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兩指夾住拂雪,施展内力,不戴白绡手套便試圖想将劍斷掉。好在我反應及時,拂雪劍隻是虛晃一招,真正的招法是拂塵,可拂塵也沒碰到他,隻是将他揮得退後。我這時心中才想起問自己,為何如此害怕非要将他逼退,難道世間真有以指斷劍的武功,而懷揣這高深内力武功的人,隻是一個少年?”
“那少年還欲欺身上前,突然有道男子的聲音說:‘童兒,你一擊不能中人,丢盡胡氏顔面,安能再戰,速回!’這聲音在空中回蕩,顯然是說話之人不願暴露位置,用極高深精妙的内力,将聲音傳遍山巅發出的。我自诩生前武功能入天下前列,但慚愧的是并辨不出此人方位。少年聞言立刻滿臉愧色,不顧我的詢問,朝我作揖後便立刻下山了。”
曉星塵道:“子琛,你那照妖鏡是否被動過手腳?世上怎麼會有能接你一招拂雪劍訣的少年人?”
“以大對小,大的拿兩樣兵器,小的卻徒手迎戰,”薛洋哼道,“人家還嫌自己丢人呢。”
宋岚繼續道:“又過了幾日,我行至滄海,竟見海中一塊巨大的黑色碣石上,擺着矮幾,而還有兩人,正坐在矮幾兩端,下棋對弈。我生前有個棋壇聖手的虛名,實在是愛棋如命,見狀便想不管此情此景如何詭谲,觀棋再說,立刻禦劍飛至碣石之上,觀他們對弈。”
“執黑子的是一名青衫女子,執白子的是一名青衫男子。我本想用拂雪在地上刻字表明來意,但這兩人全神貫注,誰也沒擡眼看我,我便打消念頭。觀棋過不了多久,我發現,這實在是無比精妙的高手對招,我自負打遍天下棋壇高手,卻不得不承認,這不知名的一對男女,棋藝精湛恐怕不亞于我。”
“古人有觀棋爛柯之說,當時我也同那鋤頭爛了仍貪看對弈的樵夫一般,逐漸被他們精彩紛呈的對弈帶入迷了。可突然,男子将白子落在平六三位上,我立刻在心中想糟糕下錯了!這一步落在這裡遲早要輸,一定要下到平三六位才行。我心中焦急,在意識到之前,手已伸出将那顆子拿起來放到平三六位。這時那男子起身讓座說:‘既然宋道長想下棋,便請宋道長陪拙荊下完此盤吧。’我淡出江湖已十一年,聽他知我是誰,心中一驚,但想反正我死都死了,還有何畏懼?便既來之,則安之,坐上男子席位,與他夫人對弈。”
“我的棋藝雖然不如宋道長,但也知道,這盤棋宋道長你會輸。”聶懷桑道,“他們分明有備而來,投其所好引你入局,是隻許勝不許敗的。”
宋岚點頭道:“沒錯。這盤棋我本以為能赢,誰知越下越艱難,最後隻得推盤認輸。可笑我一生對弈未嘗敗績,死後卻輸給了一名婦人。夫人赢了棋,便笑道:‘夫君,願賭服輸,那我便動手吧。’說完立刻飛身朝海中一躍。我大驚失色,連忙跑到碣石邊向下看去,竟見夫人并非投海,而是憑輕功一路往下悠悠飛去,手指在石壁上不斷寫着什麼東西。寫完後便落至岸上,丈夫也随着飛到妻子身邊,兩人翩然離去。我縱身而下,看清那碣石上被妻子用單指刻着一句詩,是‘平位一子錯失龍,崗傾勢塌下棋胡’。”
“這是一首藏頭藏尾詩,每句首尾連起來是——平龍崗胡。”聶懷桑立刻道,“世間無人能以手指刻入碣石,就算能,也斷不可能這般輕輕松松吟詩作賦,一定是事先用化屍水塗抹那處石壁,使得碣石軟化,再演得逼真,好像是靠内力刻字那樣。”
宋岚道:“仙督,當年赤鋒尊對我說你天資平庸,上回見你,也一問三不知的。可今日的你,怎麼如此聰慧超群?”
“慧極必傷,情深不壽,當個一問三不知也未嘗不好。”聶懷桑道,“宋道長,請繼續。”
宋岚道:“我不及仙督聰敏,覺得這句詩大概意思說得通,是平位那一顆子落錯,導緻滿盤皆輸,可平仄不對,且最後那個胡字是錯字,應寫成糊塗那個糊。想了半天才發現原來指的是平龍崗胡氏,又想起前幾日華山上遇見的綠衣少年,驚歎胡氏修為出神入化,連孩童、女子都如此不同凡響,立刻前往南陽平龍崗,想求胡氏救救星塵。”
曉星塵動容道:“宋道長……”
宋岚對曉星塵微笑道:“星塵,你不是也救過我嗎?”
薛洋眼看宋岚這回有備而來,和請靈祭時風度盡失的模樣截然不同,勾起一抹唇畔冷笑。
宋岚道:“我去拜訪平龍崗,諸葛先生從他研究醫理的屍體中,取最新鮮的一具之舌,為我接好。又告訴我道,今年請靈仙人會落在清河,讓我去清河走一趟,星塵或許能救回來。”
聶懷桑望向薛洋。
所謂請靈仙人,以及童謠,都是他在得知宋岚快入清河境内後,為得到裝有曉星塵殘魂的鎖靈囊,而安排薛洋故意放出風聲的。諸葛先生神機妙算,足不出南陽,怎麼就能看出聶懷桑日後的計謀呢?
可薛洋一雙眼睛直勾勾望着曉星塵的手,根本顧不上聶懷桑。
宋岚情緒激動之下,雙手握住曉星塵放在案上的手,對他道:“去年我說會找薛洋索命,但不是現在,便是要先去平龍崗謝過諸葛先生指點迷津、救你之恩。一去便是一年多,除你已複生我需好生籌備重建白雪觀諸事外,便隻因諸葛先生将我扣住,想問我抱山之事。按理說,諸葛先生對我有恩,我本該知無不言,可我之所以能下抱山,全因你師尊逼我用你的性命起誓,不得将抱山上發生的一切告人,于是我與諸葛先生便在平龍崗僵持許久。最後諸葛先生道他救人素來隻救宗主親請之人,且要收取千金診金,我是白雪觀觀主,白雪觀又不依附任何家族,我勉強算是宗主親自來求診,但這千金的診金,他是一定要的。你現在是聶氏客卿,于是諸葛先生派我來找仙督取錢,臨行前又告訴我,養了這麼久,阿箐恐怕要聚魂了。”
他那是怕你不肯來,便告知你阿箐聚魂了,讓你一定會來不淨世。聶懷桑心想,他也根本不是要診金,不過是一定要讓我能聽見他的本事,借着送錢去求他救兄長!
但即使明知是計謀,聶懷桑一把扇子握了又握,想,我一定要去。
隻要有一絲生機救兄長脫離苦海,他想,我無論做任何事情、犧牲任何人,都在所不惜。
“星塵!”曉星塵試圖輕輕将手抽回的動作,使宋岚更緊地抓住那微涼的手。一定是有什麼人鼓勵并指點過宋岚了,宋岚這次說話相當明白清晰,“你可知當年,你在金麟台與金光瑤僵持不下,受困一月,是我去求的赤鋒尊幫你!”
曉星塵聞言極其驚訝,擡頭怔怔道:“你從來不願求人……”
“當年白雪觀被屠,我出口傷你,并非全是遷怒,”宋岚一鼓作氣道,“我是在心中恨你,恨你為何不一劍捅死薛洋,非要押他去金麟台受審,最終放虎歸山,才導緻今日的局面啊!”
曉星塵周身大震,失聲道:“子琛!”
他極度震驚和愧疚,面上白布慢慢滲出血來。
宋岚急迫道:“風荷舉我說的醉話,真正的意思是——”
“夠了!”薛洋将懷中的引魂寶鑒往桌上一丢,降災出鞘逼開面沉如水的宋岚,扯過曉星塵,咬破手指迅速畫好陣法,将血飛快地抹于鏡面、自己和宋岚眉心,口中道,“道長欠你一條命,我代他還給你。”
他催動咒語,光芒過後,人便消失在引魂寶鑒裡。
他上回進去,用了足足四十九天,九死一生,十分兇險。
曉星塵落下一行血淚,捧着引魂寶鑒,跪在陣法中一聲不吭。
宋岚被陣法定在原地,癡癡望着這樣的曉星塵,面上全是心碎之色。
可不知宋岚的魂魄已被誰暗中調理過,薛洋這回在引魂寶鑒中順風順水,并沒遇見危機重重的幻像,隻将宋岚生前執念走馬燈般過了一遍。幾乎不費吹灰之力,薛洋就将宋岚的幽精從虛冥處帶回陽世,隻用了短短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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