風筝,兩人乘上烏篷船,孫策牽着風筝,拖着線,一路放飛出去,遠遠的山水如墨暈染的一般,周瑜盤膝坐在船頭,小孩子一般擡頭看,孫策則站在船尾,手裡牽着線。&ldo;行啊。&rdo;孫策忽然答道。周瑜回頭看,看見孫策爽朗的笑容。&ldo;三年就三年,你就是這隻風筝,線在我手裡,總會來的。&rdo;孫策道。周瑜笑了笑,沒說話,取過船内的琴,略一沉吟,手撥五弦,清澈琴音響徹晴空。翌日,山林間盡是霧霭,孫策與周瑜一宿未睡,躺在床上說了一夜的話,送行時周瑜還打着呵欠,孫策卻十分精神,牽着馬缰與周瑜話别。&ldo;送到這裡吧。&rdo;孫策道,&ldo;記得,三年。&rdo;&ldo;記得。&rdo;周瑜疲倦地答道。白隼飛來,落在周瑜肩上,孫策道:&ldo;飛羽會為我送信給你,好好照顧自己。&rdo;周瑜上前一步,刹那間五味雜陳,他止住腳步,孫策卻領會其意,絲毫不客氣,上前一步把周瑜緊緊抱着,兩人便這麼站在山路上。半晌後,孫策拍了拍周瑜的背,把他推開,一句話不說,翻身上馬。&ldo;駕!&rdo;孫策轉身瞬間,周瑜分明看見他發紅的眼眶,然而孫策再無話說,馬蹄聲起,轉眼間離開了山道,消失在迷霧之中。秋風肅肅晨風飔,東方須臾高知之。一隻白隼穿過萬水千山,掠過巢湖,點起一湖秋水,漣漪散開。白隼飛向一艘烏篷船,落在船頭垂釣的漁翁身邊。那漁翁戴着鬥笠,一腳垂在距湖面四寸遠處,一晃一晃。另一名少年則懶洋洋地躺在船頭,一身錦繡長袍,面如冠玉,眉若寒山,唇如點朱,皓齒星目。&ldo;子敬,&rdo;漁翁朝那少年道,&ldo;你看看那是不是咱們的鳥兒?&rdo;被稱作子敬的少年叫魯肅,眼皮也懶得擡,說:&ldo;原來你特地到這兒釣魚,就是等那白鳥兒嗎?&rdo;&ldo;是它!伯符的信來了!&rdo;漁翁收竿,從桶裡拎出一條小魚,喂給白隼,白隼在船頭一跳一跳,擡眼看漁翁。漁翁推起鬥笠,現出俊美容顔‐正是周瑜。魯肅随口道:&ldo;又是這隻鳥,又是孫伯符,聽都聽煩了。周公瑾,我猜還是沒有結果。&rdo;&ldo;過來。&rdo;周瑜笑道。白隼跳了過來,魯肅用手指去彈它。白隼顯然被魯肅捉弄過,一看他手指過來,便忙不叠地跳開了。魯肅一本正經地拿了條小魚勾引它,白隼才警惕地靠近了點,魯肅微微牽起嘴角,漫不經心道:&ldo;别的隼都吃肉,倒是隻有你吃魚。&rdo;那白隼瞪着魯肅,側過頭。周瑜摸摸它的頭,問:&ldo;伯符的信呢?&rdo;魯肅拉着它的爪子,解下一個小小的足管,從裡頭取出信來。公瑾賢弟親啟:一别經年,近況可好?兄不日将拔軍北上。張角大勢已去,黃巾之亂漸除,然何進引郿侯董卓入京,洛陽局勢極不安穩,涼州軍屯兵關東,易生滋擾。兄代家父陳兵司隸,以防有變。虎牢關前流民益多,百姓不堪其擾。弟言及之貨,兄設法多方調查,奈何毫無頭緒,憂弟心焦,遂先行通傳,賢弟莫急,心急吃不得熱豆腐,待為兄慢慢查來。三年之約已過兩年,愚兄軍中參贊一職虛位以待。代問伯母安好,賢弟莫要太想我。伯符&ldo;果然,說了相當于沒說。&rdo;魯肅不留餘地地嘲笑周瑜,周瑜一臉無奈。魯肅道:&ldo;信也收了,該走了吧?&rdo;&ldo;你先回去吧。&rdo;周瑜道,&ldo;免得又挨弟妹一頓數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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