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乘風道:“我無德無能,自然不敢跟你師父比。我隻是有一事不解。你仙根卓絕,天資過人,若能勤修仙家正道,說不定可以煉得仙體,何故非要混迹魔界,助纣為虐呢?”
“空有天資又如何?當年我饑寒交迫之際,怎不見仙人臨世,給我一口飽飯吃?你們仙家總以正道自居,然而天下之大,餓死者幾多,枉死者幾多,為奸人害死者又有幾多?你們說得好聽,然而凡人豐衣足食靠的不是幾句空話,卻是實實在在的東西。師父保我吃喝,教我魔功法門,我若脫離魔界,豈不是忘恩負義之徒?你救了我,便以為你有資格來教訓我,我勸你少費這些心思。我生為魔界中人,甯可形神俱滅,也絕不會投身仙界的。”
“人各有志,我也不會勉強你。不過你們常家财勢雄厚,你身為虎威大司馬之妹,怎會有衣食無着的時候?”
常朝雲望着窗外的天色,怅然若失,道:“我與常家兄弟又非血親,當年常庭嶽任都尉時,我救過他一命,他便提議同我結拜。常家原是南淮仁宗國舅爺的表親,後來德宗在西梁國廣成大司馬的扶持下廢了仁宗,常家也跟着倒台。我本姓東方,祖父是個小吏,卻家産頗豐。我母親娘家曾是遠近聞名的大戶,我聽母親說,我祖母陪嫁時金銀玉器堆成了山,單是帶入夫家的田地,便達千畝之多。哪知那德宗篡權後,在南淮國内均産平地,竟将我東方一族害得家破人亡。我與常庭嶽結拜,雖因我救他而起,真正的緣由卻是因為我同常家兄弟有共同的敵人。”
顧乘風問:“就算均産平地,也不過家财散盡罷了,何以會家破人亡?”
常朝雲瞥一眼顧乘風,繼續說:“我祖父母才剛成親兩三年,德宗和康慶太後便得了勢,為得民心支持,随即施均産平地之政,凡不從者,格殺勿論。我東方一族田産豐沃,自然是深受打擊。我叔公因維護家業,連同兩個兒子叫朝廷殺了頭,我祖父為保一家平安,隻好拿出地契、金銀古董,一夜之間家徒四壁,祖業全便宜了旁人。其後我祖父母便隐居山林,修習魔功,兩百年内先後生下兩男一女。直至我祖父母為仙界俗修弟子所害,我伯父、姑母和我父親才離開山林。不過那時候,我東方一族已泯然衆矣,當年的輝煌榮光再不做指望了。伯父和姑母隐姓埋名,與我父親斷了往來,日後亦不知生死。我父母成婚後,我三位兄長和兩個姐姐先後出生,可惜全部夭折。我母親生我之際,恰逢寒毒發作,血崩而亡。我八歲那年,父親又因修煉魔功心切,經脈盡斷,神志錯亂,以至于墜崖身亡,便隻剩我孤身一人。”
“原來如此。”顧乘風道,“可是我卻聽聞,南淮的德宗皇帝英明神武,深得民心,隻是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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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笑話。德宗雖姓熊,實為當年康王從王妃母家過繼的兒子,本姓徐的。德宗取仁宗而代之,盡管國号未變,其實江山早已旁落徐氏了。他母親逼宮謀權已屬大逆不道之舉,他又并非熊家子嗣,哪有資格坐上皇位?至于他那英明神武,才德兼備的死後名,還不是些無恥之徒寫下的溜須拍馬之辭。豈可當真?均産平田,毀了多少商賈之家,殺了多少無辜儒生,但凡讀過幾冊淮史的,誰又不知?”
常朝雲說得義憤填膺,顧乘風不想為了這些陳年舊事開罪于她,于是她說什麼便是什麼,一句反駁也無。顧乘風不吭聲,常朝雲倒洩了氣,說到中途陡然停下,垂眼盯着門邊一幅古畫。畫中遠山如黛,河邊菜畦旁立了一排青檀。近處有位執扇女子,背靠院牆邊一棵桑樹;院牆外一對喜鵲栖在一棵榉木上,一隻仰首向天,一隻振翅欲飛(筆者注:此畫意指《詩經》中《國風.鄭風.将仲子》)。常朝雲元氣大損,耳鼻都不比過去靈敏,本來付晚香躲在門外偷聽,她是毫無察覺的。這會子她跟顧乘風都不言語,房内頓時靜了。就在這安靜的當口,她便聽到門外有異響,目光移到顧乘風臉上,道:“躲在門口聽人言語,莫非也是正派仙家的教誨?”
付晚香推門而入,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若未行醜事,何必害怕旁人偷聽?”言畢,她再對顧乘風道:“顧大哥,魔界中人詭計多端,你可要當心這妖女。”
常朝雲捂緊胸口大笑,順勢倒向顧乘風,道:“你的顧大哥偏要同我這妖女快活,你要看,正大光明地看着便是。”
顧乘風推開常朝雲,對付晚香說:“付姑娘,你莫誤會。常姑娘跟我……”
付晚香不等顧乘風言盡,引一股真元至右手勞宮穴,化出一把金劍,道:“你這妖女,今日我便廢去你道行。”說着話,金劍已然刺向常朝雲。
顧乘風左手凝氣,朝那劍背一彈,劍頭頓時拐了方向。付晚香點足翻身,左手向顧乘風推出一掌,右手腕稍一使勁,将劍身一挑,直逼常朝雲。顧乘風以三清指訣接住掌氣,常朝雲則以寒氣化作磷光,抛向劍身,同時化身為影,蹿出房頂。那磷光沿劍身鋪向常朝雲右臂,及至右肩,登時凝作冰晶,使其右臂不得動彈。顧乘風欲為付晚香破法,付晚香卻道“不用你管”,随即以左手封右側中府、雲門二穴,再行三山指訣,将一股熾烈的罡氣由玉堂穴引入右臂,盡碎冰晶,随即飛上屋頂。
常朝雲并未飛遠,加之其運氣太過急躁,血魄淤滞,不得已落在一棵白果樹尖,應了付晚香一掌。
顧乘風飛在付晚香身側,道:“晚香,你何必為難常姑娘?”
付晚香道:“我為難她?莫非你還心疼了不成?”這便行五品蓮花印,将一陰一陽兩道真元于手印和合,化作五枚雷珠,向常朝雲頂去。
常朝雲行威靈指訣,回身推出一面氣盾,再輕點足尖,飛離白果樹。那氣盾擋了兩枚雷珠,餘下三枚,其一擊中白果樹頂,登時将樹頂燒作焦炭,另兩枚雷珠則緊追常朝雲不放。
顧乘風眼見常朝雲無餘力抵抗,沖出十餘丈,單以一道掌氣便将那兩枚雷珠化作齑粉。常朝雲聞聲,回頭一瞧,卻因血氣不支,腹中一股黑血破喉而出。她忙封神藏、膻中、梁門諸穴,落在一戶人家的屋頂,又從這屋頂躍至另一戶,迅如疾風。付晚香還不罷休,沖至低處,截了常朝雲的去路。她剛要運氣,顧乘風忙放出血影流珠。法器擴至數十倍大小,将付晚香圈在其中,以七彩法光禁制其法力。
付晚香剛要開口,顧乘風已施法将其形神納入血影流珠,再将常朝雲納入無塵劍,帶回客棧。
方才三人在房内打鬥,早驚動了在隔壁房中修煉的左儀和柳濁清。顧乘風在客棧近處撞見她們二人,也未多言語,便一道回了客房。顧乘風才将二人放出法器,她們又各自擺起鬥法的架勢來。顧乘風隻好将兩道定身咒施于二人。
付晚香動彈不得,瞪着一雙杏眼,道:“這妖女不除,終是禍害。”
常朝雲道:“你要殺要剮最好今日說到做到,不然來日我元氣恢複如初,你可當心些。”
付晚香還要言語,顧乘風卻道:“你們各自少說兩句吧。”他對常朝雲道:“常姑娘,你雖為魔道中人,一張嘴不饒人,卻絕非歹毒無情之人。何必說那些話去激付姑娘?”又轉身對付晚香說:“常姑娘入魔道實在是情有可原。我們身為正道,需導其向善,早歸正途。你一口一個妖女,常姑娘聽了作何感想?你這一來豈不适得其反?”
柳濁清笑道:“我當是為什麼事情呐,原來一個是昏以為期,明星煌煌,一個是九嶷缤兮并迎,靈之來兮如雲(筆者注:昏以為期,明星煌煌出自《國風.陳風.東門之柳》;九嶷缤兮并迎,靈之來兮如雲出自《九歌.湘夫人》。柳濁清此處是說顧乘風對付晚香和常朝雲各有各的愛慕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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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儀上前一步,對柳濁清說:“你才讀過幾首詩,又賣弄起來了。”她對顧乘風道:“師兄,你還是先解了付姑娘身上的咒吧。我想付姑娘也是擔心常姑娘對你不利,不管常姑娘拜入魔界有怎樣的苦衷,她到底是天魔的徒孫,想來付姑娘多些心思也在情在理。”
顧乘風思忖着,把兩股真元導入雙掌,行慈尊印,凝真元于雙掌正中,煉出一枚紫珠。他再化紫珠為兩股煙波,将雙臂開展,雙掌各帶一股煙波,順勢朝付晚香、常朝雲二人玉堂穴推去。二人定身咒得解,卻各有空乏之感,彼此怒視着,不前進半步。
左儀對付晚香說:“付姑娘,你莫要怪罪我師兄。他這個人說話沒輕沒重,你若同他較真,白白生一場氣,我都替你劃不來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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