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既然不相信這個傳聞,又對那個馬夫的傳聞怎麼說?那天我們可是親眼看到那個被他跺了手腳的馬夫的。還有那個慘死的士兵,這些傳聞難不曾都是假的?”可兒沉吟了一會兒,道:“我不覺得那是這個國公爺造成的傷害。你也瞧見那個馬夫一直都是笑嘻嘻的。如果是國公爺下的手,隻怕這個馬夫就不會那麼開心了。至于那個慘死的士兵……我不知道,不過,你也見到那天因有人當衆說這些傳聞被那個國公爺的衛兵打了的。如果他當真對手下的兵不好,那個當兵的會為了維護他而跟人打架?而且是一個對五個。”春喜着急起來。“姑娘可以不信那些傳聞,卻不可不信那府裡下人所說的吧。姑娘自己也說,一家主人好不好,問下人就知道了。那府裡的人都說這國公爺恐怖極了,是最難侍候的主子。”可兒仍然固執的搖頭。不知道為什麼,自從聽到有關這位國公爺的若幹相互矛盾的傳聞之後,她便認為這個家夥很可憐,為國家流盡鮮血,卻備受衆人的非議。“我聽說那府裡的仆役領班是被老爺趕走的那個張三?如果是他說的,我可一個字也不會相信的。那人能幹是能幹,就是嘴上喜歡胡說八道。他不也說我厲害,對仆人三天一打兩天一罵的?如果他說那府裡對人好,我倒是要擔心一些個呢。”“可是……”春喜無助地看看柳婆婆,希望得到一些支持。柳婆婆卻斂手站在一側,低垂着眼簾動也不動,不知在想些什麼。“總之,我勸姑娘還是小心些個的好。你想,這是太太的提議,太太幾時對姑娘有過好心?”可兒歎了一口氣,這金寡婦雖如此對她,她卻是一點兒也不恨她的。因為她知道一個女人想要一個真正屬于自己的、能由自己當家作主的家時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她站起身來,走到窗前,視而不見地瞪着窗外的春色歎道:“其實我也知道,我在錢家是呆不長的,總要想個法子離了這裡才好,隻是再嫁終非我所願……”可兒并不想要再嫁人。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既沒有傾城的容貌,也沒有豐厚的妝奁。她身上唯一能讓他人相中的,就隻有那已經蜚聲整個揚州城的理家能力。在她看來,再嫁人也不過是換一戶人家做一個不拿工錢的管家而已。而如果将下半生再耗在侍候另一個象她的公公那樣隻知索取不知感激,甚至連最基本的尊重都不給她的人身上,她甯願留在錢家繼續受婆婆的欺負。可是……她想起前幾天遇險的經曆。上一次是她好運逃開了,下一次呢?春喜看了一眼柳婆婆,也歎了一口氣道:“姑娘的心事我們怎麼會不明白?隻是,姑娘的主意不現實。姑娘且想想,這個店鋪哪裡是那麼好維持的?且不說沒有本錢,隻憑着一個婦道人家開店,就要受盡街頭地痞的欺負。姑娘背後又沒有象白寡婦那樣的娘家人撐腰,隻怕沒多久就會變成街頭的餓殍。”可兒低頭暗歎。其實,實際如她也早就想過這個問題,故而她才會認真考慮早晨太太對她所說的“那件事”。春喜長歎一聲,又道:“這世道就是這樣,男人家再壞他也是當家的。女人家再好也隻能依附于男人。女人想要在這世上獨自謀生是不現實的,看看我媽就曉得了。我媽雖然能幹,隻因是個寡婦人家,就常常受一些宵小的欺負,直到我媽再嫁才好些。我這後爹雖然又喝又賭的,卻可以保證不讓我媽受人欺負。姑娘想要獨自生活,這路必是走不通的。想要離開錢家,也隻有嫁人這一途。隻是,那個國公爺卻不是可以考慮的人選。既然這一次老爺松了一次口,那必有第二次的。或許以後老爺也會同意其他人家的求婚……”“或是同意借我本錢,讓我獨立門戶。”可兒諷刺地打斷她。“我倒是想着,那國公爺本是軍人出身,且他既如此大張旗鼓地宣揚要找一個會理家的寡婦,那必是一個沒什麼花花腸子的直爽人。與其留在錢家等那看不清的未來,倒不如索性闖一闖,嫁給這樣一個莽漢也未必是不好的事。”“莽漢是最不講道理的,你不怕惹惱了他,他會對你動粗?”可兒微微一笑,“憑我這麼多年的管家經驗,會擺不平一個頭腦簡單的人?”正說着,隻聽廊下有人聲傳來。春喜出去一看,是廚房裡的人拿着今日的菜單來回話。随着一陣家事忙碌下來,“那件事”很快便被擱置在了一邊。過了中午,侍候完老爺太太以及小叔子小姑子們的午飯,可兒看着仆人清掃完畢,打聽得老爺太太都去午睡了,便遣走仆人們,讓他們也得空休息一下。自己則在偏廳的長榻上歪着閉目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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