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緊張,我開玩笑的。”手勁驟然一松,聲音恢複了平日的冷靜淡漠,他背對着慕少艾告訴他。慕少艾差點沒被氣死——是說他的幽默細胞什麼時候這麼發達了?“我靠,你沒喝高吧?”“我很清醒。”見都把慕少艾弄得罵粗口了,頓覺得有一定成就感;手在下一秒似有若無地撫過銀發,然後在他肩膀上輕拍了一下。
“如果下一個步驟現在提前實施,對你的大局有影響嗎?”見對方一臉正色,口氣凝重,涉及正事慕少艾也不好再繼續扯皮拉筋,略一思索,答道:“沒什麼太大影響,隻不過,有這個必要嗎?”“有。”羽人非獍依然是輕輕攏聚眉心,語調波瀾不興:“因為,我現在的心情非常适合做這件事。”
慕少艾何等冰雪聰明,馬上明白了對方話裡的意思。隻見臉上一白,腳下大退一步,很有點惶恐地瞪着男人。“别……”“别什麼?”伸手隔着衣袖握住他的手腕——動作以及力道幾乎和剛才南宮神翳的做法一模一樣。羽人非獍依然是十分平靜地注視着慕少艾,甚至那種目光隐隐溫和,一如吹面不寒的楊柳風。“該來的總要來。看藥師你如此肯‘忍辱負重’,那麼等下千萬别因為疼而大哭大叫啊?”“……”
也許那隻鳥根本就沒自己想象的純良……
慕少艾還在用一種十分幽怨甚至是楚楚可憐的表情瞪着羽人非獍逃離的方向,一大群教中高手已在他的指示下追了上去,四周還散立着其他教衆,皆是誠惶誠恐地望着首座的背影,紛紛揣測他現在的面色。居然有人單槍匹馬梁上壁間悄然無聲地潛入山莊,還給了教主和首座一刀……不知道事後還要如何責難他們防範不周……
“萍生。”教衆紛紛跪迎,應着身後這一聲,慕少艾慢慢地轉過身來,長發旋出一個弧度,瑕白的月光下,浮遊着如蓮瓣的清凜,寒冷至極。表情的變化完美無缺。一種不用過多的積累而從量直接飛躍為質的過程。
南宮神翳有些陰郁的目光從他的臉上一直移到他的左臂。那裡衣袖被齊整地切開,赫然浸染着血迹。“你受傷了?”“無礙。”認萍生的臉色和口氣微愠,那種自負和隐怒真是演繹得出神入化:“對方中了我三顆天葵釘,跑不遠的,已經派人去追了。”而南宮的視線在他面上細細一掃,出手極快,馬上扣住了他的脈門。一切脈象,南宮神翳的面色竟有數變,極細微,但慕少艾想要的效果已經達到了。
“刀上有毒。”“是忠烈王府的人,沖着我來的。”認萍生眼中的陰冷和他面上的黥印真是相映成彰,隐隐顯現的幽光,讓人有種被寒刃剖開肌理、一覽無餘的錯覺。
“再加派人手去追——要活的。”把視線從認萍生的臉上收回,南宮冷冷命令道。
第八卷
牆裡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
桃花樹上春鳥啁啾,绯櫻庭院,笙歌畫堂;春秋幾載後的又一個煙柳三月,紅牆深處幽徑飄香,蝴蝶翩跹翻飛。飄落的桃花瓣在瑩瑩波光中璇旎吐芳,串串水珠映照着年輕女孩們不染纖塵的雙眸。
忠烈王麼女,蕙質蘭心,尤擅丹青妙筆,是連城的閨中密友。雲鬓裁新綠,霞衣曳曉紅,春風暮色裡一站真讓人心曠神怡。她正在作畫,凝眸攢眉,起身慵整纖纖手,皓腕微揚,仿佛紫檀末漫天飛舞,墨色如岚如霧。
“連城啊,雖然有你作模本,但畢竟是全憑記憶作畫,恐怕有所失真……”桃樹下被打扮成美少年模樣的慕連城,面若潤玉,俊美瓌奇;順手舉起茶盞的姿勢都極是神采英毅,頗有種雌雄莫辨的中性美。“無妨,神韻到了就好。最最要緊的是須畫得美。”“那自然。藥師本來就長得很美啊……”
她俯身繼續作畫。寸心寸土,一花一界,盡在徐徐緩緩的筆觸,何等風雅神會。“不過連城,你要這個做什麼?”慕連城輕咳一聲:“自有妙用。快畫快畫,近日我就等着用呢。”“我說你不是要用這畫去幫他說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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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慕連城所身處的環境的比較起來,羽人非獍眼下的景況真可謂雲泥之别,天上地下,不可同語。
暮鼓晨鐘後隐隐的風雨黯淡了百年花,千年草。陰暗潮濕的空間,總覺得空氣裡彌漫着一股血肉的腥氣,壓抑得讓人作嘔。慘白的月光從鐵窗外斜斜地照射進來,片片碎在地上;清晰可聞的水滴聲,似遠而近,泠泠的、粘稠的,象劍尖上緩緩滴落的血漿……
他很安靜地呆在這座固若金湯的牢獄裡,無論有人對他說什麼問什麼,一律充耳不聞。因為上次給了認萍生一刀,整個不戰山莊的防守越發嚴密,他若要再次潛入想必就不容易了--因此,他隻有用這種方式,才能暫留在山莊内,因為待到決戰之日,有些事慕少艾需要他的相助。
輕微的腳步聲,由遠至近,在空寂幽冷的石造行廊裡回響。羽人非獍不經意一擡眼,看着粗寒的鐵欄外伫立着某位熟悉的身影。他換了身新衣,華袍璀璨,掩蓋着左臂纏紗的傷勢;沒有束冠的銀色長發以錦帶随意绾起,松松實實地在發間絞了幾道,再任憑垂落。長發末端錯落有緻地披散在做工考究的織物上,都雅秀麗,世所罕匹,還頗有幾分位高權重的氣質。慕少艾對于外表的修飾曆來都有種不動聲色的上心,并且很有品位。
他站在這種地方,還真象一道七彩芒光映照進幽冥陰冷的地府。隻不過他的面色微微發白--不止是臉色,應該說是全身皮膚都有種不自然的蒼白,的确是中毒的征兆。
慕少艾命人打開了牢門,摒退左右,纡尊降貴地稍稍彎腰鑽了進來。“哎呀呀,讓一代天泣傳人羽人大俠屈尊于此,真是天妒英才我見猶憐啊--”一開口,氣質全沒了。羽人非獍聽在耳裡不知道有多紮心:剛才見他面色森然氣質高貴,眉目之間彰顯權威,還覺得翳流首座認萍生也是個臻于完美别有枭雄之勢的人物。結果,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羽人非獍愛理不理,沉聲悶悶問道:“怎麼,今天沒人跟着你?”“呼呼,南宮雖然多疑,但也自負。他自己都在不戰山莊了,何必還派人盯梢。”慕少艾的水煙筒從右手換到左手,空出的右手在羽人非獍肩上一拂,取出的幾枚天葵釘夾在指縫間霍霍生光;刀客右肩上迅速染出幾絲血迹,隐隐泛黑,可見這幾支細針的毒性之烈。
“疼嗎?”他居然還蹲下來,不知死活地問道。羽人非獍冷冷橫了他一眼,臉上沒半分動容。“廢話。”慕少艾心想連城就可愛多了,疼時便乖乖喊疼,一邊取出裝有數種解藥的瓷瓶遞給對方--為了取信追捕羽人非獍的翳流教衆,慕少艾在他身上下了不止一種毒來抑制他的功力。
“這算好的啦!南宮教主正忙着配制解藥,壓根沒空理會你,否則刑堂四十二道大刑,不知羽大俠你能撐過幾道?”羽人非獍豈是被吓大的,聞言眉心森冷一擰,長眉如墨、眼若點漆,英姿飒飒中目光銳利,象刀子口一樣使勁剮着慕少艾的全副神經。
--你盡管上刑,四十二道我數着,咱們秋後再來算帳!
慕少艾還在毛骨悚然心有戚戚,但聽對方已經凜然铿锵地開口。“南宮神翳不可開交,對于你而言,也是不幸中的大幸才對。”慕少艾就琢磨着怎麼這話好象話中有話?溫吞吞且小心翼翼地側過臉來,暈染着琥珀華光的重瞳閃爍不定。“什麼意思?”“字面上的意思。”
慕少艾剛想嚷嚷你别擅自借用我的台詞,對方突然出手,紫電青霜的鋒芒快得防不勝防。他那一下渾無急躁之态,好象已經練過千百次就是為了這一招把慕少艾擺平在地。慕少艾一席銀發三千,尤花殢雪,如永不溯流的九曲寒波蜿蜒在冰冷的石地上;雪白的月光把他染毒的面容映得竟如蟬翼般透明……男人居高臨下地看望着他,臉上的黥印被膚色襯得深凝詭麗,簪花小楷般細密精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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