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長宴捂着胸口:“我好得很,吐口血嘛,吐着吐着就習慣了。不過你要是覺得對不起我,就答應我一件事情。就怕我說出來,你辦不到!”阿珺聽罷,哼道:“别說是一件,一百件都沒問題,我有什麼事是辦不到的!”明長宴連忙給趙小岚使了一個眼色,趙小岚啊?了一聲,明長宴性暗道‘蠢也!’,便自己上:“你要去白鹭書院麼,帶上我一起,如何?我保證不添亂!”未等阿珺回答,懷瑜便道:“不行。”明長宴聽了,驚詫道:“為什麼不行!”懷瑜哼了一聲:“不行就是不行。”二人對視片刻,懷瑜突然低聲道:“你覺得自己死了一次還不夠是嗎。”明長宴心裡一跳。他方才拔出蒼生令,便知這小祖宗恐怕已經猜出來自己的身份,否則也不會找個赝品的理由搪塞大皇子。可惜明長宴想不到懷瑜幫他的理由是什麼,難道是念舊情?他死後在江湖上名聲極差,險些就混到了人人喊打的水平,就算有什麼舊情可念,恐怕也不會太多。明長宴笑嘻嘻道:“你醫術好,救我一回不就成了!”懷瑜聽罷,突然說了一句:“你以為救個死人很容易嗎。”明長宴賣乖道:“我這不是還沒死嗎!再者,去白鹭書院左右是我的事情,你别來管我。昨日我說過,今後有事必然不會來麻煩你,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懷瑜聽了,微笑道:“我偏要犯呢。”明長宴被他一噎,打哈哈道:“要飯?要飯可不是什麼好行為,你堂堂一個小國相,衣食無憂,就别做這種下等事情了。”他連忙甩開懷瑜的手,笑嘻嘻地湊到阿珺面前:“阿珺,帶我一同去白鹭書院。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你雖然是個女子,不是大丈夫,那就對折一下,算你四點五個鼎,你便也不能反悔,得帶我去!”阿珺道:“本公主說話算話,從來不反悔!”趙小岚舉手:“帶上我,我也去!”說罷,他偷偷瞥了懷瑜一眼。明長宴按着他的腦袋令他往前看:“看你哥幹什麼,不管他,我們不帶他去!”阿珺道:“不過,你去白鹭書院幹什麼。”明長宴道:“我麼,我跟着你一起去見見市面!”此時,老嬷嬷開口:“公主,這幾日白鹭書院放課,我看幾個小世子都在樂司坊玩,柳先生必定也不在書院。”阿珺聽了,懊惱道:“他不在書院在哪裡,先前說好了我去大寒寺求了平安福回來給他,每一次都爽我的約!”明長宴正欲開口,喉嚨又湧上一股腥甜的味道,他吐了一口血出來,登時眼前發黑,後頸猶如針紮一般疼痛。趙小岚喊道:“煙姐姐!”阿珺見了慌亂道:“她怎麼了?怎麼又吐血了!”明長宴伸手按住後頸,那處皮膚陡然一動。懷瑜上前一步扶住他:“你……”明長宴全身的重量壓在他身上,喘了口氣道:“有刀嗎?你腰上的除外。”懷瑜懶得理他,左手把脈,一探便察覺到明長宴脈象不穩。他平時都好好地,能吃能喝能睡,估計就是剛才拔了一下蒼生令引起的反作用。蒼生令素來煞氣極重,他催動内力強行拔刀,隻能加快他體内的毒液流動。懷瑜作勢要抱,明長宴連忙道:“别像抱女人一樣抱我。”懷瑜沉思片刻,把他往肩上一扛。明長宴胃被一壓,又吐了一口淤血,張牙舞爪地慘叫道:“祖宗!親祖宗!我求求你了!你還不如抱呢!”他腦袋砸在懷瑜背上,暈頭轉向。懷瑜啧了一聲,隻好把他往前一拉,這會兒,明長宴整個人便坐在他手臂上。他此刻成了‘女人’,身量不高,坐着比扛着好受些,明長宴幾番折騰,神志不清,虛弱道:“作孽啊。”雙手找不到抓的,隻抓到了他脖子上挂的琥珀項鍊。明長宴毒效上來,走遍全身,不省人事地靠在肩上,喃喃自語道:“這個狗鍊好别緻。”他順勢摸到下邊的琥珀,暈成這樣還不忘感慨:這麼大的透明石頭,這小子果然有錢,果然臭美!說完,終于倒頭暈了過去。落魄君子(九)窗戶被叩了三下,夜莺叫了三聲,蓦然,寝殿的一扇窗從裡至外被推開。一雙潔白如玉,少女的手出現在黑暗中。夜莺在窗前的月桂大樹上啼叫,她聽了會兒,試探性的喊道:“哥哥?”忽然,樹上倒挂下一名黑衣青年,冷峻蒼白,雙手抱臂,笑意盈盈。此人,就是明長宴,他道:“伊月,肚子餓了嗎?”“哥哥!”伊月紅褐色的眼睛一亮,張開雙臂,作勢要抱他。明長宴怕她從屋裡掉出來,連忙翻身從月桂樹跳下來。從窗戶進屋,伊月點燈,屋内霎時大亮。明長宴有一年沒見過她,于是退後兩步,上下打量。伊月穿着大月特有的紗裙,黑色長發打卷,如畫中嬌女,姿容絕色,貌似仙子,風流占盡。伊月坐在桌前,倒了一碗羊奶,“哥哥渴不渴?”明長宴坐下,笑道:“你有點長胖了。”伊月道:“等我長得再胖些,哥哥就能看見自己胖起來的樣子了。”明長宴端起碗一飲而盡,又從背後的包裹裡翻出了大量中原帶過來的胭脂水粉。這些小玩意兒在臨安随處可見,算不得稀奇,但伊月從未踏出大月國一步,明長宴無論從外面帶點兒什麼東西給她,對她而言都十分珍貴。伊月擰開蓋子,手指沾了些胭脂,抹在自己嘴唇上:“去年哥哥給我帶的,我已經用完了。是這樣用的嗎?這個呢,黑漆漆的,難道也抹在嘴上?”明長宴道:“這個是畫眉毛的。你過來,我教你怎麼畫?”伊月道:“你會畫嗎?這個是中原少女擺弄的東西。”明長宴一挑眉:“别小瞧哥哥,我有什麼不會的!”二人移動位置,伊月坐在鏡前,明長宴右手拿着螺子黛,往她眉上輕輕塗抹。鏡中,兩人相貌相同,天資上等,是雙生并蒂,難分你我。妝成,伊月道:“哥哥畫的眉毛好難看。”明長宴在她的眉心一彈:“挑三揀四,下回求着讓我畫,我都不畫了。”伊月站起身,在鏡子前面轉了一圈,手足上的四對鈴铛叮咚作響。“哥哥,你什麼時候帶我去中原?前年說了,前前年也說了,你總是撒謊。”明長宴叫冤:“你冤枉我。”他道:“再等一年,就能帶你去中原了。我記得,逐月大典要開始了,你舞跳熟了嗎,萬一又像小時候那樣,跳到一半忘記了,阿爸會把你吊起來打。”伊月嘻嘻笑道:“被阿爸吊起來打的是哥哥,你趁亂颠倒是非。”明長宴也笑道:“我被打還不是幫你忙,小沒良心。你不哭着上我這兒來鬧自己跳不好,我能冒充你上去跳嗎。”伊月道:“你和我長得一樣,誰認得出來。”她想了想,又說:“隻有阿娘分的出來。”明長宴吃了兩塊糕點:“阿娘都走了好些年了,我們留在大月毫無意義,等今年逐月大典一過,我便接你到中原去。”伊月看着他腰上的玉佩,問道:“這是什麼東西,怪好看的。”明長宴開口:“哦,我小師弟送的東西。怎麼,你喜歡?那就拿去。”作勢,他便要解開。伊月搖頭:“我不要,等到了中原,哥哥給我買新的。”明長宴道:“那是自然,你想要多少我給你買多少。對了,還有這個。”明長宴拿出兩把小木頭梳子,工藝十分漂亮:“這個給小鈴铛,這個給小骰子。去年我答應她倆帶的,你等明早她們伺候你起床的時候給。别說我來了。”伊月将其中一把梳子推回給明長宴:“一把就夠了。小骰子被阿爸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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