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瑜坐在花轎裡,聽着轎外的喇叭唢呐,一時恍惚,竟不知此刻是身處夢境還是現實。那個夢裡,也是這般光景。她的心忽的一抽,若是依着夢,那接下來……很快,她又搖頭,笑自己癡傻。若真是依着夢,她都死了兩年,恐怕墳頭的青草都很高了。夢隻是夢而已。拜堂之際,夢裡的女子從天而降,一聲清喝,震驚全場。沈知瑜身子一僵,下意識看向身邊人。然而,那雙皂靴幾乎是在一瞬間就離開了她的視線。“碧華,你怎麼來了?”沈知瑜心下微歎,這是她第一次聽到段景陽的聲音,并不難聽,卻教她不大舒服。“段景陽,你真的要娶她不成?”是夢裡那女子的聲音。“我……碧華,我……”段景陽忽的提高了聲音,“父親,母親,孩兒不孝,有負父母生養之恩。”“妹婿此話何意?”沈家大公子越衆而出,高聲問道。這是公然不把沈家放在眼裡麼?段景陽不答,咚咚咚,三叩首畢,他與那女子攜手而去。現場一片慌亂,人們驚呼着去看哭成淚人的段夫人和怒不可遏的段大人。沈知瑜站在原地,渾身冰冷。她的小丫鬟扶着她,眼淚直往下掉:“苦命的小姐……”沈知瑜歎息的同時,松了口氣,比起夢中的情形,眼下要好上太多。她掀掉了蓋頭,朝段氏夫婦盈盈下拜,請二老賜休書。——畢竟在世人眼中,她已是段家婦。沈家的女兒,至少要保留最後一點體面。沈氏立家多年,隻有守節而死的婦人,從未有過被休棄的女兒。沈知瑜終究是沒回沈家大宅。她的父親,古闆嚴謹,斷不會允許她入家門一步。沈家大公子沈知瑜向段家讨要說法,可那又有什麼用呢?他們都不知道那個女子有多厲害。段景陽遠去沙漠,不再會還。莫說找不回來,即便是找了回來,還想讓她再嫁給他不成?沈知瑜安慰母親兄長,還好啦,過兩年,等人們對這件事的記憶淡了,就好了,不會影響族中姐妹的親事。——聽丫鬟說,京中百姓提起她,多會道一聲可憐,也有不少人猜測她貌若無鹽。——若非如此,那段景陽為何棄她不顧?定是她容貌鄙陋。那位大膽搶親的姑娘,可真是美豔無雙。沈知瑜隻是笑笑,傳言罷了。前幾年不是還有人誇贊她豔冠京都麼?天曉得,他們何時見過養在深閨的她!在沈家别院,她住的也算舒心,每日養花弄草,看書撫琴。擺脫了那個噩夢的她,心情不錯,幫父親抄佛經,給母親做衣衫。不過,這兩年,父母開始琢磨着再幫她找夫家。她雖在别院,卻也聽說了。她不恨嫁,但不能拂了他們的好意。她如今已經二十一歲了,本朝女子十六七歲就成親了。她十六歲定親,段景陽守孝等了三年,又在别院住了兩年。她是老姑娘了。有一天,她正在打棋譜,丫鬟忽然告訴她:“小姐,小姐,伏波将軍沒死!”“誰?”“陸家二公子,聖上封的伏波将軍啊!”小丫鬟感歎不已,“死了五年了,竟然回來了!”沈知瑜一顆心砰砰亂跳,佯作随意地道:“真的?”“是真的,是真的。皇帝和陸老将軍都說是真的,街上都傳遍了,說他當年另有奇遇……”小丫鬟叽叽喳喳,說個不停。沈知瑜默不作聲,她心中瞬間轉過萬千念頭,最後卻隻化作一聲歎息。活着就好。許是小丫鬟提到了他,她竟然又開始做那個夢了。夢太過血腥,教她不寒而栗。醒來時分,她在觀音像前拜了拜,願父母身體康健,願夢中諸人平安喜樂。十數天後,陽光正好,微風和煦。小丫鬟在桃花樹下,拾得一個美人風筝,獻寶般拿給她看。沈知瑜微愣,風筝上繪有一個女子,立于桃花樹下,竟有幾分她的神韻。——确切的說,是她四五年前的模樣。風筝上有一行小字,沈知瑜掃了一眼,唬得一身冷汗。那是一個人的生辰八字,這八字她在夢裡夢到過,是那位素未謀面的陸二公子。時人重視八字,除了父母親人或是極親近信任的人,很少告知别人。以防有惡人拿了人的八字,降頭,詛咒,使盡陰損手段。沈知瑜忙命丫鬟将其收起來,她越想越驚,終是不大放心。遂執了筆,将小字添上幾筆,化為修竹。後來幾天,清晨起來,她的小園門口總是會出現一束花,偶爾還會有風格奇特的畫。沈知瑜心情複雜,又憐又歎,她閉門兩年,誰會作弄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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