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孩子,也到了會耍心機的年紀了。胤禩卻沒說什麼,隻是伸手摸了摸他的頭,道:“你是廉郡王府的嫡長子,這一點永遠不會變,将來我還會向皇上請封你為世子,無論如何,阿瑪都會護着你的。”弘旺扁了扁嘴,抱緊胤禩,将頭埋入他懷裡。“阿瑪,我隻是不喜歡她們……”胤禩放柔聲音:“我知道,所以沒有怪你,阿瑪有事要處理,去找你張額娘玩吧。”弘旺又抱着胤禩鬧了一會兒,這才離去。他一走,胤禩的臉色随即沉了下來,對一旁的陸九道:“去請庶福晉過來,還有郭絡羅氏和章佳氏,也一并喊過來。”“嗻。”不多時,張氏便匆匆過來,後面跟着郭絡羅氏和章佳氏。胤禩的目光掃過三人。張氏疑惑中帶着緊張,以為府裡發生了什麼事,郭絡羅氏與章佳氏二人,則一副盈盈不勝嬌羞的模樣,微垂着頭,卻又恰好能讓胤禩看見她們明豔的容貌。“爺喚我們來,是有事要說?”胤禩沒出聲,張氏隻好先問道。“你是什麼時候進的府?”“回禀爺,是康熙三十九年。”張氏惴惴不安道。郭絡羅氏視線微垂,露出些許輕視,暗自冷笑。康熙三十九年進府,到如今也還是一個庶福晉,甚至連一兒半女都沒有誕下,光知道巴結嫡子有什麼用,他親額娘死的時候,早就記事了,又怎會認她這個便宜額娘?胤禩點點頭,道:“當年福晉早逝,将府中事務連同弘旺,都托付給你,這些年你做得很好,從今往後也要一直這麼做下去,方才不負福晉之托,我不在的時候,這府裡頭還是你作主,哪些奴才不聽話的,哪些奴才犯上的,都不要輕饒。”他的目光有意無意掃過張氏身後的二人。張氏慎重地點點頭,她再魯鈍,也聽得出他的弦外之音,卻不曉得這位爺是從何得知這些内宅瑣事的,又或是哪個下人多嘴嚼舌頭被他聽到了。胤禩頓了頓,續道:“我已向宗人府請封你為側福晉了,過些日子當有回音。”張氏一愣,有些手足無措,慌忙道:“多謝爺擡愛,妾身不敢當此重任!”郭絡羅氏與章佳氏卻都面色一白。胤禩淡淡道:“陸九。”“爺?”陸九趨身上前。“回頭告訴高明,郭絡羅氏、章佳氏對大阿哥不敬,本月月銀減半,以儆效尤。”“爺!”郭絡羅氏擡起頭,滿眼不可置信。“就這樣罷。”胤禩起身,拂袖而去。“爺!”郭絡羅氏失聲喊道,“妾身怎麼說,也是宜妃娘娘的……”“我不管你是什麼人,到了這府裡,就要守規矩。”胤禩停住腳步,回過頭,冷冷看她。“你應該慶幸,現在冊封大阿哥為王府世子的碟文還沒有下來,否則對世子不敬,當是罪加一等。”說罷轉身便走,再不停留。郭絡羅氏身子一晃,險些倒地,身邊丫鬟忙扶住她,卻被她一把推開。胤禩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閑,卻被這突如其來的瑣事攪和了,用過午膳,正想去翻早上沒看完的書,宮裡卻來了人,宣他即刻進宮。今天是休沐日,若不是十萬火急的事,是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喊人的,胤禩來不及多想,匆匆換了衣裳,便跟着來人進宮。入了養心殿,卻發現張廷玉、佟國維等重臣,連同大阿哥、胤禛、胤禟、胤俄等皇子,也早已齊聚一堂,正傳閱着一份軍報,康熙坐在炕上,怒色未消,地上茶盅瓷片碎了一地。胤禩心頭一凜,隐隐猜出緣由。胤禛将軍報遞了過來。出征當年噶爾丹被朝廷剿滅,策妄阿拉布坦也是出了一份力的,不僅如此,在噶爾丹兵敗自殺之後,還将他的骨灰獻給朝廷,以示效忠之意,事隔不過十載,依附朝廷的策妄羽翼漸豐,再也不滿足于準噶爾部落一隅之地,康熙三十八年,策妄阿拉布坦遣其弟策淩敦多布西征,将哈薩克汗國盡收版圖之内,成為漠北草原上的一隻雄鷹,俯瞰整個蒙古,同樣也令其他部落的首領心生不滿。但是當時策妄阿拉布坦對朝廷的态度是柔順溫和的,甚至屢次上書表示甘願服從朝廷命令,康熙年紀漸大,也不想滋生事端,便将蒙古諸王的不滿壓了下來,并派朝廷大臣前往從中調和。随着準噶爾部休養生息逐步壯大,實力元氣也恢複過來,與朝廷的矛盾終于不可避免擺到台面上來,策妄也漸漸不再掩飾他的野心。康熙四十七年十一月,策妄派兵襲擊哈密北部五寨,隔年二月又侵擾西藏,拉藏汗親自上疏求助,當年康熙便已打算調兵前往援救,豈料今日八百裡加急奏報,竟說拉藏汗早已被殺死,而西藏全境悉數落入策妄囊中。康熙勃然大怒,當即就召所有人進宮,商讨出兵之事。胤禩看完奏折,擡首發現康熙正盯着他,目光灼灼。“老八,你怎麼看?”老爺子如此問,這仗看來是非打不可了,隻是……“皇阿瑪,策妄阿拉布坦狼子野心,目無天朝,實為可惡之極,理當出兵剿之,然則俗話說,三軍未動,糧草先行,如今國庫空虛,隻怕……”康熙微微皺眉,移開視線,沒再說什麼。胤禩看向胤禛,發現他正朝自己使眼色,顯然類似的話他之前已經說過。康熙輕叩桌面,沉聲道:“這仗非打不可,對于策妄來說,西藏隻是第一步,若不加以阻止,下一步,他就要盯上蒙古或四川了。”西暖閣内一片寂靜,無人出聲。胤禛微垂下頭,暗自苦笑。老爺子指點江山,乾綱獨斷,隻在一兩句話之間,可這籌錢之事,又要如何解決,莫非真逼着他去抄家不成?這時,一直未曾開口的大阿哥胤褆輕聲道:“大軍出動,非同小可,且這一路上天氣惡劣,風雪交加,怕……”他自被康熙放出來後,再也沒了先前神采飛揚的模樣,鬓間過早地染上星白,連背部也顯得有些佝偻,興許是康熙對這個兒子心懷愧疚,幾番議事都喊上他,但大阿哥卻極少再發表過意見,這還是第一次出聲。“大哥幾年沒有上戰場,竟怯戰了不成?”門口傳來朗朗一聲,衆人轉過頭去,隻見十四大步流星跨過門檻,一身铠甲威風凜凜,豐儀飒飒,俊美得耀眼。大阿哥面上忡怔半晌,默然垂首,不再開口。康熙臉上微露出笑意,口中卻道:“怎麼穿成這樣,不成體統!”十四摘下頭盔,挽于右臂,單膝着地,行了個軍禮。“兒臣特來向皇阿瑪請戰,請皇阿瑪允許兒臣領兵出征,剿滅策旺阿拉布坦,奪回西藏,揚我大清天威!”康熙斥道:“胡鬧!領兵出征豈是說着玩兒的,這裡站着的,都是你的前輩兄長,多聽聽他們的意見,對你方有助益!”話雖如此,胤禩卻仍注意到康熙眼中的欣慰之意,他又看了一眼神情木然的大阿哥,不由暗歎一聲。十四笑着應了,立于一旁,望着衆人。佟國維咳了一聲,上前道:“皇上,方才四阿哥所言,也不無道理,糧草具細,是三軍之根本,前陣子甘肅鬧災荒,戶部才撥了一筆銀子,如今若要興戰,怕是耗資頗巨,就算一時沒有問題,也當顧慮長遠之計……”他的話說得委婉,但說白了,也就是跟胤禛說的一個道理。戶部沒錢,拿什麼打仗,這一天兩天還好說,時間久了,國家也消耗不起。康熙掃了他們一眼,頓了頓,蓦地冷笑:“軍國大事,關乎大清江山,百年社稷,此戰非打不可,至于錢糧,朕先前看了戶部的賬冊,仍有餘銀兩百萬兩,可作軍資,不夠的,朕再從内庫拿二十萬兩!”衆人大驚,胤禛當先跪伏失聲道:“皇阿瑪,萬萬不可!”内庫是皇帝私庫,裡面的錢自然是皇帝的體己錢,跟國庫截然不同,康熙連自己掏錢的法子都想出來了,可見狠了心要打這場仗,而皇帝掏自己的錢,底下的人又怎能眼睜睜看着而不表态。不待衆人反應過來,便聽得十四朗聲道:“皇阿瑪,兒臣也願身先士卒,将身家财産都捐出來!”康熙笑罵道:“你一個剛開府的貝子,能有多少身家,現在當務之急,是擇定領兵出征的人。”十四順着他的話,朗朗道:“皇阿瑪,兒臣願往!”這一回,康熙并沒有接茬,隻轉頭掃過其他人。“你們看呢?”目光落在張廷玉頭上。“衡臣,你看呢?”張廷玉中規中矩,老實道:“皇上恕罪,微臣于軍事一道不甚精通,不敢妄議此事。”康熙皺眉道:“今天召你們前來,便是要定下此事,通與不通,隻管說就是。”張廷玉凝神想了片刻,斟酌道:“四川總督年羹堯,似是個不錯的人選。”康熙想也不想便搖頭:“先前朕命年羹堯帶兵阻攔,他大敗而歸,這才讓策妄阿拉布坦入西藏如無人之境,再用他,怕要誤事。”張廷玉偷偷朝雍親王胤禛處瞟了一眼。誰都知道年羹堯是胤禛鑲白旗旗下的包衣,今上直截了當地拒絕,讓人忍不住揣測是否也與此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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