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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頁(第1頁)

二小姐一命歸西,這麼大的動靜哪裡瞞得過陳公,何況沈青還要商量善後之事,得知自家出了醜事,又叫客人看笑話,陳公當時便氣得直挺挺倒了,醒來隻管拄着拐杖大罵&ldo;孽障&rdo;&ldo;家門不幸&rdo;,非要将二小姐逐出門,至于女兒的死活,反放在其次了,更談不上悲痛。身為客人,自然不能留下來看笑話,沈青與溫海第二日一早便告辭,陳公自覺失了顔面,托病沒有出來,隻吩咐陳瑞代為送客。門外,沈青拉着陳瑞至一旁低聲說了半日,才抱拳道:&ldo;沈青之能僅限于此,今日一别,夢祥兄珍重。&rdo;陳瑞并無太多失望之色,亦拱手:&ldo;多謝沈兄弟好意。&rdo;溫海與沈青商量過,這次決定同行,沈青早已命人雇來兩輛馬車,與陳瑞道别,便各自朝車走去。陳瑞忽然道:&ldo;白姑娘留步。&rdo;白小碧原就想與他說幾句話,隻不好主動插嘴,聞言立即看溫海。溫海放開她:&ldo;二公子叫你。&rdo;見他同意,白小碧快步過去與陳瑞作禮,低聲:&ldo;死者已矣,二公子宜多保重。&rdo;陳瑞笑笑:&ldo;我經曆的事不知多少,還要小丫頭來勸慰麼。&rdo;說完自袖中抽出那面鏡子丢給她:&ldo;三弟的一片心意,縱然不喜歡,也暫且接下吧,情非得已,難得真切。&rdo;馬車緩緩移動,白小碧拿着鏡子默不作聲,十分感慨,悄悄打起車窗簾子往回看,見他仍負手站在門外,那張臉映着陽光,格外順眼,雖不若溫海有型,不若葉夜心貴氣,不若沈青俊俏,不若陳琪溫文,卻别有種說不出的魅力,全不似當初見面時的無賴模樣。鄉紳之家時至六月,嶺上杜鵑紅,轉過重重山巒,這一帶地勢變得很平,不比玉鼎城沙河縣的繁榮,擡眼隻有幾處尋常田莊,打聽之下才知道,此地離城有好幾裡路,雖是村野之地,卻山靈水秀,民風淳樸,無論是問路還是借水,莊戶們回答招呼都很熱情。三人下了車,改為步行,沈青吩咐幾句,車夫便趕着馬車往城裡去了。一路都是客棧馬車,乍出來走動,看着清溪碧水和來來往往的行人,白小碧精神好了許多,主動問道:&ldo;師父,我們這是往哪裡去呢?&rdo;溫海道:&ldo;去了便知。&rdo;每次問話他就是賣關子,白小碧微有不滿,轉向沈青:&ldo;沈公子?&rdo;沈青笑道:&ldo;去了便知。&rdo;白小碧氣得低聲道:&ldo;你們是串通好的吧。&rdo;沈青提高聲音:&ldo;我與溫大哥怎麼串通了?&rdo;溫海果然停住腳步,轉身看她:&ldo;我這徒弟先前還算孝順聽話,如今是越來越膽大,不把為師放眼裡。&rdo;白小碧尴尬道:&ldo;我并不敢。&rdo;沈青摸摸下巴,喃喃道:&ldo;我看白姑娘與溫大哥,怎的越看越不像師父徒弟呢。&rdo;這話聽着有點怪,白小碧居然很不自在,心知再說下去他必定又要打趣,于是不敢開口,恨恨地瞪他。路旁一個老頭在鋤地,沈青走過去作禮:&ldo;敢問老丈,李家村怎麼走?&rdo;他生就一張讨人喜歡的臉,說話也有禮,老頭聽得笑了,放下鋤頭指路:&ldo;順着條路往前再走一裡,就是李家莊了。&rdo;末了又好心提醒:&ldo;小公子是外地來的吧,李家莊裡有個李鄉紳,到地頭了你去會一會他,包你辦事方便。&rdo;沈青謝過他,三人不緊不慢順着路往前走,白小碧不時與他玩笑,倒也不覺得累,行至李家莊,已是下午了。除了地方大些,李家莊其實和往常所見的田莊差不多,隻是田裡勞作的人似乎不多,六月天氣,風卻比别處大許多,因此顯得不那麼悶熱。家家戶戶外面都曬着些東西,氣味古怪,白小碧仔細瞧過才發現是魚幹,心下暗忖,這麼多魚,莫非這周圍有湖有海?到陌生地頭辦事,要先拜訪當地有名的鄉紳,攀個交情才好辦事,這是出門在外的規矩,李鄉紳家不難打聽,雖說隻是個鄉紳,但因為身後背景,在這一帶已經算了不得了,石頭獅子,高高的門,早先聽說姓李,白小碧已經猜到是安遠侯家的人,此刻并不覺得奇怪。沈青遞了個字條進去,不到一盞茶工夫,李鄉紳便笑容滿面親自迎出門,下人們前倨後恭的态度轉變令白小碧發笑。這李鄉紳姓李名坤,算來是安遠侯的堂兄弟,年近五十,卻白白胖胖保養得體,他先拱手朝溫海作禮,再執着沈青的手,将三人迎至廳上坐定,須臾便有茶送上,白小碧垂首站在溫海身後,拿眼睛打量四周。李鄉紳笑道:&ldo;先前竟不知兩位大駕光臨,鄉下簡陋,沒什麼稀罕物招待,有所怠慢。&rdo;沈青并不擺指揮使的身份,何況安遠侯李德宗與沈家在朝中算得上名頭相當,因此又故意拐來拐去論一番交情,到最後索性以晚輩身份稱&ldo;世叔&rdo;,李鄉紳聽了更喜歡。三人正說話,裡頭忽然走出一名年輕公子:&ldo;爹,聽說來了貴客,不知是哪位?&rdo;李鄉紳忙道:&ldo;此乃二小兒,名喚允。&rdo;對方雖無字,卻不能直呼其名,沈青起身笑道:&ldo;原來是二哥。&rdo;李允回禮,看父親。李鄉紳連忙示意沈青坐,因不便透露他的身份,敷衍道:&ldo;一位舊友之子,姓沈,那位溫公子也是京裡來的貴客,你先進去叫人準備,晚上擺酒,與兩位貴客接風。&rdo;李允答應着退下。再說了幾句話,李鄉紳果然開口挽留:&ldo;這裡離城遠,賢侄既是來辦事的,往來恐十分不便,寒舍雖比不得城裡客棧,閑的書房卻還有兩間,兩位若不嫌棄,就委屈些住下,早晚出去也方便,我膝下有一小女尚未出閣,這位姑娘不如進去與她同住,正好作伴。&rdo;這話正合了二人的意思,沈青轉臉看看溫海,見無異議,立即笑道:&ldo;如此,打擾世叔清靜了。&rdo;李鄉紳道:&ldo;賢侄說哪裡話。&rdo;轉臉吩咐下人去收拾,又叫了個丫鬟來帶白小碧進去與小姐作伴。白小碧看溫海,有些不安。溫海示意她去:&ldo;李公好意,怕什麼。&rdo;李鄉紳笑道:&ldo;小女性情還好,姑娘不要怕生,就當這是自己家裡。&rdo;李家本有三位小姐,大小姐二小姐俱已出嫁,剩了位三小姐在家,乳名喚作慧中,年方十五,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忽然來了個姐姐作伴,喜得什麼似的,論相貌雖不很出衆,但性格極讨人喜歡,拉着白小碧問個不停,又将自己的小玩物拿出來與白小碧看。見識過陳府的氣派,這房間的擺設自然算不上最精緻,不過在鄉下已很難得了,想起自己往常在閨中,過的可不正是這樣的日子,白小碧越發感慨。夜裡,李鄉紳果然置辦酒席,李小姐好奇,拉着白小碧隔着窗遠遠地偷看。&ldo;姐姐的表哥是那個穿白衣裳的公子?&rdo;&ldo;正是。&rdo;李小姐趴在窗上多看了兩眼:&ldo;姐姐是京城人,來我們這裡辦什麼事啊?&rdo;阻止吳王對李家下手,不知葉夜心到了沒有?白小碧敷衍她:&ldo;我也不知,是表哥與沈公子來辦事,帶着我好玩呢。&rdo;話音方落,忽聽得有人在背後笑道:&ldo;三妹妹不好好陪客,又在這裡淘氣。&rdo;來人正是白天所見的二公子李允,白小碧連忙作禮。李允還禮不叠:&ldo;聽說姑娘姓白。&rdo;李小姐過去拉着他道:&ldo;大哥三哥都在京城随堂伯父辦事,如今隻二哥在家,二哥很好說話的,最疼我了。&rdo;李允略帶寵溺地罵她:&ldo;當着客人也這般無禮。&rdo;李小姐正要說什麼,忽然朝着白小碧身後叫:&ldo;娘!&rdo;白小碧慌得轉身,隻見身後一名中年婦人扶着丫鬟走來,三四十歲,衣着華麗,神态雍容,略顯傲慢,邊走邊道:&ldo;這麼多人,在說什麼呢。&rdo;李允規規矩矩作禮:&ldo;夫人。&rdo;這話一出口,白小碧便知他是庶出了,既已知道來者身份,忙也上前見禮:&ldo;見過夫人。&rdo;李夫人淡淡地看李允一眼,接着換了副親切的笑臉,拉起白小碧的手:&ldo;這可見外了,是白姑娘吧?我聽老爺說京裡來了貴客,所以過來看看,我這丫頭性格還好,就是年紀小不知道什麼,丫鬟們若有怠慢之處,你隻管罵她們,若還不聽就來找我,别受了委屈。&rdo;白小碧道:&ldo;多謝夫人,我看她們都很好。&rdo;李夫人笑着點頭,轉向李允:&ldo;外頭有貴客,該仔細招待,不出去作陪,反進來做什麼。&rdo;李小姐忙過去抱着她的手臂:&ldo;娘,是爹不讓二哥陪的,可不能怪他。&rdo;李夫人對女兒十分疼愛,見她為李允開脫,便不好再說什麼,闆着臉:&ldo;你又跑出來胡鬧,看我不打你。&rdo;李小姐嘟了嘴:&ldo;在房間裡沒趣兒,出來看看嘛。&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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