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眉間微微蹙起,随即平複,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手卻握緊了掌中的劍。直覺讓他感到危險的臨近,但這危險卻不是活生生站在面前的敵人,而是對方故布疑陣的玄機。幽幽袅袅的絲竹聲樂在耳畔響起,絲絲縷縷,直入心弦,而胸口,仿佛也不由自主跟着這些聲音的節奏震動起來。與絲竹聲一起的,還有不知從何處而來的暗香,甜膩旖旎,缱绻不去。血氣在胸口隐隐浮動,如同有隻鼓槌在敲擊,一下一下,似要将那五髒六腑都擊碎一般,耳膜隐隐生疼,但那樂聲卻十分悅耳,讓人禁不住豎起耳朵仔細去聆聽。陸廷霄停住腳步,那樂聲卻不見減弱,反而愈發清晰起來,面前的輕紗忽然往兩旁卷起,層層遞進,片刻之後,終于露出後面的景象。卻隻有一個人。而且是他再熟悉不過的人。那人雪衣黑發,黃玉發冠垂下流蘇璎珞,與垂在胸口的長發相嵌,溫雅清貴流露無遺。沈融陽帶着淺淺的笑意,望着他,目光溫煦,蘊含了極深沉的情感。他靜靜地站着,看着對面的人。那人也兀自揚起笑容,溫和地望着他。半晌,沈融陽自椅子上站起來,一步一步,朝他走來。那步伐行雲流水,沒有絲毫遲滞,就如同他一直想象的那樣,這人走路時的模樣,比他坐着不動時,更要動人。“廷霄……”他走至陸廷霄面前,不過咫尺,聲音低低的,更像呢喃,伴随着那隐約的樂聲傳入耳朵,更有種奇異的感覺。“明日,我陪你回玉霄峰罷。”那隻白皙修長的手,比世上任何一樣事物都要漂亮,那手按上他握着劍的手,溫潤的觸感自手背傳來,一如沈融陽的名字。“你不回如意樓了?”他慢慢出聲道,有些暗啞低沉,興許是受了那樂聲與香味的影響。“有你便足矣。”那人微微一笑,竟伸手脫下外袍,又解開衣帶,動作優雅,令人移不開眼。裡衣褪去,光滑矯健的胸膛呈現在眼前,那人站得筆直,唇角微微抿着,比任何一個時候都要吸引人,燭光透過輕紗映射在他的臉與身體上,流轉出瑩潤的光華。“廷霄……”他輕輕道,一手去解開自己亵褲上的帶子,一手撫上陸廷霄的臉。陸廷霄也伸出手,卻不是去摸他,而是抽劍出鞘,往前一劃。挾着迅雷不及掩耳的氣勢,縱然是何苦在這裡,隻怕也沒有信心擋下這一劍。人影、樂聲倏然消失,一切歸于無形。隻有漫天輕揚的紗幕,依舊在那裡,映透出模糊而詭谲的暗光。“如此人物,如此劍法,隻怕天下除了陸廷霄,也無人能出其右了。”清婉柔和的聲音響了起來,一隻如玉般無瑕光潔的手掀起輕紗,露出一身雪白曳地的宮裝,面若粉荷,袖如素霓,娉婷生姿,蓮步輕移。縱是陸廷霄從來不評斷别人的皮相,也不得不承認這女子的容姿,已經稱得上絕色二字,若說那夏盈盈或馮星兒是含苞待放的花蕾,那謝嫣然是美豔嬌柔的牡丹,眼前這名女子,便集合了兩者的長處,秀色天成,鉛華弗禦,多一分不能,減一分不可。“方才陸教主所見,定是你心中最深的執念,卻不知教主看到了什麼,又想得到什麼?”長甯輕輕笑道,聲音動聽,自不必說,她自然能看到陸廷霄眼中的幻象,再問一次,不過是想刺激他罷了。她本欲以天魔舞迷惑對方心神來達到目的,卻沒料到陸廷霄心志堅定若此,竟連天魔舞也動搖不了半分,長甯自然不知道當初陸廷霄與沈融陽二人,連那甬道中擅于惑人神魂的千年旱魃也經曆過,又怎麼會輕易着了她的道。天魔舞究其來曆,據說是從狐魅等妖物身上所學,隻是這些伎倆,又怎及得上旱魃的功力,兩相比較,不過是小巫見大巫而已。以往施展幻術,所中之人的欲望,無不是權勢财富美人,肮髒龌龊,唯獨陸廷霄,讓她生出無從着手的無力感。見對方沒有開口的欲望,長甯隻好續道:“令友擅自闖入我的府中,說她的東西被我府上的人竊走,難道陸教主不稍作解釋麼?”陸廷霄臉上淡淡,連語氣也淡淡:“你想要什麼?”她心下懊惱,眉間微微蹙起,美人捧心,分外動人,隻可惜眼前這人完全不懂欣賞。“實不相瞞,本郡乃大遼郡主,封号長甯,自從前番知道教主來了遼國,便想與教主見上一面,相約要事,其中誤會之處,萬望海涵。”說罷便學那漢人女子的禮儀,福了福身,姿态袅袅,令人垂憐。陸廷霄看着她的目光,就像在看着一個戲子,淡漠之中透着一絲嘲諷,讓長甯差點咬碎了銀牙,卻不得不接下去。“據聞貴教禁地之中,有一把凝光劍,劍中所藏的武功心法,卻是西域所出,不知陸教主能否割愛,将那本秘籍轉送于我,滄海門上下定當感激不盡。”陸廷霄淡淡道:“北溟教中并無凝光劍。”他站在那裡,望着長甯,隻這一股懾人的冰冷,便足以令長甯心有忌憚,竭力壓下後退的沖動。“貴教禁地,聽說連教主本人,若是無事也不可輕入,想來教主武功天下無敵,對這種微末伎倆自然不放在眼裡,也不曾細心去尋。”長甯眼波流轉,娓娓道來,想來也是下過一番功夫去打聽的。“此物對我門上下幹系重大,還請教主幫忙尋獲,若真無此物,我們也絕不勉強。”她說的卻有八分實情,滄海門不欲與北溟教和如意樓為敵,也不确定那把劍是否真的就藏于北溟教,所以才讓長甯出面索要,隻是長甯自作聰明,出手便是天魔幻術,方才繞了個大圈子,弄巧成拙。世人對凝光劍的傳說紛紛揚揚,甚至有複國寶藏之說,但對于滄海門來說,卻并不是什麼武功寶藏,而是另有意義。她說得極婉轉,陸廷霄雖然略有不耐,面上并不顯露,隻是淡淡道:“一月之後,若有消息,自會告你。”長甯點點頭,“我卻另有一個不情之請,若教主答應,那苗疆少女立時便當安然送回教主下榻的客棧之中。”長甯知他不會回應,隻是頓了一頓,便輕輕道:“請陸教主幫我殺了何苦。”陸廷霄離開何府的時候,外面正下着小雨,淅淅瀝瀝,綠了一大片花木,連階上青苔也顯得分外清潤。雨水微微沾濕了外袍,連靴子也濺上星星點點的泥水,他卻隻想快點走回客棧,見到那個人。引他出府的人卻不是璇玑與玉衡,而是一名佝偻着背的老啞仆,陸廷霄踏過那門檻,便看見外面坐着一個人,手裡打着傘,正望着他,微微笑着。不知怎的,心底忽然就浮起一絲暖意。“你怎麼來了?”“接你。”“走吧。”他走了過去,接過傘,自然而然的動作,無須言語。長甯拽着身旁的輕紗,望着陸廷霄離去的背影,久久沒有出聲,璇玑自後面轉了出來,面色不掩憂心。“郡主,滄海門隻說要凝光劍,并沒有說要何公子性命,您……”她侍奉長甯多年,自然明白郡主對何苦情根深種,隻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這癡心成了怨怼?長甯苦笑一聲,半晌才慢慢道:“我對何郎一片癡心,他卻始終念着我當初騙他欺他之事,不肯原諒,像他這般的人,看似随性,卻孤高矜傲,容不得半點欺騙,隻怪我當初一時糊塗……如今,如今惟有用計将他逼回我身邊,讓他與陸廷霄他們為敵,何郎自然無路可退,隻有我才是他可以依靠之人。”璇玑暗歎一聲,主子的事情,實在不是她可以置喙的,但是以何公子那種性子,又怎麼可能容忍得了别人的算計呢?這世上最悲劇的事情,莫過于自己花費了半天去做的事情,到頭來發現,完全沒有必要。自布菲佳不見,莫問誰就到她遺留下镯子的府邸周圍考察了幾番,心生一計,又怕沈融陽不贊同,便也沒有留下口信,趁着何府侍女外出采納的當口,将其中一人敲暈遠遠送走,又易服換容男扮女裝,這活兒他自然是熟能生巧駕輕就熟,倒也沒有引起任何懷疑。那何府地形複雜,七彎八繞,以他絕世聰明的腦袋,好不容易終于找到布菲佳被囚的地點又摸了進去,兩人正叙舊談心商量下一步計劃時,房門被推開了,來的是兩名手持宮燈的美貌少女,他思忖着來人武功低微不必躲藏,正想着出其不意将她們放倒,怎料兩人見了他不僅沒有絲毫驚異,反而很有禮貌地将他們請了出去,莫問誰還生怕他們有什麼陰謀,準備帶着布菲佳突圍而去,誰知那兩人将他們引至門口,砰的一聲大門關上,将二人棄之門外。兩人一頭霧水面面相觑,莫問誰捶胸頓足悲摧不已,早知布菲佳會被放出來,他何苦費了那麼大力氣去做這些蠢事?!一路小雨,竟也無人賣傘,兩人回到客棧,已是一身濡濕,卻見那幾人正杯來盞去,吃着晚飯。綠油油的小菜和綿軟噴香的米飯擺在那裡,讓兩個饑腸辘辘的人大咽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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