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筠剛畢業沒幾個月,大概學生時代的女孩都讨人愛。公司新進的同事每個人案頭都挂着擺着一兩件喜歡的小玩意兒。每次看到它們,都會勾起很多的向往。和他們一比,盞盞快成了老一輩了。她不過比文筠他們多進公司幾個月而已。想起這些快樂事,會崩地卡帶。海瀾變了,海涵也會變,打電話給海瀾,海瀾正睡呢,盞盞說快起來,介紹個新人給你認識。海瀾不知聽到了沒有,盞盞隻聽見她不太均勻的呼吸聲。
盞盞跟文筠在約好的地點等了海瀾挺長時間,等得文筠的脖子快長成鴨脖子。盞盞正想取笑她一下。海瀾病态十足地迎面走過來。穿了一件套袖大寬衫,上面印着幾個阿拉伯數字,東倒西歪的。跟人一樣缺乏椎骨。盞盞說,海瀾下次别忘了把睡衣穿出門。海瀾不鹹不淡地說,真沒勁。盞盞帶路,文筠踏踏地小鹿似地一步不離。海瀾巴不得把自己丢了。湊在一塊吃個飯也着實不容易。吃完飯,送糧海瀾回去更是不容易。文筠是個直腸子,快嘴說,讓海瀾姐去我哪兒睡吧。盞盞你也去,紅紅請假好幾天呢。盞盞正怪文筠自作主張,找不自在,惹一身桃毛,我才不喜歡到處流浪呢。海瀾難得有個同盟軍自己表明身份,她傾向文筠的話說,你為什麼不流浪呢?讓人可憐你像吃芝麻燒餅,吃完了落一地芝麻一嘴香。文筠拉拉海瀾的衣袖,走吧,走吧,我最怕一個人。盞盞找文筠茬似地說,怎麼你還有這種富貴的毛病?瞎胡鬧什麼?海瀾一聽來勁了,别人瞎鬧,你最正經。離我遠一點,小心帶壞了你聖潔的名聲。盞盞說,海瀾,你應該和海涵多溝通,不能這麼僵着。海瀾從牙縫裡死死地咬字,别叫得這麼大方,我聽着不舒服。我比你了解李海涵!盞盞苦笑弄巧成拙了,将若壓帥,沒有尚方寶劍,隻能随她便了。
海瀾把小公寓徹底參觀了個遍。她跟文筠還挺對路,是麻雀窩裡飛進兩隻無尾燕。盞盞不想跟海瀾嘔氣,又主動跑到文筠屋裡,三人打鬧起來。盞盞是有備而來的,但還沒說,海瀾先一個人沉默了。盞盞說,你們鬧心理病呢?海瀾說,我現在讨厭他。盞盞說,海涵多好。海瀾說,好像你們是一家人。我要什麼了?盞盞黯然了,文筠從中調節,我有果汁呢,一人喝一杯吧。海瀾覺得盞盞終究是外人,外人感覺不到她的内心感受。她們是在不同層面上有不同的要求,如果換個位置,盞盞未必肯換。文筠給了她們個台階下,氛圍軟了下來,說話的語氣也緩和了。盞盞把果汁兌上了半杯水,她不太喜歡這種加工了的飲料。海瀾和文筠對瓶飲。盞盞在想,如果我是海瀾,有了這麼個哥哥,什麼要求都不會再有,哥哥已經滿足了内心的要求了,都夠了。盞盞和海瀾在暗裡使勁,兩人在拔河,文筠說,我可當不了裁判啊,我還沒去考資格認證呢,等我考好了,你們認真較量。
枯黃色
如果李海涵知道兩個女人為了他等事情塵埃落定。他是事件的制造者,就一定是事件的執行者。每件成功的輝煌,不是光坐在觀景台上眺望就可以,而是他跟後台制作人一起忙活。在中國的制度裡,政治決定商機,他是一個有着政治生命而又從事商業工作的人。他執行着命令,又發布着條款。他比父親李大山優秀。李大山從小就把他拿“頭兒”來培養,一個小有成就的商人最明白仕途的魄力。他把他的精明傾囊傳授給兒子,他覺得李海涵有這種氣魄。這種氣魄不是培養的,是兒子天生的。大山的兒子沒有理由成為土丘的基因。上天先給了這麼好的基礎,他如果不充分開發利用,那他不是大傻嗎?他從不做賠本的生意。他的精明讓他過早謝了頂,前些年買了頂假發戴着,後來看了電視受到啟發,覺得自己可以免費給自己的買賣打廣告,這就是一種不用貼錢的商标。
海瀾最鄙視這一點。她對父親哥哥向來看心情。心情好,對他們和顔悅色,但他們也要有求必應。心情不好,可以一整天不說話,仿佛面對沒有幹系的一幹人等。誰如果這時看錯了火候,準會挨一頓呲牙咧嘴的批。李大山放任海瀾,他在等一個時機,嫁女兒也是精美藍圖的一部分。缺少了海瀾,他雄壯的計劃就會的一個缺口,他的錢袋子就會漏錢。
海涵遷就海瀾,隻是因為她是自己的妹妹,妹妹摳點零花錢,是天經地義的,不可責備。正因為如此,造就了一個做什麼都那麼率性而為不顧後果而又挑不出具體錯誤的丫頭----李海瀾。李海瀾不算嬌氣,也不狂妄。遇上街上那些讨飯的,她一律視而不見。櫥窗裡的時尚她也喜歡,但她不買。幾年深居離索的生活,沒有實際的工作,沒有象征性地收入,她将生活支出控制在極小的範圍内。她控制得很好。因為她喜歡坐着。
父親和哥哥的冷漠,讓她無意也無形地花他們的錢,卻不買他們的帳。她心安理得。覺得這根本算不得什麼,與其讓它們發黴變臭還不花掉。因此她也從未覺得自己寄生蟲的生活就是盞盞所說的堕落的感覺。哥哥很早離開父親打天下,因為他負擔着父親的尊嚴,父親設計描繪的精美王國的建築。她離不開父親,她需要在心理上鄙視父親,生活上卻依靠他,榨着他的血汗。她并未感到羞恥。誰讓父親生了她。她根本就不喜歡這個家。她希望挑起一場戰争,越慘烈越好,她要讓她恨的人知道多年來她心裡的積恨有多深,她的創傷,包括她被剝奪了的愛。她尤其恨海涵。她希望同這個家連根斬斷。
有時候,她等海涵回來,半夜了,海涵的腳步靜悄悄,她從被裡跳出來,光着腳,憤恨的火一次次被巨大的安靜吞噬贻淨。她一次次又光着腳悄無聲息地躺在床上。月光從窗簾的隔縫裡洩進來。帶點不太明朗的枯黃色的憂傷。
等天明醒來,房間裡,偌大空間,一切還是靜悄悄地。她設想過多個幻想,她想提早把她的想法告訴海涵,而她卻越來越覺得她心裡最牢固地那道防護牆垮了。
空氣裡的花香混合的味道越來越分不清是什麼了,有丁香,玉蘭,似乎還有薄荷,玫瑰,更有那麼點茉莉和薔薇的清涼的細緻香。不爛漫也絢麗。水靈靈的青菜在冷氣裡更是讓那些主婦們名利猶豫不決。海瀾買了一塊巧克力,看着大腹便便地女人提着籃子,耐心優閑地看每個商品的出産地,重量,營養成分,價格,日期,保鮮度。她想這會不會又是一個孽子。而她同時又看着她紅潤的臉上泛着的光澤,當個主婦也是幸福的,至少比沒人要的幸福百倍,海瀾一直跟着她從一排貨架轉到另一排貨架,她笨拙地移動着身軀,那是天地間的一種大美。
海瀾挑了幾個洋蔥,洋蔥在冷氣裡呆久了,摸在手裡硬梆梆地,這讓海瀾找到了久往的感覺。吃洋蔥的人是幸福的,切洋蔥的人是有愛情的,洋蔥裡面的一種愛,可以讓欲哭無淚的人掉出眼淚來。每每買菜,海瀾總帶兩個洋蔥回來。壓在籃子底下,心裡好惬意。不吃,看着也舒服。剝個皮,擱在那兒,永遠是随時備用。每天剝一層皮,不是哭,是洋蔥辣的,淚很快流下來。很順暢地,心也随着歡快起來。
盞盞告訴過海瀾,剝洋蔥是要放到水裡的,否則等到切時可就淚流滿面了。海瀾很不屑。她要的就是一樣不用去掩飾哭泣目的的哭泣。雖然她生在一個衣食無憂的家庭,可也并不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她許盞盞哪裡比她差,隻不過是她整天抛頭露面。而她李海瀾,庭院深深深幾許。她甯可和盞盞倒個位置,換取心靈上的自由,不必擔心某一日親生父親對她的感情暗算,把她賣了。給哥哥當仕途上的鏟土機,這算不算是一種可怕?她和盞盞一樣,受過十幾年的教育,知道洋蔥該怎樣去吃,但許盞盞未必體會她一坐幾小時頭腦飛快旋轉的痛苦。這個定律維持住了,就是幾年。幾年下來,她還是學生身材,學生頭腦。她不忌諱别人說她幼稚,幼稚地可笑。但她忌諱盞盞說她不願長大,還停滞在喝水還用奶瓶的階段。她不渴求榮華,但她需要執著。海涵有過兩次飯餐時間回家。兩次都看見海瀾在剁洋蔥。海涵笑過海瀾,像剁豬食。海瀾把刀舉向了哥哥。洋蔥沙拉擺在桌中間,其實就是個點綴,不會有人去吃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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