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侍者商量之後,各自匆匆離去,并未察覺這邊花木叢中還藏着兩個人。對上南王的視線,雁初皺眉。南王道:&ldo;機會可以再有,錯的機會卻隻有一次。&rdo;雁初點頭:&ldo;多謝殿下提醒。&rdo;上次故意在桌背刻字引開蕭齊的注意,但要說老将軍這麼快就察覺自己的暗示,實在不太可能,眼前擺明了是個陷阱。别過南王,雁初邊走邊盤算,打算回席上等蕭齊派人來接自己出宮,可巧迎面一名宮娥托着盤子走來,盤中放滿了鮮花,皆是連枝折下,精挑細選過的。見了她,宮娥停下來笑道:&ldo;這不是方才獻舞的雁初姑娘嗎,老太妃的好日子,姑娘也戴朵花兒吧。&rdo;雁初心頭微動,含笑道謝,接過那朵紅山茶。花裡有字,片片是&ldo;真&rdo;。望着宮娥遠去的背影,雁初倒吸了口冷氣。那個人絕不會騙自己,難道這事竟是真的?既是指定親手交給自己的信,其中内容定然關鍵,若落入蕭齊之手,自己和老将軍都危險。雁初當下再不敢多想,揉碎花瓣,掉頭就匆匆往園外走。剛到園門處,迎面就撞見了影妃。雁初沉住氣作禮。&ldo;又是你!&rdo;畢竟曾有主仆關系在,影妃未免氣短,擺出身份呵斥,&ldo;鬼鬼祟祟的,要去做什麼?&rdo;雁初看她一眼,語氣謙恭:&ldo;民女并非定王妃,亦無冒犯娘娘之意,過去的事望娘娘海涵。&rdo;影妃輕哼,拿團扇托起她的下巴:&ldo;量你也不是越夕落,仗着模樣接近蕭齊,究竟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rdo;雁初道:&ldo;娘娘說笑了。&rdo;影妃收回扇子,緩步圍着她轉了圈,眸中又泛起惡意的笑:&ldo;定王早就奉旨出宮辦事去了,本宮倒想看看,今日還有誰能替你作主?&rdo;如同一盆涼水潑在心頭,雁初刹那間驚出了身冷汗。蕭齊早就出宮了,侍者怎會送信進來?難道借花傳信的事已經被發現,所以有人将計就計,假傳花信,設局中局引自己上當?一步之差,險些落入陷阱,幸虧了影妃這場刁難。雁初好容易定下神,道:&ldo;雁初在這裡賠罪,娘娘若執意不肯釋懷,雁初也沒辦法,告退了。&rdo;&ldo;放肆!&rdo;影妃怒道,&ldo;掌嘴!&rdo;旁邊宮娥聽得吩咐,連忙走上前來,然而還沒等她動手,就聽得兩道清脆的響聲,宮娥已先挨了兩巴掌。影妃後退幾步:&ldo;你……你敢在宮裡打人,反了!&rdo;&ldo;雁初來自永恒之間,鬧大了頂多受幾句責備,娘娘面上恐怕更不好看。&rdo;幾番因她吃虧,影妃大怒,又懼她武功,一時發作不得,眼睜睜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鮮紅指甲狠狠地抓破了扇面:&ldo;等着瞧!&rdo;背後處處是眼睛,既得知是計,突然折回反令人起疑,雁初打定主意,索性徑直走出園外,随便找了個侍者打聽接自己的車來了沒有,那侍者答應出去替她看,雁初則獨自站在廊間等待。&ldo;雁初姑娘。&rdo;正朱色袍角映入眼簾。擡臉看清來人,雁初慌忙跪拜:&ldo;陛下。&rdo;&ldo;免禮,&rdo;焰皇含笑伸一隻手扶起她,&ldo;怎的一個人出來了?&rdo;&ldo;裡頭用不着我,&rdo;雁初照實回道,&ldo;聽說盧山老将軍來了信,我想找定王。&rdo;焰皇意外:&ldo;你認識老将軍?&rdo;雁初道:&ldo;見過一面。&rdo;焰皇點頭道:&ldo;盧山老将軍也是本朝功臣,就是脾氣古怪些,難得你能讓他高興,閑了多去走走,替朕問候他老人家。&rdo;&ldo;陛下自是體恤下臣,&rdo;雁初笑得不太自然,&ldo;但雁初與王妃容貌相似,又認得南王,如何能私下去見老将軍。&rdo;&ldo;定王别的都好,就是太多疑,&rdo;焰皇搖頭道,&ldo;朕平日難以出宮,悶得很,改日有機會,多講講定王府的新鮮事與朕聽,定王若對你不好,朕替你作主。&rdo;對上那别有深意的目光,雁初立即低頭,輕聲道:&ldo;謝陛下。&rdo;&ldo;若非定王以已故王妃為理由來求,朕當初也不會……&rdo;焰皇輕歎,似别有深意,&ldo;聽說你舞技超群,不知朕将來可有眼福?&rdo;雁初忙道:&ldo;傍身小技,入不得陛下的眼。&rdo;焰皇再說兩句便離去,很快又命侍者送來各色點心賞她,雁初随意用了些,等到午時過,蕭齊才派人來接了她回府,此行所獲賞賜不少,雁初倒沒放在眼裡,将大半金珠首飾都散給了楓園的丫鬟們。經曆這場險局,雁初大略已猜到是誰在算計自己,影妃今日這番刁難反倒讓自己因禍得福,初步取得了那人的信任,永恒之間弟子的身份,讓他懷疑,卻更想籠絡,以成為蕭齊身邊的棋子,君主永遠不會放棄對權臣的猜忌。入夜,風過楓林,發出清冷的蕭蕭聲。隔着衣裳,雁初仍能感受到火焰石的熱度。會讓蕭齊下重手囚禁的親生弟弟,絕不可能像表面那麼無辜,但如今情勢危急,需要面對的人太多,身邊多個幫手也是件好事,有共同的敵人就足以成為合作的理由,至于這場交易會引出什麼後果,也顧不得了。反複衡量之後,雁初悄悄自床上坐起。鄰院燈籠搖晃,寂靜無聲,多年沒出過事,看守們更疏于防範。路線已經不陌生了,雁初越牆而過,沿井落下,順利地進到了那間石室。&ldo;師父,&rdo;那人很随意地坐在牆邊,對她的再次出現沒有太多驚喜,&ldo;是什麼原因讓你作出了再來的決定?&rdo;雁初道:&ldo;你知道我可能不會來,為何還要将那顆珍珠還給我?&rdo;那人低低地笑了聲,透着幾分失落:&ldo;因為想要信任,不論如何你還是回來了,雖然是為其他的原因。&rdo;雁初沉默。&ldo;還有,善良的你在同情我,&rdo;那人仰起臉,輕輕地吸了口氣,&ldo;你帶來了火焰石,帶來了溫暖。&rdo;雁初回過神,淡淡道:&ldo;接下來就看你如何令我信任了。&rdo;那人舉起手道:&ldo;我向焰神發誓,拜你為師。&rdo;雁初這才放了心,冷靜地說出自己的安排:&ldo;蕭齊察覺你逃出去,定會派人追拿,你隻管往東行,去離此地五十裡外的赤峰山,不可輕舉妄動,直到我來找你。&rdo;那人順從地點頭:&ldo;徒兒明白,師父放心。&rdo;打消最後一絲顧慮,雁初握着火焰石走到他面前:&ldo;蕭齊會懷疑我,但我不能讓他拿到任何把柄,你必須待我離開之後再行動……&rdo;手腕忽然傳來灼燒感,痛得她十指一松,轉眼的工夫,火焰石已落入那人手中。幾乎沒有絲毫停頓,強盛的真氣源源入注,石中亮起火色光芒,映照那張滿目創痍的臉,和那帶着笑的紅眼珠。&ldo;女人,你輕信了。&rdo;來不及反應,石室内赤光大盛,熱浪暗卷,将他整個人吞沒!與此同時,室中寒氣驟濃,應是來自他身上的凝雪石。冷與熱的沖突變得劇烈,清脆的響聲裡,仿佛什麼東西破裂了,雄渾的真氣瞬間爆發,在室中翻湧激蕩,整座石室都随之動搖,緊接着又傳來&ldo;噼噼啪啪&rdo;的聲音,兩條鐵鍊寸寸折斷,鐵屑濺上牆壁,撞出無數火星,皆被雁初以内力擋開。終于,一聲巨響震耳欲聾!劇震之後,光芒很快弱了下去。看着面前重新出現的人,雁初連退數步,後背貼上發燙的石牆,心頭卻冷得幾乎要結冰。作者有話要說:感謝音寒、糖果廠、聽雪的長評:)昨天頭疼,沒能按時更新,今天字數多點,彌補下:)惡魔純黑的衣袍,是上好的緞子制成,光滑美麗,讓人徹底感受到那種黑色的誘惑,由此也襯得那隻手格外白皙,手指根根修長,掌心火光閃爍,映照他的形貌,那裡還有半點凄慘可憐的模樣!黑發被一支形狀奇特的赤玉簪束起,部分長長拖垂于身後,額前鬓邊亦有無數發絲散垂下來,淩亂不齊,形成一種頹廢又放縱的美感。蒼白的臉線條極度柔和,鼻梁高而秀,唇角自帶弧度,看上去總是似笑非笑的樣子,下巴有點尖,最為引人注意的是那兩排長得出奇的睫毛,極濃密,略上揚,幾乎夠到低低的雙眉,細長的眼睛深深地藏在睫毛底下,隐約透出邪惡的光,仿佛沒睡醒,那是一種男生女相的妩媚。&ldo;分辨不出真實與僞裝,&rdo;他輕擡左腳,瞬間就移到了雁初面前,&ldo;你該後悔擁有這雙美麗的眼睛,它騙了你。&rdo;事先也曾想過各種可能,惟獨沒料到會是這個結果,雁初隐隐預感到自己做了件錯事:&ldo;你不守承諾?&rdo;&ldo;承諾,一個口頭約定而已,&rdo;他俯下臉,長睫半垂,将眼睛完全蓋住,&ldo;你不知道這世上有種東西叫做謊言?&rdo;&ldo;别忘了我是你師父,你發過誓。&rdo;雁初驚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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