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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openyourheart第二天早上，當朱痕走進醫院餐廳的時候，一眼便望見了獨自坐在落地窗旁邊的慕少艾。在淺金的光線中他顯得很沉靜，頭發是随便束起來的，有幾縷滑到頰邊，漫不經心的遮住了那個多少有些突兀的刺青。軟軟垂在胸前的聽診器亮得刺眼，加上白衣和銀發，整個人浸泡在晨光中就像一枚朦胧溫和的發光體。在他面前的小圓桌子上攤開着一份報紙，眉頭認真的輕輕蹙着，眼神卻是散亂而漫無邊際的。對于一個習慣心不在焉的家夥來說，報紙隻不過是神遊的借口和掩飾而已。一杯咖啡已經幾乎看不見有熱氣冒出來，他卻還穩穩的端着，動都不動一下。在走過去之前朱痕小小的猶豫了一下，大部分原因是認為在别人考慮自己的事情時貿然闖入是不夠禮貌的行為。熟不熟且不論，畢竟招人不快。還有一部分則來源于連他自己都解釋不清的，一點點怪異的别扭。慕少艾是聊天的好對象，事實上，是太好了。但如果要朱痕主動走過去坐下，沒話找話的跟他談論這個城市一周之内的天氣情況，終究還是有些怪怪的。他剛剛改變主意，準備将腳換個方向去餐廳的另一頭，慕少艾的目光卻在那一瞬間該死的轉了過來。不偏不倚的，像有預謀那樣直接碰觸到他的眼睛，之後便一直平靜的停留着，笃定得很。這一下朱痕簡直沒辦法繼續裝做視而不見，于是隻好按照原計劃往那邊走。走到慕少艾面前時他掩飾性的幹咳了一聲，随即拉出另一把椅子，在對面坐下來。一擡眼發現慕少艾還在認真的注視着自己，朱痕在毛骨悚然的同時感覺到心底某種被稱作尴尬的情緒漸漸升了上來。雖說長那麼大，被人盯着瞧的經驗也不是沒有過，但是慕少艾此刻的目光，總讓人感覺非常的……詭異。他在心中重複強調了幾遍“我早上确定已經洗過臉了”，随即硬邦邦的開口說，“你來的很早嘛——吃過早飯了？”“嗯。”慕少艾漫應了一聲，目光依然非常注意的在朱痕臉上停駐着。漸漸的就有笑意在那雙眼睛裡聚集起來，漸漸的越來越濃，到最後幾乎要忍俊不住。“那你還坐在這裡幹什麼。”朱痕黑着臉望着對面人一臉原因不明的笑意，混亂之餘口不擇言的問道。“秀色可餐，就當是多吃一頓咯。”那家夥咧嘴一笑，柔和的眉眼頓時變得邪氣的生動起來，顧盼之間全是風流。雖然明白此人口中的秀色指的是來來往往的護士和女醫生，但聽起來還是有些别扭，模模糊糊的感覺自己似乎是被不動聲色的調戲了，但鑒于這位流氓沒有指名道姓，又不便立刻反唇相譏回敬過去。最令人發指的是，在這麼說着的時候，慕少艾的眼睛依然肆無忌憚的灼灼刺在朱痕的臉上，看得朱痕一陣後背發涼。實在氣不過自己莫名其妙的窘迫尴尬，朱痕索性調整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以手支頤給他瞪回去。如果不是因為某人那忍耐了十幾個小時的辘辘饑腸終于體力不支，發出了某種忍無可忍的叫嚣，這兩位的持久戰也許會繼續這麼無聲的論下去，絲毫不理會旁邊經過的醫師甲護士乙好奇而訝異的目光。“喂，有點同情心好吧？”朱痕一臉黑線的望着對面的人說道。那家夥正以一種很有分寸的方式笑着，修長的手指掩飾似的張開，虛虛的掩住自己的眼睛和鼻梁。沒有出聲，隻有肩膀在輕微的動。他還不如笑出來呢，朱痕恨恨的想，這人一旦裝模作樣起來真是比什麼都可恨。慕少艾放下手，臉上仍然有缱绻未消的笑意。清了清嗓子之後，他開口道：“那個……你昨晚沒睡？”“……幹嘛？”這事一說起來就有氣。是誰說的紅茶不會導緻失眠來着？！“果然……”那家夥皺起眉，輕聲驚歎道，“我說黑眼圈怎麼會那麼大得吓人……”聽清這句喪盡天良的感歎之後朱痕當即就有捋袖子揍人的沖動。而慕少艾敏感的嗅到了某人滿身的火藥味，便搶在他暴走之前飛快的開口補充道，“作為補償和道歉，我請你吃早飯吧？”“可以，一年份的。”朱痕兇狠的答道。“喂，做人不要太得寸進尺，否則會遭報應。”他一本正經的威脅道，眼底隐隐一抹笑，促狹且意味深長。朱痕剛準備奮起反擊，猛聽旁邊響起一個柔和妩媚的女聲，十分禮貌的低聲問道：“對不起，可以加入嗎？那邊沒有多餘的空座位了。”沒有多餘的空座位？那我現在看到的那些又是什麼？朱痕瞬間茫然，一時沒來得及調整表情，臭着臉擡眼瞥了一眼身邊的女醫生——長卷發，細挑的眉和明麗的眼，笑靥如花。是說這人的确有那麼點眼熟，但平時沒什麼交情，他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正在混亂之時，卻聽對面那個家夥笑嘻嘻的搶先開口道，“可以可以，我已經吃完了，你請過來這邊坐。”一邊說，一邊當真收了報紙起身就要走。雖然至今仍然沒醒過味來，但朱痕直覺事情正往某種不妙的方向滑去，而那個推波助瀾者正準備一走了之。他下意識的便一把扯住慕少艾的小臂，咬牙切齒的低聲道：“喂，你是吃完了，我還餓着呐！”慕少艾微微眯起眼睛，稍微俯低了身子減小音量鄭重的答道：“所以現在早餐來了。那麼大份，夠你吃一上午了。不用太感謝我。慢用，回見。”回身離開的時候，他的幾根發絲在他臉上一掠而過。極淡的來蘇水混合煙草的味道，苦澀清涼。仿佛一波模糊深湛的暗流，無聲無息的席卷而至随即迅速消散。一切都令人措手不及。他忽然有些困窘。就好像在靜止的空間裡逐漸升起的燥熱氣流。一不小心，便亂了氣息。下意識的偏過頭，目光不假思索的追逐上去。身處人群中，那人卻依然是引人注目的那一個。明明走得很快，看起來偏偏顯得悠然。旁邊幾個早已久候多時的小護士見狀便紛紛一擁而上，莺聲燕語巧笑倩兮，殷勤得不得了。而他腳步不停，回應的笑容愉快明亮，微彎的眸子溫和的注視着身邊的女孩子，雖然半句話都不說，卻還是給人極溫柔的印象。無害的外表加上惡質的内在，這人簡直生來就是為了騙人的。可這世上偏偏有那麼多花癡女人賠着笑排着隊等着上他的當！朱痕又是感歎又是鄙夷，好容易等人走了看不見了也将自己的臉給掰正了的時候，對面的女醫生臉上的笑容已經有些搖搖欲墜。“那個……我剛才說，朱痕醫生今晚有空嗎？可不可以——”有些尴尬的重複道，明豔的臉上有淡淡的紅潤。“不好意思，今晚我值班。”朱痕不假思索的答道，臉不紅不白。“哦，這樣啊……那真是不巧呢。”女子的笑容繼續黯淡下去。有一個瞬間她似乎準備繼續說點什麼，但終于還是遲疑着忍住。氣氛益發尴尬起來，雖然身處其中的另一個人顯然對此渾然不覺。“嗯。如果沒什麼别的事的話，我去辦公室了。回見。”話音剛落，此人就十分幹脆的起身拉開椅子，徑自走到售貨架那裡買了一個三明治便離開了，氣質絕佳。女醫生的笑容至此簡直已經撐不下去，一頭失望，一頭委屈，一頭惱羞成怒，整個人就像被丢到火盆柴堆上烤着。而此刻的朱痕染迹璧有瑕則毫無知覺的大步往自己的辦公室走，一時想起慕少艾那滿臉欠揍的笑容，也不管走廊上人來人往，拿起三明治就惡狠狠的咬了一大口下去，倒把自己給噎了半天。————————?下班之後朱痕收拾了東西準備回家，走到大廳時神差鬼使的又折返回去，狀似随意的查看了一遍當天值班醫生的名單。出來時碰巧在電梯口遇到心髒外科的熟人，一番不鹹不淡的閑扯之後，話題便順水推舟的轉移到了新來的慕醫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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