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邊的夥伴們終于忍不住笑出聲,大家紛紛掏出自己帶來的衣裳,推搡着陸肅朝木桶走去,将他圍成一個圈。
"滾!"
人群之中,陸肅怒不可遏地吼了一句,而後響起了同伴們的大笑聲。
騰然而上的蒸汽,與那喧鬧聲一同上升,直到那鳥雀也被驚動。
菜一盤盤地端上來了,換好衣服的陸肅接過母親遞來的紅雞蛋,當即将它一口吞進嘴裡,迫不及待地結束了儀式。
陸肅的母親抹了抹眼淚,看着自家孩子已經跟朋友們上桌吃飯了,欣慰地笑了。
村民們也個個都說起吉祥話,祝賀陸肅重獲新生。
而陸肅,則面紅耳赤地在位子上扒飯,每多聽到一次祝賀,臉就又紅了一分。一旁的同伴笑得發出打鳴般的笑聲,惹得整個桌子的人都在笑。
陸世晖笑着給夏昭然夾了塊紅燒肉,而後看着一處,笑容收斂起來。
他起身,走向院門,夏昭然将他的舉動收入眼底,隻見籬笆牆外站着個穿着綠軍裝的男青年,陽光下,他的皮膚比村裡的女人還要細膩白皙,整張臉幹淨漂亮,就算是站在人群之中,也十分顯眼。
看他那玩世不恭的笑容,夏昭然有些印象了,他就是第二批來的知青,家庭出身也是幹部,是夢裡唯一一個跟陸世晖關系很好的知青。
隻不過,由于自己的緣故,現在,他們碰面的時間提前了。
不知道陸世晖跟他說了什麼話,他起初擺了擺手,而後有些失态地大笑了一下,吃驚地看着陸世晖。
陸世晖倒是自始至終都很淡然,讓人猜不透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而後,那人頗有興趣的走了進來,背着手,任由陸世晖帶座。
陸世晖身旁的兄弟很有眼力勁地騰出個空位,那人落座之後,陸世晖才坐回原處。
"咦?"
陸肅看到個陌生人,有些詫異,瞥了陸世晖一眼,轉而滿眼帶笑,說道:"你是我世晖哥的朋友,就是我陸肅的朋友了。請問貴姓啊?"
那人笑了一下,"你誤會了,他不是我朋友。我是來看熱鬧的。"
還是頭一次見有人這麼拂面子的,雖說世晖哥沒跟他計較,但在場的兄弟都不高興了。
那人孤身一人,坐在這群面色不善的青年之間,竟然沒有一點懼色。
他目光平緩,掃視這桌青年,笑道:"鄙人卓哲成,昨天才到這。"
"沒想到,這兒真是人傑地靈呀。"
這話一說,原本繃着臉的陸肅露出了笑容,他強裝淡定,遞來一杯茶,"來者是客,就在這吃一頓吧。"
其餘人應道:"就是,這可不比你們城裡,隻有逢年過節才能吃兩塊肉。"
陸世晖沒有理會這邊的風波,而是低頭跟夏昭然說着小話,無非是說,哪道菜鹹了,哪道菜淡了,之前吃菜有什麼趣事,這菜還能怎麼燒。
哪知,兩人正說得愉快,卓哲成突然插了句話,"陸善那案子就是跟你倆有關吧?"
兩人頓時擡眼,看向他。
卓哲成噙笑,從容不迫地說,"我看了案卷就知道,這一桌也隻有你,一門心思放在對象身上。"
"行啊,兄弟。膽子夠大,都敢跟你們縣人武部副部長作對了。"
"有意思!"
他向陸世晖敬了一杯,喝光杯中的茶。
陸世晖得體地回敬了他一杯,轉而朝夏昭然抛來一記安撫的眼神。
這卓哲成隻怕身份很不簡單,像梁玉婷這樣從上海幹部家庭出生的,想要查閱公安局的案卷是不可能的事。可這人才來一天,連當地的公安局都配合起他行動,這意味着什麼,不言而喻。
他不顯山不露水的,隻怕比所有知青身份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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