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鎮遠沉着臉沒說話。大頭道:&ldo;不是心疼徒弟的手吧?&rdo;常鎮遠道:&ldo;回去吧。&rdo;大頭吃驚道:&ldo;不跟上去支援?&rdo;&ldo;不用。&rdo;常鎮遠看着他們離開的方向,&ldo;他處理得很好。&rdo;不得不說,淩博今實在是個說故事的高手。短短十五分鐘,他就讓原本對他叨唠身世感到不耐煩的成雲妹聽得入神而差點開錯路,到藥店時,他剛好把情節卡在一個很勾人的位置,然後下了車。成雲妹猶豫着将車停在路邊,看他進藥方。等淩博今出藥房時,她居然還在。嘟。怕他看不到自己的車,成雲妹按了下喇叭。淩博今驚訝地張大眼睛,随即一臉喜色地上了車,&ldo;成小姐。&rdo;成雲妹道:&ldo;住哪裡?&rdo;淩博今道:&ldo;幸福田園。&rdo;成雲妹打轉方向盤。淩博今安靜地坐着。、車内的氣氛沉默了一小會兒,成雲妹問道:&ldo;你說你姑姑被一個有錢有勢的人糾纏上,後來呢?&rdo;&ldo;後來啊……&rdo;淩說書先生先歎息一番,才繼續掰着他準備了三天的&ldo;身世&rdo;。到幸福田園的時候,淩博今那個莫須有的姑姑一時想不開投了河,他也流落到了孤兒院,故事經曆高|潮,終于告一段落,但是故事還沒有結束,生活還在繼續。&ldo;你現在過得好嗎?&rdo;成雲妹像是勾起了什麼回憶,茫然地望着前方。淩博今自嘲地笑道:&ldo;說不上好不好,我現在隻想多賺點錢。我活了這麼久,隻領悟到一個道理,人這一輩子,真的不能沒有錢。&rdo;成雲妹道:&ldo;你錯了。&rdo;淩博今道:&ldo;你是不是有很多錢?&rdo;成雲妹沉默。淩博今道:&ldo;所以你覺得錢不是一切。可是對于窮人來說,錢有時候就是一切了,就算不是,也是一切的基礎。&rdo;成雲妹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ldo;你到了。&rdo;淩博今打開車門,躊躇地望着她,&ldo;你可不可以……&rdo;成雲妹從後視鏡裡看着他。淩博今鼓起勇氣道:&ldo;可不可以向趙老大推薦一下我?&rdo;成雲妹的臉一下子拉下來,&ldo;我說過,這種事找我沒用。&rdo;淩博今笑了笑,有點尴尬,有點落寞,還有點羞澀,&ldo;對不起,我好像又惹你生氣了。&rdo;&ldo;沒有。&rdo;成雲妹緩了緩臉色,&ldo;回去好好休息。&rdo;淩博今乖巧地點頭。關上車門,車瞬間沖了出去,像是迫不及待地甩掉什麼。淩博今摸着明顯腫起來的手,苦笑着往回走。盡管事先有了心理準備,所以特地用手掌去擋,誰知道還是低估了她的力氣。真的……很痛!回到家,他先打開冰箱,确定家中存糧。除去大頭家蹭飯的時間之外,他和常鎮遠在默契中明确了分工,他買菜洗菜洗碗,常鎮遠燒菜。所以保證冰箱處于滿箱狀态是他的任務。今天晚上吃什麼?他想了想,從冷凍箱拿出小排浸在水裡融化,然後開始剝筍。常鎮遠一回來,就看到淩博今用腫起來的右手抓着筍,完好的左手笨拙地剝着的畫面。&ldo;手消腫了?&rdo;他靠着門框,淡淡地問。淩博今剝筍的手微微一頓,道:&ldo;沒。&rdo;常鎮遠道:&ldo;去打電話。&rdo;淩博今不解地問道:&ldo;打給誰?&rdo;&ldo;大頭或王瑞,讓他們多煮點飯。&rdo;&ldo;……好的。&rdo;淩博今道,&ldo;那筍和小排怎麼辦?&rdo;常鎮遠道:&ldo;帶下去,給他們加菜。&rdo;于是,沒多久,剛系好圍裙的王瑞就看到常鎮遠和淩博今,一人提着還沒化開的肉,一人提着還沒剝好的筍,跑來加菜了。62、&ldo;殺氣&rdo;騰騰(一)每天下班,淩博今就會來老徐茶館坐一會兒,喝一壺茶,有時候看書,有時候趴在桌上寫東西,也有的時候什麼都不幹,隻是看着窗外來往的行人發呆。這樣一坐,就是十三天。到第十四天,該出現的人終于出現了。淩博今看着那個走到面前,一臉冷漠卻難掩眼中無奈的成雲妹,臉上洋溢起比彩虹更加絢爛的笑容。&ldo;你知不知道你是個笨蛋?&rdo;她問。淩博今道:&ldo;知道自己是笨蛋的,一定不是笨蛋。&rdo;成雲妹道:&ldo;所以你一定不知道。&rdo;淩博今笑道:&ldo;好吧,我可以繼續不知道。&rdo;成雲妹臉色繃了繃,沒繃住,溢出一絲笑意。她拉開椅子坐下,&ldo;你的手怎麼樣了?&rdo;淩博今慢慢地喝了口茶,&ldo;我現在知道你為什麼要半個月才出現了。&rdo;成雲妹道:&ldo;我隻是路過。&rdo;淩博今自顧自道:&ldo;你一定是怕我手腫起來,向你索要醫藥費。&rdo;成雲妹身體微微前傾,&ldo;你的手很腫嗎?&rdo;淩博今乖巧地伸出手給她。成雲妹下意識地想要抓,但臨時又縮了回去,胡亂地看了兩眼道:&ldo;好多了。&rdo;淩博今道:&ldo;其實這隻手不是第一次受傷了,還記得上次受傷是在初中的時候。你一定想不到我是為了什麼。&rdo;&ldo;為了什麼?&rdo;&ldo;為了幫班主任追女朋友。&rdo;雖然不是每次去都能遇到成雲妹,但随着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成雲妹來茶館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到後來,淩博今會故意說明天見,如果能來,成雲妹就會默認,不能來,成雲妹就會說不行。即便如此,淩博今第二天還是會來。時間一長,兩人的關系便漸漸穩定下來。劉兆曾經問淩博今,怎麼樣定義他們的關系。淩博今想了想道:&ldo;朋友。&rdo;劉兆沒有追問下去。朋友是最寬泛最含糊的定義,同時也擁有着最多的可能。往親情發展一步,就是姐弟,往愛情發展一步,就是戀人,往友情發展一步,就是知己,退一步,就是認識的陌生人。淩博今覺得他的腳尖正朝着哪個方向呢?這個問題曾經在常鎮遠的腦海中轉了一圈,最終沒有當着劉兆等人的面問出來。不過回家後,他換了一個含蓄的方式問:&ldo;有需要的話,你會犧牲色相嗎?&rdo;他問問題的時候正穿着一條褲衩開冰箱,看上去一點都不嚴肅。所以淩博今直接大笑:&ldo;我會覺得很榮幸。&rdo;常鎮遠道:&ldo;因為她是女人?&rdo;淩博今笑容變得茫然,&ldo;啊?&rdo;常鎮遠道:&ldo;我是在想,如果你接近的人是趙拓棠會怎麼樣?&rdo;淩博今道:&ldo;這的确是我的目标。&rdo;&ldo;我是說,用你接近成雲妹的方式接近趙拓棠。&rdo;常鎮遠難得有耐心地把這個問題一層一層地問個透徹。淩博今想了想道:&ldo;大概他會直接用車門夾斷我的手指。&rdo;&ldo;聽起來很不錯。&rdo;常鎮遠頓了頓道,&ldo;你猜,如果是莊峥會怎麼樣呢?&rdo;淩博今聳肩道:&ldo;我不認識他。&rdo;常鎮遠打開水籠淘米。水聲嘩啦啦地響着。淘完米,水龍頭關上,廚房又恢複了安靜。淩博今突然問道:&ldo;師父,你覺得莊峥會怎麼樣呢?&rdo;常鎮遠将米倒在電飯煲裡,頭也不回道:&ldo;他會把車門拆下來砸死你。&rdo;淩博今道:&ldo;他的力氣一定很大。&rdo;常鎮遠沒吭聲。當他插上電飯煲的電源時,淩博今又補充了一句,&ldo;或者他車的質量一定很差。&rdo;&ldo;……&rdo;對常鎮遠來說,今天是個大日子。因為他終于可以把身體上不屬于自己的重量徹底地去除掉‐‐當然不是止衣服。挂完号,常鎮遠坐在椅子上排隊。淩博今幫他剝橘子。常鎮遠邊吃邊道:&ldo;你可以不用來。&rdo;淩博今眨了眨眼睛,道:&ldo;師父,這句話我們上出租車的時候你沒說。&rdo;常鎮遠道:&ldo;那時候你還沒剝橘子。&rdo;淩博今忍不住笑出來。和常鎮遠相處久了,就覺得這個人實在是個謎。第一次見面,常鎮遠給他的第一印象是暴戾,遠比王瑞看的更加深沉更陰冷的暴戾,難以想象一個身材富态長相還算俊秀的陌生人會對自己産生那樣的情緒。盡管揮完拳頭之後,常鎮遠很快收斂起情緒,但臉上火辣辣的痛告訴他,剛才那一幕是非常真實的。但是他實在想不到自己和他究竟有什麼樣的糾葛以至于他對自己抱有這樣深刻的敵意。帶着這樣的疑問和好奇,他借着師徒的關系主動地介入他的生活,甚至不斷地讨好他,因為他想要知道原因。到後來,他漸漸從工作中看到了不一樣的常鎮遠。說他像自己的父親并不完全是套近乎。常鎮遠身上的确和他的父親有相似的氣質,比如處理案件事運籌帷幄的态度。尤其自己開口說像之後,他發現他開始有意識地去挖掘常鎮遠身上的這部分相似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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