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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頁(第1頁)

徐雯事先已将城周小鎮居民盡數撤入城中,朱棣極有默契地截斷了南軍的糧草後路,李景隆尚且不知大難臨頭。李景隆不急着攻城,本就是圍魏救趙的計謀,隻需威脅到了朱棣大後方,令其作戰時心神不甯,最好是焦急回援,如此一舉将朱棣,北平都拿下,自己便是大功臣。然而圍城近月,永平那方戰場沒甚捷報,五十萬人的糧草卻是耗不起了。&ldo;朝廷連這點飯菜都沒了麼?&rdo;雲起伸箸撿起肥肉,朝帳邊一甩。三保滿臉畏懼地看着那紅燒豬肉。&ldo;你燒的啥菜,也給我吃點。&rdo;雲起饞嘴了。三保是回人,随軍背着一小鐵鍋,每日在帳篷外開小竈,豬油豬肉等葷腥一概不沾,起初雲起還覺三保吃得簡單,然而現在糧草遲遲未到,每日連監軍大人也隻得吃碗白飯上搭幾根青菜肥肉,雲起便不滿了。三保做的是水煮活魚,那魚兒是溪中撈來的,魚肉白嫩,做了菜恭敬呈上,雲起吃完一抹油道:&ldo;走找李景隆去。&rdo;李景隆在軍帳中直着脖子,咽下那肥肉,胸裡直發悶,見監軍大人來索要食物,不耐煩揮手道:&ldo;明日,明日便到!&rdo;然而明日複明日,明日何其多,日子一天天過去,糧草還沒有來。開始還是白米飯,三菜一湯,而後逐漸演變為兩菜一湯,又過得半月,湯沒有了,剩一菜,再往後,菜也沒有了,隻有倆饅頭。月漸漸圓了,又是一年中秋。就在李景隆終于按捺不住,要下令全軍攻城那夜,北平城門大開,一隊馬車晃晃悠悠地出了城。&ldo;什麼人?&rdo;李景隆警覺地下令全軍不可妄動,親自到了陣前。營房内一陣慌亂,雲起睡眼惺忪地起來,一面系腰帶戴帽子,一面跑出帳篷。奔得幾步,又轉身接過三保捧着的靴子穿上,方堪堪趕到防禦工事的最前方。夜月皎潔,一人屈着單膝,架在馬車前欄上,另一隻長腳在車邊晃呀晃。月光照于他英俊的臉上,那人端着竹笛湊到唇邊,吹起一曲&ldo;長安月&rdo;。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春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登時南軍營中,英雄潑狗血,将士灑熱淚!南軍上下士卒被餓了這許多天,無不潸然淚下。拓跋鋒那曲子勾起将士們思想之情,悠悠傳于天地。&ldo;這渾子……&rdo;雲起哭笑不得道。&ldo;徐監軍認得那人?&rdo;李景隆眯起眼道。雲起忙道:&ldo;不認得,三保你認得麼?&rdo;三保馬上道:&ldo;我也不認得……&rdo;拓跋鋒收起笛子,跳下車,旁若無人地走向雲起。&ldo;可是北平城中來使?報上名來!&rdo;李景隆退了一步,不安地質問道。拓跋鋒走上前,似乎有點拘束,緊接着朝雲起笑了笑,伸出兩指鉗着雲起的鼻子捏了捏,打趣道:&ldo;小舅爺……咱媽……讓我送月餅與你吃。&rdo;夜襲敵營拓跋鋒微微側過臉,月光照在他的臉上,那瘦削的側臉,高挺的鼻梁,深邃的雙目在月光下明朗,令人贊歎。狼眸中現出一點淡綠色的光,恍若大漠風沙掩埋下的祖母綠。李景隆認出;那是誰,下意識地朝後逃去,吼道:&ldo;快來人!抓住他!&rdo;雲起喝道:&ldo;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李景隆!&rdo;登時便有士兵手執兵器在李景隆身前圍了起來,一時間裡三層,外三層水洩不通。拓跋鋒嘴角現出一抹嘲諷的微笑,左手探到右肩上去取長劍,好整似暇道:&ldo;吃了沒。&rdo;雲起哭笑不得問:&ldo;怎派你出來了?快回去罷。&rdo;&ldo;殺‐‐&rdo;周圍的人大喊道。李景隆喊道:&ldo;此人乃是大内高手,原錦衣衛正使,兒郎們當心了!&rdo;拓跋鋒解下七星沉木,随手掃去,将欺盡前來的兵士掃得四處橫飛,又問:&ldo;想師哥了麼?朱允炆那小子沒把你怎樣吧?&rdo;雲起在衆人面前被問到此話,當即面紅耳赤,李景隆又在一旁不住大喊道:&ldo;殺了他,殺那裡他!&rdo;&ldo;……&rdo;雲起勃然大怒道:&ldo;閉嘴!李景隆!&rdo;&ldo;此人乃是朝廷欽犯!與徐雲起彼此勾結,謀害皇上……&rdo;李景隆一喊出此話,徐雲起與拓跋鋒不約而同地一驚,彼此都想到同一件事,糟了!竟是忘記了數年的那茬,拓跋鋒生怕拖累了雲起,忙轉身就跑,雲起道:&ldo;哎,等等!&rdo;拓跋鋒跑出幾步,回頭遙遙看着雲起,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李景隆身周則是天殺的一堆蒼蠅嗡個不停,各個挑釁地朝他望來。李景隆見拓跋鋒駐足不前,遂得意道:&ldo;徐監軍通敵,現将他押下去!&rdo;拓跋鋒一揚劍,李景隆吓得退了半步。&ldo;回去!&rdo;雲起作勢趕人,拓跋鋒隻得耷拉着腦袋走了。&ldo;大夥兒吃罷。&rdo;雲起看也不看李景隆,吩咐道:&ldo;馬車上月餅取來分了。&rdo;李景隆怒道:&ldo;把他拿下!&rdo;雲起冷笑道:&ldo;誰敢拿我?&rdo;衆将士面面相觑,無人敢招雲起,雲起又冷冷道:&ldo;通敵罪名可是不小,李元帥,你且問過皇上再作處置不遲。&rdo;雲起帶着三保走了,李景隆卻是積忿難消,當即便回帳寫信給朱允炆打小報告不提,且話說那夜起,雲起的監軍帳外便被李景隆派了數十名哨兵圍着,名為保護雲起安全,實則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以防洩漏軍事機密。于是南軍陣營中的衛兵們一邊吃着徐家送的月餅,一邊監視雲起的一舉一動,不知作何感想。中秋之夜。雲起就着徐雯捎來的香菇肉醬扒了兩大碗飯,懶懶坐在帳外,吩咐道:&ldo;三保,你把王妃送來的茶葉捧了,再捎上兩盒月餅,給咱們李元帥送去。&rdo;三保狐疑道:&ldo;李景隆不是與舅爺鬧翻了?還給他送禮呢?&rdo;雲起笑答道:&ldo;李元帥家教不太到位,咱不能跟他一般見識不是?&rdo;三保隻得回帳去取月餅,雲起又淡淡道:&ldo;架子上有個小包裹,小包裹裡有個瓷瓶兒,裡面裝着藥粉,順手往茶葉裡下點,别下多了,聞得出味兒。&rdo;&ldo;……&rdo;&ldo;舅爺,小的多嘴問一句,那是啥藥。&rdo;&ldo;當差常用的瀉藥。&rdo;&ldo;是……是……&rdo;三保不禁在心中豎拇指,果然當慣錦衣衛的人手段不同凡響。三保捧着禮盒去李景隆的帥帳,月餅沒有絲毫懸念地被摔了出來,馬三保照着雲起吩咐躲在帳篷外窺探了一會,見片刻後,李景隆果然走出帳篷,把月餅盒子揀了回去。雲起依舊倚在帳前,半睡半醒地曬着那一輪皎月,忽然想起蔣瓛告老,拓跋鋒接任正使那一日,也是中秋。數年前的中秋夜。&ldo;當了頭兒,過節連兄弟都不管了。&rdo;張勤一肚子戾氣無處發,朝着雲起道:&ldo;巴巴地跑延和殿去迎着,狗兒等使喚似的……&rdo;雲起拉直了領子,對着銅鏡左右端詳,心不在焉道:&ldo;可不是麼,這大過節的,殿上也沒宣,師哥跑去做甚?&rdo;張勤怒道:&ldo;還叫甚師哥?蔣師臨老不知發的什麼昏,讓個突厥人接了位置,弟兄們本以為該是你雲哥兒當正使,塗明幾個小子讓我去牽個頭……&rdo;雲起這才明白過來,不悅道:&ldo;别說了。&rdo;雲起想了想,從鏡中注視着張勤的雙眼,認真道:&ldo;話不可亂說,師哥那麼刻苦,這位置本就該他坐的。&rdo;張勤道:&ldo;你又陪皇孫出去?&rdo;&ldo;嗯。&rdo;雲起看着鏡内俊秀挺拔的自己,笑了笑,道:&ldo;師哥對大家也好,隻是不顯在臉上……不似我這般油嘴滑舌的。&rdo;張勤不忿道:&ldo;大夥兒都說該讓你當正使,你是徐家的人,論資曆,論出身,哪樣不比那突厥狗強……&rdo;&ldo;勤哥兒!&rdo;雲起動了真怒,吼道:&ldo;不許這麼喊他!&rdo;張勤噤了聲,卻依舊是一臉不服氣,雲起不平道:&ldo;排值都是他第一個上,忙得飯也顧不上吃,有麻煩都是他主動抗着,上回你們仨打壽春公主的手下,不是他給攬了,鬧大了你逃得了蔣師一頓闆子?&rdo;張勤呸了聲道:&ldo;換誰當正使不是這麼着,錦衣衛便是同進退,共榮辱……&rdo;雲起又怒道:&ldo;知道同進退還說這種話?&rdo;張勤讪讪地不做聲了,雲起歎道:&ldo;你們就從沒把他當過自己弟兄,算了。&rdo;雲起本來挺好的心情被張勤一番話說得沉悶起來,然而仔細思量,卻又有種别樣的惬意。拓跋鋒終究不行,自己才是衆望所歸……拓跋鋒這時間還留在金殿上,更主動要求當值,是想做什麼?借着新官上任的興頭,向朱元璋多邀邀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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