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帶着人間最甘美的佳釀回到大江山,同他的摯友把酒言歡。山城銘酒好找,限量供應的僧家釀卻是杯酒難尋。茨木把臨街的酒鋪看了個遍,幾經打探才在藏在深巷中的一家小酒肆裡買下了最後一壺僧坊酒。将瓷白的酒壺在腰間挂好,茨木轉身正欲離去,卻被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的人攔住了去路。“最後一壺?”來人身形比茨木稍矮半頭,戴着頂鬥笠,剛好遮住了茨木打量他的視線,聽聲音判斷,約莫是個少年。茨木皺着眉,顯得頗為不悅,“是又如何?”“這酒,”說話間,少年的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探向懸在茨木腰側的酒壺,右臂配合着隔開茨木企圖遏制自己動作的手,旋即左手一勾,已然是奪過酒壺閃身到了數步以外,“本大爺要了。”茨木聞言一愣,定睛再度望向他,隻見少年用右手食指将鬥笠向上推了推,露出一雙楝紫色的眸來。“摯……友?”少年揚起下巴做輕狂一笑,舉起酒壺晃了晃,“來啊,一起。”他們去到了宇治神社本殿的屋頂上,長燈流火、人來人往,全部一覽無餘。夏末的晚風正當好,就像此刻入喉的佳釀,剛好拿捏在了神酒的濃烈與濁酒的寡淡之間。“茨木,”酒吞突然開口打斷了在一旁滔滔不絕講述這些年雲遊經曆的大妖,“你知道妖怪為什麼大都藏身于山河密林之中嗎?”茨木一愣,讷讷搖頭。“因為世間本就沒有妖怪的栖身之所。”酒吞把空空如也的酒碟放到一邊,目光投向焰火炸開的遠空,“神處高天原,人居葦中原,亡者赴黃泉,唯獨妖怪沒有屬地。”“可大江山是屬于摯友的!”茨木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除了力量,妖怪一無所有。”酒吞似笑非笑地冷哼一聲,又道:“但力量可以帶來一切。”茨木感受到了他身上燃起的枭殺戰意,頓時興奮起來,“摯友這是要戰鬥了嗎?讓我一起!讓我感受你的力量!”空掉的酒碟在酒吞手裡化為齑粉,他起身直立在屋脊上現出了妖怪之身,強盛的妖力萦繞在他周身帶起勁風,三足八咫鴉自他裹挾在暗紅靈光中的身軀中化形而出,嘶鳴着沖向夜空又從制高點急轉俯沖向長街上聚集的人群之中。“是你!”茨木看着眼前似曾相識的場景不由驚呼,“他就是你!”“不一樣。”酒吞面無表情地注視着混亂的長街,眼裡冷得沒有一絲溫度,“你看到他的那個晚上,他就死了。”“你在說什麼啊摯友?”茨木大惑不解,“你……他……?”說來話長,而當下并不是個适合做解釋的時機。酒吞瞥了茨木一眼,決定長話短說,“你看到的,是我死去的前身之一。八咫鴉往來于生死間,隻為兩件事現身:超度亡靈,以及,”他頓了頓,方切齒道:“複仇。”茨木想,複仇大概是一件一旦開始便無法停止的事情。京都的權貴企圖抹殺帶來恐慌的妖怪,而大江山的鬼王則要不斷為死在陰陽師手下的小妖怪們報仇。人類的善惡與妖怪的善惡從來無法一概而論,相悖的立場注定了二者之間難分對錯,隻有因果。年複一年,争端往複,仿佛永無休止。然而凡事總有終焉。一來一往的激烈沖突下,鬼王與人類的積怨愈深,直至沒有轉圜的餘地。京都的統治者決定派出最英勇的武士和最優秀的陰陽師合力進行大江山退治,而百戰不殆的酒吞童子更是無所畏懼,毅然做出了迎戰的決定。“酒吞大人……”螢草躲在桃花妖身後緊緊攥着手裡的蒲公英,怯弱的聲音裡滿是擔憂。“嘁,麻煩死了。”酒吞不太擅長和山上這些柔弱的花草系小姑娘們打交道,故作不耐道:“你們都躲遠點,别妨礙本大爺打架。”“對,别妨礙摯友。”茨木站在一旁附和。“可……可是螢草聽說,這次、這次來的人類很厲害。所以,請……請……”螢草還是改不了一緊張說話就打磕巴的毛病。“請讓我們幫助您吧,酒吞大人。”桃花妖摸摸她的頭,輕柔地說完了後面的話。“不必。”看着小姑娘們因為自己不加修飾的拒絕而顯露出的無措模樣,酒吞略顯煩躁地搔了搔頭發,“你們能避開那些人就算幫了大忙了。”“可是!我們……”“你們的修行太淺,到時隻怕連本大爺釋放的狂氣都無法抵禦。”酒吞說完便稍微釋放了些許狂氣出來威懾還想分辨的小妖怪們,用事實證明了自己的話,“都走吧。”小妖怪們終于不再說什麼,在桃花妖的帶領下陸續離開了。靠着鬼葫蘆原地坐下,酒吞用餘光瞥了眼旁邊跟着坐下的大妖不由一陣頭疼,“你怎麼還不走?”茨木腦袋一歪,理所當然道:“此戰非比尋常,我不會離開摯友的,而且我也足夠強。”酒吞語塞,不知如何反駁。靜坐片刻,酒吞複又開口,“本大爺讨厭敗北,尤其是輸給區區人類。”“摯友不會輸。”茨木笃定道。“那是自然。”酒吞哼笑,目光在他身上落了一下,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正色道:“話雖如此,京都的武士仍不可小觑。”茨木臉色一暗,鬼爪在右臂空蕩蕩的袖管上虛虛一握,憤恨道:“這次我一定把他們全部捏碎!”“不夠。”酒吞壓下他的鬼爪,“要想赢光有決心是不夠的。”“摯友啊,我們的力量遠勝人類,怎麼會輸?”酒吞搖頭,“人類詭詐,若無萬全之策,他們此行豈敢大興讨伐之師?”茨木皺眉,不明白他的摯友何故一反常态的謹慎,“不過虛張聲勢罷了,摯友不必憂心。”“本大爺讨厭敗北。”酒吞又重複了一遍,“所以,你要替本大爺找回一樣助勝之物。”“是什麼?”“天叢雲劍。”笛聲越來越近了,如果茨木通曉音律便不難聽出其中的警告意味,可惜他對雅樂向來一竅不通。一聲近乎尖銳的尾音過後,笛聲戛然而止。大天狗注視着從黑暗中走來的大妖,冷冷地給出了評價,“真是失禮啊,茨木童子。”茨木擡頭望向坐在櫻樹上的大妖,還算客氣道:“失敬。”把竹笛收好,大天狗并沒有接受他敷衍似的回應,“你不好好呆在大江山,跑來愛宕山做什麼?”“我有要事前往伊吹山,途經此地而已。”茨木言簡意赅,不欲多費口舌。“伊吹……”大天狗蹙眉,視線在盤旋于不遠處的白鳥身上輕飄飄地掃了一下,眼底當即透出一絲訝異,“那裡沒有你想找的東西。”聞言,茨木不由神色一凜,“你怎知我要找何物。”“無非不過天叢雲劍。”大天狗答得雲淡風輕,茨木卻是驚詫不已,“你怎麼知道?”愛宕山鄰近京都,大天狗自然對那裡的風吹草動全都一清二楚。素聞大江山鬼王與京都掌權者沖突不斷,決勝之戰一觸即發。眼前這向來心高氣傲,眼裡隻能容下他摯友的鬼将卻偏要在戰争前夕趕往距大江山千裡之外的伊吹山,若非為了尋找與酒吞淵源頗深的那把神器為之助陣,大天狗當真想不出他行色匆匆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理由。“這不重要。”“你到底想說什麼?”“與其到伊吹山無功而返,你不如先去京都看看再做決定。”大天狗覺得這樣多管閑事實在不像自己的風格,遂不再多言。他意味深長地又看了眼不遠處落在樹梢上的白鳥,雙翼一展便消失在了夾雜着落羽的勁風中。茨木一時躊躇,不知是該繼續前去伊吹山還是該聽信大天狗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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