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起搖頭好笑,拓跋鋒就是個直腦筋,媚上媚得太露痕迹。&ldo;雲哥兒!&rdo;朱允炆清脆聲音在禦花園另一頭響起。朱允炆等了不少時候,此刻匆匆朝雲起奔來,義憤填膺道:&ldo;我都知道了,走,咱這就去求爺爺……錦衣衛正使竟是給了那家夥……&rdo;雲起一聽便大呼頭痛,遭朱允炆死拖硬拽到了禦書房門口,忽聽到拓跋鋒之聲在房内依稀傳來。拓跋鋒小聲說了幾句什麼,辨不甚清楚,又聽其中夾雜着&ldo;雲起&rdo;、&ldo;管不住&rdo;等句,朱允炆登時氣得全身發抖,便要推門進去。那時間朱元璋蒼老之聲哈哈大笑,顯是龍顔大悅,雲起忙一把扯住朱允炆,道:&ldo;别進去,走罷。&rdo;朱允炆一手握拳,深深呼吸片刻,竟是比雲起還要難受,恨恨轉身離去。雲起與朱允炆俱是煩悶得很,出了皇宮,隻挑人少的地方靜靜走着。朱允炆走出幾步,忽然又要回去,雲起忙将他的手緊緊攥在手掌裡。&ldo;皇孫,皇孫!&rdo;&ldo;……那家夥像頭狼,一看就知道是忘恩負義的種!&rdo;&ldo;沒有關系,皇孫,你聽雲哥兒的……&rdo;舞煙樓外,大紅燈籠高懸,滿街盡是明亮的彩燈,孩童們大聲追逐呱噪,爬上樹去,将焰火綁在枝桠。雲起停下腳步,與朱允炆面對面,站在中秋繁華的夜燈下,正色道:&ldo;人都是會變的,允炆,他熬了這麼多年,總算有了出頭之日,雲哥兒是真心替他高興。&rdo;&ldo;人有失言,一時得意失言,并非就代表他心中所想,算不得什麼。&rdo;&ldo;我不會變,雲哥兒。&rdo;朱允炆忽道:&ldo;我不會。&rdo;雲起淡然一笑道:&ldo;現不可把話說得太滿,走罷,明日該如何還是如何……&rdo;&ldo;雲起!&rdo;拓跋鋒終于來了。朱允炆登時色變,要轉身狠狠訓斥拓跋鋒一頓時,雲起握着朱允炆的手掌卻是緊了緊,示意不可動怒。雲起笑着說:&ldo;大過節的,拓跋正使還忙着當值呢。&rdo;那話中卻蘊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怒氣。拓跋鋒顯是追了半條街,饒是身體力壯,此刻也氣喘籲籲。&ldo;對不住,雲起……師哥忙得走不開……&rdo;拓跋鋒認真道:&ldo;你……皇孫?&rdo;拓跋鋒見到雲起與朱允炆牽在一起那手,仿佛明白了什麼事。&ldo;雲起,你過來,師哥有話與你說。&rdo;拓跋鋒漠然朝着雲起招了招手。朱允炆怒道:&ldo;你喚狗呢!可曾把本殿下放在眼裡不?!&rdo;拓跋鋒自知理虧,隻倔頂着不吭聲,等待雲起過去。雲起見狀尴尬,隻得打圓場道:&ldo;你忙一天了,回去歇着罷,我陪允……陪少爺逛逛就回。&rdo;拓跋鋒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朱允炆的怒氣已達到極緻,雲起忙作勢趕人,叫喚道:&ldo;回去!快回去!&rdo;拓跋鋒隻得耷拉着腦袋往回走。雲起這才松了口氣,伸出手臂讓朱允炆挽着,二人走近熙攘的長街。中秋夜,人挨着人,雲起卻感覺茫茫人海中有一雙眼睛時刻注視着自己。雲起回頭看,拓跋鋒若即若離地跟在二人身後,眉頭便擰了起來,停下腳步。朱允炆被鬧得什麼心情也沒了,賭氣般地甩開雲起的手,一頭紮進了人群裡。&ldo;少爺‐‐!&rdo;雲起驚得色變,京城人多,萬一把朱允炆擠傷了可不是玩的,雲起跑,拓跋鋒在其身後便跟着跑,雲起停,拓跋鋒也停。朱允炆在長街盡頭截住一名京城禁衛的馬,出示腰牌,那禁衛駭得不輕,忙讓出坐騎,牽着皇孫朝宮裡去了。雲起歎了口氣,回頭怒道:&ldo;你非得讓我過個節也過不安穩是不?!&rdo;拓跋鋒笑道:&ldo;給你說個好事兒……&rdo;雲起吼道:&ldo;好你媽!&rdo;繼而猛地揮開拓跋鋒來拉的手,将他推了個趔趄,徑自朝舞煙樓的方向走去。走出兩步,拓跋鋒卻不由分說,緊緊從背後摟了上來,雲起不住掙紮,奈何拓跋鋒力氣實在太大,隻得放棄了抵抗,道:&ldo;什麼事?&rdo;雲起的忍耐力已接近極限,并不回頭,隻蹙眉看着那綁滿了焰火的栀樹。數名孩童唧唧呱呱地推來搡去,争那引香要去點焰火。拓跋鋒饒有趣味地看着那一幕,雙臂抱緊了雲起,低聲道:&ldo;師哥今天去求皇上個活計。&rdo;雲起閉上雙眼,不耐道:&ldo;求甚活計?你莫太得意忘形,整個皇宮裡的人都看出來了,爬得越高,摔得越慘。斂着點兒罷。&rdo;拓跋鋒愕然道:&ldo;怎這般說?我背後得罪誰了不成?&rdo;&ldo;……&rdo;雲起閉着眼,握着拳,在身前晃了晃,堪堪忍住給他一拳的念頭,道:&ldo;誰也沒得罪,拓跋正使風光得很呐……&rdo;&ldo;那是自然。&rdo;拓跋鋒也閉上眼,笑着摟住雲起,左右晃晃。&ldo;師哥晚上沒來陪你,惱了?&rdo;雲起強忍火氣道:&ldo;沒有,跟皇孫正快活着呢。&rdo;拓跋鋒選擇性忽略了那句,而後認真道:&ldo;師哥求皇上,讓錦衣衛裡再設名副使,你當副使,皇上應承了,明兒早朝時便寫诏。&rdo;雲起愣住了,睜開雙眼,道:&ldo;你……怎麼說得皇上答應的?這可是改制啊!&rdo;拓跋鋒眯着眼,哼哼道:&ldo;我說我管不住他們……各個見了我跟烏眼雞似的……&rdo;雲起闆着臉道:&ldo;哦,你也知道。&rdo;說話那時,嘴角卻是略翹了起來。拓跋鋒答道:&ldo;哦,我當然知道。&rdo;&ldo;以後……正使聽副使的,高興不?&rdo;拓跋鋒臉紅了些。雲起耳根子發燙,答道:&ldo;誰要當那……勞什子副使呢,師哥……謝你你。&rdo;雲起眼眶發紅,忍不住哽咽道:&ldo;放焰火了,你看。&rdo;拓跋鋒睜開了眼,深邃的瞳孔中閃爍着一如既往的光。那一瞬間,整個金陵千萬焰火,盡數紛紛揚揚地噴了出來,那飛濺的火花閃得讓人難以直視。&ldo;哭啥?笑啥?&rdo;拓跋鋒端詳雲起片刻,而後問道。&ldo;沒哭啥。&rdo;雲起睜開眼,與拓跋鋒對視。&ldo;你怎麼又來了‐‐!&rdo;雲起險些從椅子上翻下去。拓跋鋒道:&ldo;月餅好吃麼?&rdo;雲起道:&ldo;回去!快回去!&rdo;拓跋鋒笑道:&ldo;王妃讓我來放火燒糧草,順便看看你。&rdo;&ldo;……&rdo;雲起哭笑不得道:&ldo;燒了麼?&rdo;拓跋鋒道:&ldo;沒,逛了半天,找不着放糧草的在哪,後面就幾個空帳篷。&rdo;雲起哀嚎道:&ldo;我的娘喂!敢情你們都這麼打仗來着,這軍裡糧草老早便吃空,李景隆要沒你先前送那月餅,指不定過幾天便得挖草根填肚子了。&rdo;&ldo;兩軍未戰,情報為先,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當了這麼多年收集情報的錦衣衛,懂不懂?懂不懂!&rdo;拓跋鋒想了想,道:&ldo;你又沒說,我們怎曉得。難怪今天那傻子急急忙忙便攻城了。&rdo;雲起心内嘲道也不知誰才是傻子,忽地意識到一事,翻身下地。&ldo;這便攻城了,我怎沒聽到?&rdo;雲起攀上木垛高處,朝遠方平原上張望,果然大部隊整裝待發,密密麻麻地填滿了城外一大片地方。南軍架起飛弩,搭起主帥指揮高台,火把将夜色映得通紅。拓跋鋒在木垛下不放心地作勢接着,免得雲起摔了下來,又解釋道:&ldo;姚廣孝出的馊主意,城裡先頂着,師哥過來放火,待他們後方一亂,再趁勢殺出……&rdo;雲起道:&ldo;果然是馊主意,不過李景隆吃了我那下完瀉藥的茶葉……這戰還難說得很。&rdo;拓跋鋒倏然神色一凜道:&ldo;你給他下了瀉藥?!這怎使得?!&rdo;雲起疑道:&ldo;怎使不得?&rdo;拓跋鋒如遭大難臨頭:&ldo;那草包不指揮,換了個會的人指揮,這許多人便難對付了!&rdo;&ldo;……&rdo;雲起一個頭兩個大,沒想到自己藥翻李景隆還是幫了倒忙,遂忙不叠道:&ldo;那你也别耽擱了,快放火,放完便回去罷。&rdo;拓跋鋒思維跳線極快,短短片刻又想到不相幹的事,倏然道:&ldo;下來,師哥疼你。&rdo;雲起的思維已被拓跋鋒牽成了一團亂麻,此刻精神幾乎崩潰,罵道:&ldo;又犯渾了,快滾!&rdo;拓跋鋒碰了個釘子,遂讪讪閃身,沒入營帳群中,不一會兒,火聲從營帳最後方劈啪傳來,時正秋季,風高物燥,軍營一頂接一頂地燃起,雲起被那黑煙嗆得直咳嗽,隻得倉皇離了自己的監軍帳,躲到上風處。&ldo;三保!&rdo;雲起喊道:&ldo;馬三保在哪兒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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