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亂之中,小蓮胸口的血色暈染開來,很快染紅了前襟大片衣服,她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卻不是去看劍湖,而是望向胤禩,身體抽搐了一下,繼而緩緩閉上眼睛。畢竟隻是一個萍水相逢的女子,胤禩并沒有過多地去注意她,胤禛帶來的近衛很快上前将他緊緊圍住。那人自混亂開始便已經下了馬,此時将他拉至一邊上下查看,不掩擔憂。“沒事吧?!”胤禩微微搖頭,正想說什麼,忽而看見混戰中的天地會死士盯住他們這邊,作出揚手飛擲的動作。他欲推開胤禛,那人動作卻比他更快,身體一動擋在他前面,背則朝着對方。胤禛悶哼一聲,軟軟向前傾倒。下意識伸手接住他,直到那幾名侍衛殺了天地會的人,回身過來幫忙扶住人,一邊又在他耳邊焦急呼喊,胤禩才醒過神來。若是尋常暗器,也不至于疼到胤禛連神情都扭曲了,既是死士,想來也是在暗器上淬了毒。想及此,他臉色大變,無暇旁顧,一把抱起胤禛,安置在馬背,自己也上了馬。“留一個活口審問,不要讓他有機會輕生。”胤禩冷冷道,指的是被圍在中間,已經厮殺得隻剩下一口氣的天地會諸人。說罷便再也不看一眼,策馬揚鞭疾馳而去。身後幾名侍衛也忙翻身上馬,追随在後。這次圍剿,為了降低對方的防心,胤禛特意讓身手好的侍衛扮成普通士兵的模樣,加上劍湖的陣前倒戈,果然令對方心神大亂。康熙所安置在天地會裡的棋子,并不止劍湖一人,甚至還有一個坐上了總舵左堂主的位置。朝廷早已将對方的一舉一動悉數掌握在手,之所以多年潛伏未動,為的是有朝一日一舉剿殺,斬草除根,這次為了胤禩的事情,提前暴露了劍湖的存在,如此一來,牽一發而動全身,其他人也要跟着行動。在他們換人之際,朝廷的人馬已經奔赴天地會各處分舵,将其舵口一一拔起,但這些事情,自有曹寅他們去調派料理,也無須胤禩關心。虎口脫險,本該慶幸不已,但此時此刻,他卻渾然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眼前晃動的,隻有懷中胤禛蒼白的臉色。“四哥,堅持一會,很快就到了!”他低下頭,咬牙道。那人不知有沒有聽到,身體随着馬身颠簸,卻沒有一點反應。李煦的人早就在門口守着,連帶着禦前侍衛,揚州官兵,圍了裡三層外三層,如鐵桶一般。胤禩一路策馬狂奔,及至見到救兵時,終于松了口氣。衆人本以為是胤禛攜着胤禩回來,不料卻是廉郡王一人騎在馬上,雍親王被他摟在懷中,狀若昏迷,不由大驚失色,忙迎上前去,幫忙将人擡進去。胤禩匆匆去給康熙請安,向他講明緣由經過,康熙果然大為震怒,命揚州總兵全力緝拿天地會諸人,又與胤禩一齊去看胤禛。胤禛是一個猜忌心重,自私多疑的人。胤禛是一個對政敵毫不留情,連兄弟也不放過的人。這些他都知道。他們曾經反目成仇,糾纏半生,不死不休。如今卻是這人來為他擋下危險,反将自己置于險境。手心不覺滲出濕意,胤禩看着眼前躺在床榻上任大夫與随侍擺布的人,心頭滋味難明。萬幸的是,暗器确實有毒,卻并非無法可解的劇毒,康熙這些年身子不如以前爽利,帶出來的禦醫自然也是太醫院裡醫術最精湛的,這次卻是便宜了胤禛。逼出毒素,針灸喂藥,半天忙活下來,不覺幾個時辰過去。康熙上了年紀,不耐久坐,又聞聽胤禛并沒有性命之礙,撫慰了胤禩幾句,便先回去歇息,餘下李煦指派的一名小丫鬟在屋裡伺候,還有坐在床前的胤禩。胤禛雙目緊閉,面色也好了少許,不再蒼白中泛着青色。胤禩一顆心随着他的神色變化,也才漸漸落了原地。時辰漸晚,連小丫鬟臉上也見疲色,胤禩打發她下去,又讓人不要進來,餘下他獨自一人坐在那裡,望着床上的人,歎了口氣,為他掖好被角。良久,胤禛眼皮微微一顫,緩緩睜開,一眼便看見守在身旁的人。四肢綿軟,氣息虛弱,他卻竭力擡起手,輕輕碰了一下胤禩的衣角,嘴唇微微阖動,無聲傳遞了三個字。沒事了。胤禩握住他伸出來的手,感受着掌心的溫暖,微微一笑。“睡會吧,我就在這兒。”胤禛微扯唇角,這才閉上雙眼,沉沉睡去。屋外海棠初綻,紅燦燦綴了半樹枝頭,也在窗口探出頭來。内宅康熙四十八年的晚春,雨滴滴答答下了近一個月,細密得幾近纏綿。庭院裡的枝葉皆被雨水浸染得青蔥翠綠,亭台樓閣洗去輕塵,亦顯鮮亮。亭中擺了張軟榻,上面半靠着個人,穿着寶藍色常服,手裡握了卷書,姿态惬意,神色舒展。“阿瑪!”弘旺遠遠地奔過來,到了近處,聲音漸小了下來,見胤禩轉頭看他,疾步一邁上了台階,整個人往前撲。這是一個習慣,他知道父親總會接住他。果不其然,自己随即被摟入一個溫暖的懷抱,頭頂傳來責備:“這都慣出來的什麼毛病,不好好走路!”這句話也不知被說了多少次,弘旺自然毫無懼意,反倒咯咯笑着伸手摟住父親的脖子。“阿瑪!”“阿瑪快抱不動你了,都成小胖豬了!”胤禩戲谑道,仍是輕松抱起他。“你說你生病告假不去上書房,就是這麼個病法?”弘旺是皇孫,自然也要去上書房念書,今年剛過六歲生日的時候,康熙便提起這茬,讓他跟着叔叔哥哥們讀書,原先還有個十八阿哥胤祄,與他年紀相仿,卻是後來早夭,所以如今上書房裡年紀最小的,便是弘旺了。上書房讀書的艱苦,胤禩自是知道的,不僅知道,還經曆過兩次,現在想起來仍舊心有餘悸,因此對弘旺偶爾一次的裝病逃學,他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默許了。“阿瑪我不怕,我永遠是阿瑪的寶寶!”弘旺在他懷裡扭動身體撒嬌,他當着外人的面時,舉止表現都頗為早熟,隻有在父親面前,才是真正符合這個年紀的模樣,興許因為自小額娘早走,胤禩時常伴着他,而胤禩本身也沒端着父親的架子,倒是培養了父子倆極好的感情,也讓他對胤禩極為依戀。“你不是平時都和弘晖一塊兒玩的麼,怎麼今天逃學也不喊他了?”“今日四伯要進宮,興許會路過上書房查看,他怕被發現,回去就要吃棍子了。”弘旺嘻嘻笑着。胤禩作勢擡手打了他一下,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隻有你這潑猴膽大包天,我也管不住你了。”前世有郭絡羅氏在,兒子大多由她管教,自己很少過問,這輩子親力親為,多數也與他鬧到一塊去,絲毫闆不起臉教訓,弘旺并不怕他,卻也并沒有張狂放肆到哪裡去,反倒是雍親王府上的大阿哥弘晖,一副小老頭模樣,這也許是因為胤禛對兒子較為嚴厲的緣故。“阿瑪今日不是休沐麼,弘旺怕您在家無人陪着,特地告了假回來陪您啊,我可以一下午都待在這裡不惹事的!”胤禩笑罵道:“我可不敢收留你,你去纏着你張額娘吧。”誰知弘旺霎時将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現在張額娘那裡天天都有人纏着,哪裡顧得上我喲!”胤禩被他故作老成似的的表情逗笑了,奇道:“誰纏着她?”“阿瑪新納的妾室,她們成天纏着張額娘,又來纏我,我想和張額娘說會兒話都不成了。”弘旺悶悶道。他口中的妾室,是康熙四十六年小選時,康熙給胤禩指的兩名格格,郭絡羅氏和章佳氏。廷姝早逝,府中福晉之位空懸,康熙本想指個秀女當廉郡王繼福晉,後來胤禩進宮,跟康熙說明自己對富察氏未能忘情,希望将福晉之位暫時空着,以後再說,康熙憐他一片真心,便也答應了,隻是另外給他指了兩個格格。郭絡羅氏是宜妃遠親,因身份不顯貴,連封庶福晉都顯得擡舉了,加上胤禩的進言,隻好一降再降,成了一頂青衣小轎就能擡進門的格格。另外一位章佳氏,也是籍籍無名之輩。續娶福晉,尚且有理由推搪,格格這種位份低微的妾室,胤禩也隻好接了旨,心頭卻不大痛快,當年宜妃想給他與毓秀做媒不成,如今又重燃了心思,雖然機關算盡,最終也為侄女謀不到一個福晉的位置,可郭絡羅氏畢竟也入了府,跟自己扯上關系。康熙隻道這世間男人皆好色,特地還選了兩個姿色姣好的,沒想到卻引得某人狂喝幹醋,偏偏還因為自己家中同樣有妻有妾而苛責不得,終究隻能逮着機會在床上折騰胤禩,這是後話。胤禩聽了這話,一怔之後立時明白。張氏老實本分,必是那兩名妾室不安于室,借機生事。“她們纏着你做什麼?”“也沒什麼,就是讓我去她們那裡小坐,還要拿東西給我吃。”弘旺低下頭,手指絞着衣角。胤禩目光一閃,繼而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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