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文武,竟是無一經過實戰之人,一聽此話,便紛紛附和。大明建國近四十年,功臣宿将已被朱元璋一掃而空,黃子澄舉薦李景隆拜将伐燕。朱允炆略一沉吟,終究覺得不妥當,遂親自拜訪老将耿炳文,耿炳文年近古稀,當日點了兵馬,率十萬軍力前去應戰朱權與朱棣的兩萬人。退朝後,朱允炆終于站定,問:&ldo;你覺得朕錯了?&rdo;雲起淡淡道:&ldo;臣雖未經實戰,但終究讀了些兵書,今日尚是破天荒頭一遭,聽到十人打一人必勝的說法。&rdo;徐雯一手支頤,持筆在地圖上勾勾畫畫,懶懶道:&ldo;總嫌王爺王妃不疼你,現豎起耳朵仔細聽了,鋒兒。&rdo;拓跋鋒蹲在帳外,一邊扒飯&ldo;嗯&rdo;了聲。徐雯把筆一扔,道:&ldo;打仗這回事,其實就是人多打人少,但絕不是比誰的多,懂麼?&rdo;拓跋鋒心不在焉地聽着,徐雯又解釋道:&ldo;南軍号稱二十萬,滿打滿算,頂多也就十萬,這十萬人要打過來,你說耿炳文一老頭兒,還能讓全部人一起上不成?十萬人,杵一處,别說打架,自己人遲早也得把自己人給擠死。&rdo;拓跋鋒拿筷子揀出塊雞大腿骨頭,喂給旁邊搖尾巴的狗兒。徐雯又道:&ldo;正面交戰,排開了頂多就幾千人先沖鋒戰,你姐夫……瞧我這嘴,想雲起想瘋了……你爹就得在最短時間裡調集起上萬人,人多打人少,盡量少傷兵亡兵地滅了他……哎你聽着麼?&rdo;拓跋鋒不耐道:&ldo;說就是。&rdo;徐雯道:&ldo;懂了麼?耿炳文人太多,又不是親兵,指揮起來麻煩得很,他給我爹練手都不配,别說跟我打了。&rdo;拓跋鋒忽然覺得徐雯最後那句有點邏輯漏洞,想了想,又找不出漏洞在哪,隻得作罷,答道&ldo;哦&rdo;。徐雯目中慧黠之色一閃,道:&ldo;朱權還說有更好的法子,且看他能做甚。&rdo;朱權卻是比徐雯更狠。耿炳文行軍至滹沱河,遭遇朱棣伏擊,朱權又在河流上遊以水攻狙敵,渡河未濟,耿炳文驟遭暗算,前鋒折損過半,不敢貿進,撤回南岸。朱棣則收編敗軍三萬人,将軍隊擴充至五萬之數,殺向南岸。第二封軍報送回朝廷,朝野上下吵翻了天,雲起又被害得上朝罰站了。雲起看着黃子澄直樂,期待他再說點什麼。于是黃子澄不負衆望道:&ldo;陛下,耿炳文老眼昏花,已是古稀之人,怎能讓其領兵?讓李景隆率五十萬大軍前去,依舊是十人打他一人,此次不怕不勝!&rdo;朱允炆不再朝雲起投去求助的目光,他沉默了許久,最後道:&ldo;便是如此。&rdo;雲起心中正哀歎李景隆與他的手下,冷不防朱允炆又道:&ldo;你當監軍。&rdo;黃子澄愕然道:&ldo;陛下?&rdo;朱允炆轉過頭,與雲起對視,道:&ldo;徐雲起,你當監軍,随軍出征。朕派給你與李景隆五十萬軍力,兵分兩路,一路前去與我四叔正面交戰。&rdo;&ldo;另一路呢?&rdo;雲起漠然問道。朱允炆輕聲道:&ldo;另一路移師北上,去端了北平。&rdo;餓殍遍野舉報色情反動信息舉報刷分雲起對錦衣衛們并不是太擔心,畢竟距離朱棣起兵已是數月,在這幾個月裡,自己幾乎沒怎麼上過朝。榮慶已能按部就班地排好輪值,有雲起在是那樣,沒有他也是一樣。雲起已刻意地把大小事宜交給榮慶去管,以防有朝一日,朱允炆終于對自己絕望時,能夠把擔子朝榮慶身上一扔,逃出京去。至于朱允炆是否會遷怒于錦衣衛部屬,雲起便無法保證了,也正因如此,現在才需要迂回地忍耐,直至朱允炆對他徹底死心的那一天。然而朱允炆還未對雲起死心,雲起卻先對李景隆死心了。李景隆惡狠狠道:&ldo;我不管你與皇上約了何事,這裡,現在,是我的軍隊,軍無明紀不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從,懂麼?!&rdo;雲起哭笑不得,點頭道:&ldo;是是是,小的全聽李大人安排。&rdo;馬三保疑道:&ldo;名妓?&rdo;雲起示意三保閉嘴,攜貼身小厮上了最後一輛馬車,朝三保道:&ldo;那小子的老爸叫李文忠,是前朝宿将,軍事才能卓越。&rdo;三保掀開車簾朝外望了一眼,見李景隆騎着高頭大馬,一身銀甲飒爽,身後又有小弟若幹前呼後擁。大部隊号稱五十萬人,雖有謊報數萬以達到震懾效果,然而三十餘四十萬卻是跑不掉的。李景隆率軍走走停停,最後于河澗紮營。那時間朱權兵馬已攻占了德州等地,耿炳文率領另一隊殘軍牢牢把守永平,朱棣棄北平于不顧,召回手頭所有兵力,打算一舉攻克北平。朝廷中,朱棣唯一懼怕的隻有老将耿炳文,耿炳文被封為&ldo;長興侯&rdo;,昔年曾駐守長興十年,為朱元璋抵禦住了張士誠的進攻。用朱棣的話說,便是:&ldo;李景隆不足為懼,賤内一個對付他足以,必須先滅了耿炳文那老烏龜。&rdo;耿炳文則甚有自知之明,将永平城門一閉,鐵桶般地防得水洩不通,便是與朱棣耗上了。耿炳文有時間,朱棣沒時間,索性将河澗直至北平的軍隊全部撤離,集中火力攻打永平。朱棣派出了最得力的手下作為信使,快馬加鞭趕赴北平。另一方面,軍報飛速送達,南軍陣營中興奮得雞飛狗跳牆。&ldo;惡啊‐‐哈哈哈哈!&rdo;李景隆狂笑道:&ldo;天助我也!天助我也!&rdo;&ldo;北平隻剩一個女人,一個瘸子,一個和尚!&rdo;李景隆仰天大叫道:&ldo;何愁攻之不下?!&rdo;瘸子的舅舅,女人的弟弟‐‐監軍徐雲起,此刻在一旁冷眼看着,李景隆興奮得在營帳中走來走去,雲起幾次想開口提醒這位統帥,那女人可是徐達的長女,并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然而顧及開口又有誇耀家世之嫌,隻得作罷。雲起抿着笑,淡淡道:&ldo;那麼,李将軍打算如何?&rdo;李景隆道:&ldo;按陛下所吩咐的,兵分兩路。&rdo;說畢竟是不再理會雲起,徑自出了帥帳。大軍即将于翌日啟程,天氣悶熱,雲起夜間走出營帳,在軍營中随步閑逛,身後跟着亦步亦趨的馬三保。&ldo;三保,帥有何用?&rdo;雲起道。三保茫然不知其意,想了片刻,笑答道:&ldo;帥有士陪,有車坐,有馬騎,有炮打。&rdo;雲起接口道:&ldo;到頭來還是一樣得被小卒吃掉,我們的帥大人……&rdo;說到此處,與三保在校場外沿停下了腳步。李景隆滿臉熱淚,火光映在他的臉上,顯得主帥眼眶通紅。&ldo;将士們!你們的父母,子女,妻子,都已被那屠夫般的燕王殺了!&rdo;三保見此激昂演說,登時吓了一跳,道:&ldo;什麼……什麼意思?&rdo;雲起&ldo;噓&rdo;了聲,答道:&ldo;這些想必是耿炳文軍中的敗卒,李景隆撒謊了……撒謊不是好孩子。&rdo;雲起猜得沒錯,那校場上近萬人,正是先前與朱權打了一場遭遇戰的逃兵,此刻李景隆不惜編織謊言,令士卒背水一戰,再無牽挂,興起與朱棣拼命的決心。翌日宋忠率領着這一萬殘兵,外加五萬北軍兵馬浩浩蕩蕩地轉向永平,預備給朱棣、朱權一個内外夾擊。李景隆則帶領大部隊急行軍,沖向北平。史上最滑稽的一場攻城戰即将上演。路過盧溝橋時,橋的兩側竟是沒有半個守軍,北平百姓,部隊俱是撤入内城。李景隆嘴角揚起一抹譏諷的微笑。&ldo;監軍大人,你猜猜北平這次會以誰為将?瘸子?女人?和尚?&rdo;李景隆帶着奚落的眼神打量雲起,雲起懶得與他争執什麼,隻笑道:&ldo;李大人這次定可順利攻克北平了。&rdo;李景隆放聲長笑:&ldo;如此承蒙徐監軍貴言!&rdo;北平城内。此時就連&ldo;賤内&rdo;也對李景隆提不起興趣,徐雯坐在王府中,翻了翻朱棣送來的信,将那信封随手一撇,道:&ldo;那倆兄弟便覺得永平這般容易拿下?鎮守永平的可是耿炳文,與我父同朝的老将……&rdo;拓跋鋒對徐雯的質疑置若罔聞,道:&ldo;有飯吃麼?餓了,讓下人把菜給我熱熱,八百裡加急家書,十二個時辰沒合過眼了。&rdo;徐雯懶怠道:&ldo;吃去罷,聽說雲起這回當了監軍,你表現可得好點兒啊。&rdo;拓跋鋒一聽雲起之名,連飯也忘了,忙道:&ldo;在哪兒呢?!&rdo;徐雯道:&ldo;還沒到呢,這回便當作給高熾練手罷,你明兒與他去尋道衍大師,合計合計,看如何退李景隆那點兵。&rdo;徐雯既然将五十萬人稱作&ldo;那點兵&rdo;,拓跋鋒也就不再擔憂,自去洗塵吃飯,等待迎接雲起了。李景隆急行軍一日一夜,疲軍趕至北平,先是被徐雯設下的陷坑放翻了幾千人,方收起小觑之心,步步為營不住進逼,在城外紮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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