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夫人放心不下亭幽,卻也放心不下家裡,老太爺知道敬老爺和敬大爺的消息後就中了風,媳婦些也沒了主心骨,全靠着她一個人在撐,實在太苦太累,否則那日也不會那樣逼亭幽。敬夫人走後,亭幽隻呆呆地望着窗外,半日都不着聲。&ldo;夫人也是不得已的,她心裡疼愛主子并不比疼愛大少爺少。&rdo;抱琴勸道,以為亭幽還在氣敬夫人,&ldo;主子難道忘了,每年夫人都親手給你做棉襖,老遠從京城給你帶你喜歡的蜜餞……&rdo;&ldo;我沒氣她。&rdo;亭幽低低地道,她是她的母親,再大的氣也有消的時候,何況如今回想,亭幽也知道自己那日自裁隻是一時激憤,如今可再沒勇氣來上一回。可人既然沒死,該負擔的責任便推卸不了。&ldo;我爹和大哥那裡有消息嗎?&rdo;抱琴搖搖頭,她如今困在崇真寺,哪能得到什麼消息,隻是在宮裡時,也耳聞了敬府的事,加上前幾日從敬夫人身邊伺候的丫頭那裡也知道了些原委。&ldo;那晚,皇上親自來看過主子,皇上心裡還是有……&rdo;抱琴想了想,還是說了出來,若真要救敬老爺和敬大爺隻有求定熙帝。亭幽擡頭看了看抱琴,苦笑了一下。&ldo;生機膏&rdo;是什麼,亭幽也是有耳聞的,宮裡的療傷珍品,等閑人哪裡用得上,自己這個廢妃能得生機膏續命,可想定熙帝還記得有自己這麼一個人,且還特地送了抱琴過來,也算仁至義盡了。可抱琴怎麼就不想想,若自己在定熙帝的心裡有什麼特别的地位,她重傷若此,豈還會住在崇真寺。當然,抱琴心裡也許覺得周草易還在,那就是定熙帝的表示。但亭幽隻覺得累了,再也不想猜定熙帝的心思,反正也猜不透。上一刻為他的寵愛而歡呼雀躍,下一刻就會掉入冰窟窿。&ldo;我娘想必是求了皇上的,可有結果?&rdo;亭幽問道。抱琴搖了搖頭,想起那日敬夫人被人架出來扔在雪地裡的情景,心下也明白了自家主子的意思。早晨抱琴伺候亭幽起床梳頭,拿起那因剪過而明顯短了些的一绺頭發道:&ldo;主子這是發什麼火拿自己的頭發出氣呐,當年為了養這頭頭發,老祖宗費了多少心思。&rdo;亭幽愣了愣,當時倒是忘了當初花了多少心思在頭發上了,不過若真能回永安,哪怕今後都不留頭發也行。亭幽也不瞞抱琴,将自己的打算告訴了她。&ldo;主子……&rdo;想着永安,抱琴也想回去,宮裡雖然富貴,但心總是提在半空裡,而且自打進了宮,自己主子臉上的笑容就再沒明媚過。抱琴握住亭幽的手,看着她,重重地點點頭。兩個人心意在這一握裡已經無庸言說。亭幽的傷一個月後已經大好。周草易依然每三日來給亭幽診一次脈,老頭子話不多,除了與病情相關的囑咐外,嘴裡不會多蹦一個字兒出來。但這回敬府最新的消息,居然會從周草易嘴裡冒出來,這讓亭幽有些驚訝。定熙帝下旨,敬府抄家,一家男女老少盡逐出京城,終生不得返京,至于敬老爺則拟于月末處斬,至于敬家大爺,聽說已經魂斷王睿卿的刀下。亭幽聽了,便沉默不語。怪不得好些日子沒聽過母親的消息了,倒是前幾日讓她身邊的韓嬷嬷送了一件新的夾襖來,想是年前新為亭幽做的。亭幽摸了摸夾襖上的鸢尾花盤扣,她打小就愛這樣妩媚的盤扣,家裡會打這種扣子的人少,每年都是敬夫人親自打上。如今自己大哥去了,亭幽心裡其實并不怎麼難受,想着他做的那些事,害了那麼多家庭失去親子,王睿卿那一刀砍得他不冤,隻是母親心裡還不知怎麼難受呢。長子既去,丈夫又要問斬,亭幽的眼淚落在盤口上,布料上一點深色慢慢氤氲開去。永安呐,永安,亭幽隻怕自己是回不去了。周草易素來寡言,如今卻特特帶了這麼則消息來,亭幽如何不知他背後人的意思。好像每次這般後,她都會匍匐着求他讓她回去。也不知該是笑是憂,笑的是他終還想着怎麼逼她自己求饒回去,也算帝王心裡還記挂着她這麼一号人。閑暇時可以玩弄。再三日,周草易又來,亭幽讓抱琴将一個木頭盒子遞了過去,&ldo;還請周太醫能替我轉交皇上。&rdo;亭幽将自己的位置擺得很低。☆、盒子裡的東西沒什麼出奇,是當初亭幽絞發明志最後被圓覺退回的那绺斷發。先朝德章帝的惠妃因罪出宮,便是送了一绺斷發回宮,重獲聖寵。她說,她的一切都是皇帝給的,唯有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如今一绺秀發寄相思,但願君相知。王九福獻寶似地将那木頭盒子捧在手心裡,跟捧着個玉娃娃似的,獻到定熙帝跟前。卻見定熙帝隻冷然地看了一眼盒子,就低頭繼續看奏折去了。王九福本來還納悶兒,至晚上,見定熙帝在内殿喝悶酒,才明白過來,其實也不算明白,不明白為何敬貴妃主動認錯兒,這位主子爺還是滿臉的陰郁。平日裡不是多惦記那位的麼,睹物思人,東書房的畫卷,内殿那位主子不知何時落下的一對耳墜,哪日不要摩挲個半晌。定熙帝還在一杯酒一杯酒地往肚子裡灌,佐酒小菜絲毫沒動,王九福擔心再這麼下去,定熙帝該傷着身子了,但又不敢上前去勸。&ldo;皇上可要召花月樓的舞姬來助酒性?&rdo;王九福躬着腰,不敢擡頭。定熙帝斜乜着眼睛,看了看王九福的頭頂,他這樣子是需要舞姬來助興的麼,這王九福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可定熙帝也知道,這是王九福逗着自己講話呐,這麼些人裡也就這麼一個人還算懂得點兒帝心。&ldo;王九福,你說朕要不要原諒她?&rdo;定熙帝打着酒嗝問道。這話可不該王九福回答,所以他乖乖地低着頭,也不敢看定熙帝的臉,知道定熙帝這時定然不願讓人看見他臉上的神色。定熙帝歪歪斜斜地站起來,&ldo;朕是想原諒了她,可那根刺就紮在朕心裡,朕心裡難受,難受。&rdo;定熙帝大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那根刺,什麼刺?王九福不知。可定熙帝的事是鮮有王九福不知的。隻除了那晚宮妃省親,媛昭儀回宮謝恩,同定熙帝單獨相處了一盞茶功夫,然後一切就不對了。敬貴妃出宮,定熙帝重裝花月樓,好像都是從那時開始的。王九福的心思飛快地轉着,腦子比任何時候都清明。再後來,身體本來健健康康的媛昭儀忽然就暴斃了。還有呢?然後賢德妃于氏家裡出了件大事,于老爺緻仕回鄉,遭遇山賊,同于夫人都沒幸免,最後查出是内賊幹的,于家被清洗得幹幹淨淨。當然賢德妃的位置還是穩固的。皇上替大皇子選了一個毫無根基的嶽父,封大皇子為安郡王,出宮開府。再然後,生了五皇子的昭妃得晉淑妃位,攝六宮事。王九福心裡一緊,不知這位敬貴妃究竟犯了什麼事,還牽扯了媛昭儀和于賢妃,還讓定熙帝下手将知情人清理得一幹二淨。定熙帝靜了一下,&ldo;突&rdo;地一聲将木盒子打開,大笑了出來,&ldo;瞧瞧,瞧瞧,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就是求饒求情,還這麼矯情,以為朕是非她不可了?可笑,可笑,真可笑。&rdo;定熙帝一邊笑,一邊往床邊走去。王九福趕緊上前為他更衣,伺候他躺下。夜裡,過了良久,久到王九福都打了一頓瞌睡了,忽然聽見定熙帝的聲音在黑暗裡響起,&ldo;備馬,朕要出宮。&rdo;王九福應了一聲,心裡卻&ldo;哎喲&rdo;了一下,又是大半夜地出宮,真是要了命了。這一夜亭幽也難熬,特地沐浴,還用皂角洗了頭發,一身比丘尼袍靜靜地坐在燈下,抱琴去了别的地方睡下,亭幽并不想讓她看見自己那般模樣。至于尼姑袍嘛,一來是沒什麼衣服可換,二來,以她對定熙帝的了解,指不定這打扮還能促了他大爺的興緻。隻是這一夜也等了太久了,亭幽拿手撐着下巴,一搖一晃地睡着了,又驚醒,驚醒了又睡着。最後,總算還是把人給盼到了。碧玉冠、青竹袍、人仿似瘦了些,翠翠翡石,郁郁青山,郎豔獨絕,真真是好風采,好氣勢。亭幽有些無措地站起身,本來心底做好了無數的準備,但定熙帝一跨進門來,亭幽就覺得呼吸開始困難,整個屋子仿佛都被他的身影籠罩着,本來就狹窄的空間更是容不下人了。亭幽緊張地行禮,一時手快,居然雙手合十在胸口,被定熙帝眉毛一挑,才醒悟過來,可穿着尼袍行宮妃禮,怎麼看怎麼别扭,亭幽隻能愣愣地站着。相比起亭幽的無措,定熙帝就鎮定大方多了,擺了擺下袍,将手裡的木盒子放在屋裡唯一的桌子上,在旁邊亭幽擦得很幹淨的木椅上坐了下來。亭幽被那木盒子刺了刺眼睛,總算想起今日究竟是為個什麼了,上前殷勤地倒了杯茶水,雙手捧到定熙帝跟前。定熙帝眼光閑閑地掃了一眼那杯子,斜睨了亭幽一眼,絲毫沒有要接過去的意思,嘴角倒是扯出了一絲譏諷,刺眼得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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