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色,紅色,綠色等等各種各樣的油紙傘被撐開,一個接着一個地被丢到了湖面上。可惜湖心之亭有些過于遙遠,丢得最遠的傘依然是隔着亭子有一定的距離。因為秦樂先手抛擲,他縱身一躍,在已經排成一條直線的傘上面輕點而過,大步流星,每一步都剛好踩到了傘尖上。
蘇辰也不甘示弱,即便是後發出手,剛勁的習武力道也讓他抛擲出了完美的弧線。撐開的傘仿佛婀娜鮮豔的蓮花天降,坐落在湖面蕩開令人心醉的波瀾,一圈一圈擴散開。蘇辰用更加輕盈的體态踏傘而行,他張開雙臂,招搖的長袍在袖口下張開,紅與黑一同在飄動中交織,像是一隻掠水而過的彩襖蛱蝶。
即使蘇辰輕快,秦樂的輕功亦是好手。蘇辰尚未追上,秦樂就已經踩踏着最後一把傘的傘骨一躍而起,跳向中間的涼亭。秦樂的輕功雖看起來不如蘇辰輕盈夢幻,但依然輕松寫意,毫不費勁。秦樂在空中狂笑着接近涼亭,蘇辰立馬一腳踢飛面前的一把傘,像是彎弓搭箭,把秦樂擊中了下來。秦樂慌忙之中踩住傘面,又站定在了湖面之上。
“你可沒說不能幹擾。”蘇辰帶着笑意,又跳到了秦樂所經曆的那一條線路上,又踢起無數飛傘,彩虹一下子傾覆到了秦樂這邊。秦樂沒有絲毫的惱怒,而是狡黠一笑,将所有傘躲開,仰着身子與許多飛濺的水珠擦身而過。撥開無數飛傘之後,隻見蘇辰把一把大傘翻轉過來當做航船一樣踩着,一踢後面的紙傘讓自己禦水而行。秦樂立馬拿剛剛擊向自己的紙傘丢過去,蘇辰随意的晃蕩就全部躲開了,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而此時秦樂也隻是虛晃一招,在攻勢之後他也翻轉紙傘踩在上面,力大勢沉地轟擊另一把傘,借力讓自己乘着傘騰空而起,在空中砸向蘇辰,蘇辰用雙腿夾住傘柄,将傘變成側向湖面,立刻在垂直于湖面的傘内踏步而起。用紙傘的外側接住了秦樂來襲,兩人用輕功把兩把傘騰向空中,身子都與湖面平行,傘對着傘兩人一齊踏步着。瞬間兩把傘都被他們向前的輕功步伐推向了湖中,而兩人竟然準确無誤的踩着對方的腳底,将輕功施展到更高的地方。最後又同時發力,分離開各自墜向湖面。
而蘇辰順着風流動自己的身形,在空中又幾度翻轉改變了方向,慢慢飄向湖中涼亭,用手抓住了亭子外的欄杆,自己也乘勢踩住了欄杆外的地面,呈單膝跪地的姿勢。
“秦樂!是我赢了!”方才還不情不願的蘇辰此時眼裡也放着光,開心的回頭看向湖中露出腦袋,變成落湯雞一般的秦樂。秦樂一開始也是心情煩悶的樣子,但是探出頭後立刻轉為了放聲的大笑。
還沒來得及問,秦樂就直接指出來了:“你的腳後跟浸在湖水裡了。”蘇辰回頭這才發現确實自己的腳後跟泡在湖水裡,即使隻有很少的一點點,但是整個身體都好似與湖水連接着。蘇辰是又氣又惱,沒有及時翻進涼亭,太着急向秦樂炫耀了。正要起身走向涼亭之時,秦樂不知何時已經遊到了他的身後,一把抓住了他的腳。
“既然沒有勝負可言的話,不如讓你也一起嘗嘗這雨露仙湯的滋味吧。”秦樂獰笑着,把蘇辰也拉入了水中。蘇辰來不及反應,就和秦樂一起沉進了湖裡,湖水冰涼沁潤,透人心脾,泡在水中竟有登仙之感。蘇辰沒有掙紮,而是笑着抱住秦樂,把他往更深更冰冷的地方沉下去。秦樂也借機戲弄他的咯吱窩。兩人在水裡面拉扯嬉戲,又互相抱着笑着,不知是誰先發力,最終兩人一起抱着滾上了涼亭欄杆邊上。
縱使全身早已濕透,兩人還是不停的笑着,秦樂被壓倒在身下,一邊笑着一邊撥撩蘇辰完全打濕的長發。蘇辰也不知為何還是止不住自己的笑聲,幾乎是貼着臉看着秦樂,臉上的水滴落下不斷地拍打着秦樂那張有點享受的笑臉。朝陽的暖光抱擁着湖水,而秦樂的手環繞在蘇辰的背上,完全潮濕的實感讓他們兩個相視着笑着。蘇辰還忍不住伸出左手,舀起更多的水撲向秦樂。
“别鬧了,哈哈哈,别鬧了。”兩個濡濕的身子又翻滾着,秦樂挺起腰部,瞬間把蘇辰壓到了欄杆上面。兩人幾乎貼着臉的對視此時才變得驚異起來,不僅僅是面龐的潮濕,眼波的深邃,更是在細看處體會到了急促的鼻息。笑容立刻從兩人的臉上消散了,而是在近距離下無聲地端詳着彼此。
————說是端詳着彼此,卻也沒有。秦樂向來對自己的容貌甚是自信,可他現在癡癡地望着的是蘇辰眼睛裡反射出的那個小小的自己,即便萬千對照過自己的鏡子,也不如蘇辰眼裡的自己,哪怕千萬之一分的潇灑,幸福。隻是感覺到蘇辰的濕漉漉的長發仿佛飛動到了天上,緊緊地從四面八方纏繞過來,接天的藤蔓呼喊着碧綠青翠,在蔓延的柔軟與潮濕當中有着一個招搖的夢。
沒等秦樂細想,蘇辰就把頭偏到一邊,好似遮掩着自己真實的眼神。似乎為了緩解尴尬,蘇辰并沒有發怒,而是帶着嘲笑的口吻調戲秦樂:“你可别看了,我知道我比你俊美,你倒無需自卑。去亭子上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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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辰從秦樂的環抱當中掙脫,甩了甩完全濕掉的身體,又像是咳嗽一般深深呼出了一口氣。低着頭往亭子裡面走,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秦樂也從恍惚中醒來,回味着蘇辰剛才兄弟一般的口吻。
兩人滴落着水就在亭子裡面坐下了,蘇辰擰着自己的長發,又稍微檢查了一下自己背後被包裹的劍。秦樂倒沒有那麼多顧慮,而是直接地發現了亭子中心的石桌上擺放着一點糕點,上面夾帶着一張紙條。
“此亭為我花家所修建,為輕功磨煉而除其通路。今奉送糕點一盤,贈予踏波上亭的輕功俠客。”秦樂看着紙條,蘇辰也湊了上來。看着盤中有着幾個精緻小巧的綠豆糕,不禁感到了口舌饞欲。
蘇辰正要伸手去拿,秦樂又制止了他。
“等等!”
“你又怎麼了?”蘇辰蹙眉,不耐煩地看着秦樂。
“給你看看北方人的吃法。”秦樂心生一計,興許是因為先前蘇辰的言語上驅逐自己,也可能是因為自己前夜的絕情冷漠,此刻他隻想再更多的逗蘇辰開心。
秦樂拿起一塊綠豆糕,将其高高抛起,然後仰頭張口,穩穩地将綠豆糕吃入口中。然後又洋洋得意地看着蘇辰。
蘇辰沒有對他賤賤的表情多說什麼,然後突然拔出了自己的寶劍。秦樂含着香酥的綠豆糕,往後退了一步,正要問這是幹什麼,滿嘴的食物讓他無法一時開口。
蘇辰笑着:“讓你看看高手的吃法。”随機用劍橫掃過去,霎時其中一顆綠豆糕被削掉了一半,而如此快速的橫掃,竟然沒有劃到其他任何一塊綠豆糕。那被取下的綠豆糕,此時正躺在蘇辰齊肩舉着的劍尖上。蘇辰立刻用另一隻手拍向自己握劍之處,劍尖上的綠豆糕準确無誤地飛向蘇辰的口中。
“這可真是美味絕倫。”蘇辰笑着,一邊摩挲着自己的劍刃,一邊感受着口中的綠豆糕所綻放出的馥郁清香。然後微睜着眼,看着秦樂的表情。
“要不是兵器不稱手,此等雕蟲小技,我也能做到。”秦樂嘴上不服氣,臉上卻顯得一股扭捏,方才的豪氣蕩然無存。兩人一起坐下品嘗着這糕點的美味,秦樂看向了蘇辰的此逝。
“你這劍刃上的黑色痕迹是怎麼回事?”秦樂湊過去發問,他正保持着朋友的姿态,不去回味之前發生的事情,而這種語氣和态度,看起來也是蘇辰樂于接受的。
“上次與梁弄青相鬥時,劍被酒和燈火搞得燃燒了起來,如今才留下這瑕疵。”蘇辰帶着憐愛的眼睛看着手中的劍,“這才一個劍玉就沾染了一層烏黑,隻怕我這條路走到盡頭時,這把劍就會是一把漆黑之劍了。”
“關于我們擊敗梁弄青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傳出去的。官府好像都不怎麼管的。”
“那當然,這天下越來越有武林壓倒官府,江湖壓倒朝堂的傾向了。劍盟的能力太大了,很多事情人們都選擇不求助官府而求助劍盟。上代劍盟盟主葉公子就推行以善為先,這一代方盟主推崇無為而治,大家自行發展。但是這十多年來,官府一直都害怕過問江湖之事。所以我家族的事情,官府也是不了了之,生怕觸犯了黴頭。”蘇辰單手在空中随意地舞了一下劍,空氣像是被他切開。
“原來如此.....你剛剛為什麼叫劍盟盟主叫方盟主,而上代盟主叫葉公子啊?”秦樂好奇地問。
“啊,你果然有所不知啊。甚至是有點孤陋寡聞啊秦樂。”蘇辰慢悠悠地将劍收回劍鞘,“葉公子就是葉公子。或者說這個天下間就隻有他才是葉公子。”
“哈?什麼意思?”
“葉公子是上代的劍盟盟主,也是曆代劍盟盟主當中唯一一個以碾壓之态斬獲劍術大會魁首之人。現任盟主方千明在年輕時曾多次挑戰葉公子都以失敗告終,更别提其他挑戰的劍客們了。葉公子原名葉文嬰,因為生性逍遙,劍法卓絕,又自帶貴族公子的氣質。其人好善樂施,喜好行俠仗義。在位時推崇以善為先,所以江湖中人為了表示對他的尊敬,不叫他葉盟主,而稱其為葉公子。葉公子隐退江湖之後,方盟主才上位。雖然葉公子年事已高,但是他與方千明現在誰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一直是武林中人津津樂道的話題。”蘇辰有些感慨地說着。
“那你覺得,誰才是真正的天下第一?”秦樂凝視着蘇辰,又好像想起了什麼。
“那當然是葉公子!”蘇辰很興奮地提高了語調,“且不說年輕時的方盟主挑戰葉公子是屢戰屢敗,葉公子本人生涯當中也是未嘗敗績。雖然現在已然大成的方盟主肯定比以前要強一些,但是比起葉公子那必然還是不夠看的水平。在我心中,葉公子就是貫通東西,超越古今,最強的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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