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時,前後左右已俱被禦林軍重重包圍。白厲勒馬急停,從我手上拿過佩劍,似欲與他們死戰一番。我盯着前方宛若一尊浴血修羅的蕭獨,反倒冷靜下來,按住白厲的手。這小子矯健地跳下馬來,将肩頭上的箭一把拔下,饒是連眼睛也未眨,一掀前擺,單膝在我馬前跪下。&ldo;請,太上皇随我回宮。&rdo;這一句是斬釘截鐵,铿锵有力,哪裡還有方才酩酊大醉的模樣?我牙關一緊,這小子酒醒得倒是很快!但來得是他,總比其他人來要有轉圜的餘地。今日不走,我也要竭力保下這班白衣衛,絕不能容他們被捉回去審訊。否則,我舅舅白延之就不保了。我拍了拍白厲,容他扶我下馬,而後緩緩走向蕭獨。待蕭獨擡眼看來之時,我便順勢往前一栽,被他伸手接住。他呼吸裡酒氣極重,眼底還泛着血絲,似是醉着,又似是很清醒。我勾住他脖頸,湊到他耳畔,輕道:&ldo;孤跟你回去。這些人,你将他們放了,你想要什麼,孤都答應你。&rdo;蕭獨到底還是個小子,聽我如此一哄,哪能不為所動。我見他沒進一步動作,悄悄摸到他腰間匕首,一把抽出,抵在他咽喉處,厲喝一聲:&ldo;突圍!&rdo;禦林軍見皇太子被我脅迫,一時都不敢出手。白厲立即上馬,風馳電掣地沖出包圍圈,數十白衣衛緊随其後,左劈右砍,與禦林軍殺成一片。白厲回頭見狀,便折回來想要救我,哪知蕭獨卻不顧脖子上架着匕首,将我一把摟住,一躍上馬,用身子将我牢牢制住,卻也沒管禦林軍與白衣衛如何,徑直朝城門沖去。我不知他是不是聽進了我方才那句話,有意放他們一馬,心裡是喜憂參半。到了城門之前,蕭獨才勒緊缰繩,緩步行進。&ldo;今夜之事,我不會告訴父皇。&rdo;他低着頭,嘴唇挨着我頸側,呼吸灼熱,&ldo;皇叔,落日河畔有重兵駐守,于公…于私,我都不能放你走。你,莫要怪我。&rdo;我一驚,複而歎了口氣:&ldo;孤如何怪你?&rdo;難道不該怪自己養狼為患麼?蕭獨默然不答,朝城門高喝了一聲:&ldo;開門!&rdo;守門衛士打開大門,見是蕭獨,紛紛下跪:&ldo;太子殿下!&rdo;&ldo;關閉城門,今夜不要放任何人進出。還有,有前來刺殺皇上的刺客混在禦林軍裡,若見到禦林軍回來,一律放箭殺之。&rdo;守門衛士齊聲答:&ldo;是。&rdo;我心下咯噔一跳,他這不是在為我殺人滅口,封鎖消息?這小子……蕭獨縱馬帶我進城,行至城道邊一片樹影下,喚了一聲&ldo;皇叔&rdo;,欲言又止。我心知他大抵想提什麼要求,便主動開口:&ldo;說罷,你想要孤答應你什麼?&rdo;月色下蕭獨的神情晦暗難辨:&ldo;我想要皇叔答應……全心信我。&rdo;我一愕,未料到他不提要求,竟會如此說。我有些疑惑,見他傾下身子,壓低聲音:&ldo;信我,能助皇叔,重臨帝位。&rdo;被他一語道中心思,我瞳孔一縮,呼吸凝滞,卻自然不信他是真心誠意‐‐哪有當了皇儲,還不想争皇位的?況且這小子野心大得很。可這句話太過誘人,我難免心悅,不禁心血來潮,朝這小子耳根吹了口氣:&ldo;好,孤就信你這句。&rdo;他當即渾身一震,險先從馬上栽下去。我見他如此反應,心下好笑,這小狼崽子雖成熟了不少,内裡還是純情得很,若即若離的吊着,打一巴掌給顆糖,對付他怕是最有效。隻要這小子不觸我底線,我這當長輩的,陪他玩玩,也無妨。蕭獨不知我在想什麼,我卻聽得見他心如擂鼓,感覺踏實了許多。喜歡上我這麼一個叔叔,也算他倒黴。正如此想着,蕭獨就把狼爪搭到我手上來了。我縮了縮手,便被他一把攏緊,似在刻意試探我底線在哪。握手不打緊,我忍了忍,又覺他另一手摟住了我的腰:&ldo;皇叔,不介意罷?&rdo;我忍了又忍,沒吭聲,隻覺這會蕭獨隻差沒愉悅地搖尾巴了,他才夾了一下馬腹,驅馬慢慢朝泊船的碼頭行去。大更合一遠遠看見我與蕭獨歸來,碼頭周圍的宮廷禦衛都迎上來,将我們二人迎上天舟。回船後,我便借口身體不适在船艙休息,卻是輾轉反側,放心不下白衣衛。我出逃不成,驚動了禦林軍,白厲與其他白衣衛短時間内是回不了冕京了,如果真如蕭獨所言,落日河畔有重兵把守,白延之也遠水解不了近渴,我在冕京可以依傍之人,除了翡炎那一脈效忠于我的幾個老臣,也就是皇太子蕭獨了。這是我自退位以來,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勢力在分崩離析。因着睡不着,我索性披了衣服,出去觀賞日出。此時船已沿護城河順流而下,駛至了下遊的夕隐江中,兩岸山脈綿延,是曆來皇家狩獵之地。見天舟徐徐泊于江岸邊,我不由想起蕭瀾的話,正想回艙房借病不去參加圍獵,迎面便撞見蕭瀾一行人,可謂狹路相逢,躲都沒地方躲。恰時,船晃蕩起來,我踉跄一下,被蕭瀾上前一步堪堪攙住:&ldo;太上皇小心些,别又落了水。雖是夏夜,也容易着涼。&rdo;說着,沒容我找理由推脫,他便笑着吩咐左右兩個宦侍将我扶住,&ldo;太上皇想是暈船了,快将太上皇扶下去。&rdo;衆人下了船後,侍衛們便牽了數匹駿馬來供我們上山,我體力有限,不便騎馬疾行,礙于面子,仍是挑了一匹脾性溫順的銀駒。我踩着侍衛的背,被人扶着爬上馬背之時,蕭瀾已輕盈地一躍上馬,沖我微微一笑,烏邪王則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顯然奇怪我為何動作如此遲緩。他若是知道當年打敗他的那個少年天子,如今已成了一個騎馬都會喘氣的病秧子,想必會大失所望。蕭瀾叫我前來,不就是想看我的笑話麼?我咬咬牙,抓緊缰繩,一夾馬腹,不甘落後,隻聽身後一串風流的笑聲響起,蕭璟揚手一鞭,一陣風似的率先沖了出去,蕭默緊随其後,二人你追我趕,鮮衣怒馬,少年英姿,引得侍女們發出陣陣贊歎。相比之下,我真像在步入垂暮之年,心中生出一陣難以言喻的滋味。蕭舜卻在這時緩緩接近了我身側。&ldo;六哥,看着這些侄兒侄女,我都覺得自己已經老了。&rdo;&ldo;七弟說笑了,你尚剛及弱冠,便老了,那孤算什麼?&rdo;我勒了勒缰繩,與他并肩而行,榲肭的事,我雖耿耿于懷,卻不願與我這七弟翻臉。他既然想毒死蕭瀾,我就有可能将他拉攏為盟友,&ldo;你在瀛洲這幾年,可還與五姐有來往?&rdo;我那溫柔的五姐長歌公主是蕭舜永遠的軟肋,他臉色稍變:&ldo;寥寥書信幾封罷了。你怎麼突然關心起我與五姐來了?&rdo;我搖了搖頭:&ldo;當年未來得及攔住蕭瀾,孤一直心中有憾,隻是未與你提及。&rdo;蕭舜笑了一笑:&ldo;難道當年不是六哥你透露給他的麼?&rdo;我發出一聲輕輕的喟歎:&ldo;七弟,你當真如此想我?&rdo;&ldo;六哥,這句話我早想問你。你還有什麼是做不出來的?&rdo;我譏诮的一哂。原來蕭舜是看我殺了大哥二哥三哥,心裡料定我也會對他下狠手,便将當年他與五姐私情曝光導緻二人被遠逐兩地的罪名算到了我頭上。且我登基之後,隻想肅清威脅,也未将他二人召回冕京,他對我難免心懷怨意。怨到願看我去死。&ldo;你與五姐之事,孤未曾洩露過一絲口風,且還為你二人求過情,你可相信?&rdo;蕭舜獨眼閃爍:&ldo;六哥如此心冷之人,竟會為我與五姐求情?&rdo;&ldo;若非如此,五姐定會被送去霖國和親。你難道不記得,當年被送去霖國的女子,是原本将成為太子妃的孟氏小姐麼?她會成為和親人選,是孤私下舉薦。&rdo;蕭舜蹙了蹙眉,将信将疑的定定瞧了我好一陣,也未開口。我知他心性固執,一時半會怕是難以接受,便将話鋒一轉:&ldo;不過,五姐避得了上次,這次卻是逃不掉了。&rdo;蕭舜呼吸一緊:&ldo;此話怎講?&rdo;我不急不緩,徐徐道來:&ldo;五姐早到了适婚之齡,卻尚未出閣,又身份尊貴,他日若誕下子嗣,便都是蕭氏皇嗣,會成為危及皇位的隐患,而如今烏邪王将聖女嫁過來,冕國難道不應回以同禮?這普天之下,還有誰比五姐更适合嫁給烏邪王的人選?七弟,我們來賭一賭,你說,蕭瀾會不會命五姐遠嫁?&rdo;我此番一言,可謂刀刀見血,分析得有理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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