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待重紫不同,司馬妙元再難忍耐,冷冷道:&ldo;重華尊者的徒弟,師叔想必是要給些面子,妙元無話可說,告退。&rdo;女子恢複鎮定,淡淡道:&ldo;她身上有仙咒,必是尊者所留,你是否冤枉,尊者自會明白,何須我給面子。&rdo;司馬妙元當即白了臉。&ldo;清淨之地,不得吵鬧。&rdo;女子丢下兩句話,再不看衆人,禦劍離去。重紫回到重華宮,見洛音凡站在四海水畔,忙走過去:&ldo;師父,我回來了。&rdo;洛音凡&ldo;恩&rdo;了聲。身旁水煙飄散,地上白雲遊走,高高在上的師父看起來多了幾分親切,自從發現他不似表面冷漠,明白那些縱容與遷就,重紫心中的敬畏就少了許多,順着他方才的視線望去,大膽問道:&ldo;那是……師父的劍?&rdo;洛音凡點頭。神劍!重紫眨眨鳳眼:&ldo;我知道,它叫墨峰!&rdo;洛音凡搖頭:&ldo;它叫逐波。&rdo;逐波?重紫赧然:&ldo;我聽他們說,師父的劍叫墨峰。&rdo;&ldo;是。&rdo;&ldo;那逐波……&rdo;&ldo;不用了。&rdo;原來師父換過法器?重紫仰臉望着那柄美麗的劍,暗自惋惜,遲疑道:&ldo;師父不是說,法器選定之後不能随意更換,否則必受詛咒,限制術法施展,師父為何要舍棄它?它不如墨峰好使嗎?&rdo;洛音凡低頭看着她,許久,輕聲道:&ldo;因為師父做錯了一件事。&rdo;因為不相信她,她根本不可能成魔,縱然魔劍在手,她甯肯死在他劍下,也沒有成魔。可以彌補吧,她回來了,就在他身邊。握住那小手,他緩緩蹲下身,看着她的眼睛:&ldo;别再讓師父用它,記住了?&rdo;不自信的,想要得到确認,誰也想不到,這樣的話是出自他口中,而對象竟是自己的徒弟。重紫懵了。師父的事迹她聽了不知多少,封印神鳳,斬三屍王,修補真君爐,守護通天門之戰,甚至隻身入魔界,無一不是驚天動地,在她心裡,師父就是完美的,術法,容貌,魄力,智謀,獨一無二,四方敬仰,又怎會做錯事?什麼樣的錯,可以讓他内疚至此?黑眸深邃,掩藏着一絲徹骨的悲傷,牽動她的心也跟着疼起來。急切地想要安慰,重紫點頭不止。他似乎松了口氣的樣子,看着她瘦得可憐的小臉,唇角彎了下,帶着幾絲心疼:&ldo;夜裡還在練功?聽師父的話,不可心急。&rdo;重紫發呆,哪裡聽得到他的話。清冷到難以接近的、無情無欲的神仙,本是不會笑的吧,可他确确實實笑了。這個微笑,她好象見過。跟司馬妙元的較量,重紫再次看到差距,隻怪自己技不如人,因此并未跟洛音凡提起,誰知兩日後再去主峰時,發現上下弟子态度大為轉變,有客氣的,有恭敬的,有親切的,也有疏遠冷淡的,再然後就是虞度親自問她有沒有受傷,她這才得知司馬妙元受了罰。雖說錯的是司馬妙元,可重華尊者一向很少責罰弟子,能讓他破例,已間接顯示出這個徒弟的重要性。好在虞度對她依舊親切,連闵雲中那麼嚴厲的人也沒表露不滿,顯然都不覺得意外。尴尬之下,重紫不是沒有一點驕傲,然而她明白,仙門與魔族長年征戰,極其看重術法,對司馬妙元那樣天賦超群的弟子,虞度他們表面嚴厲,其實是很維護的,若是尋常弟子受了欺負,隻會選擇忍氣吞聲,真鬧大了,頂多責罵幾句了事,自己之所以獲得公道,完全是由于師父的庇護,可是這樣難免讓人誤會,尤其是慕玉和秦珂。重紫向來很敬服首座師叔慕玉,為人親切,上下一視同仁,深受弟子們擁護,如今害得他的徒弟受罰,重紫很不安,直到慕玉微笑着走過身旁,向往常那樣拍了下她的肩,她才放了心。秦珂在遊廊轉角處與人說話。&ldo;昆侖玉虛掌教的壽禮已備好,掌教讓你下個月送去。&rdo;&ldo;知道了。&rdo;&ldo;青華宮卓少宮主也會去,家師的意思,你若能與他同行,彼此照應更好。&rdo;秦珂&ldo;恩&rdo;了聲,問:&ldo;卓師兄幾時過來?&rdo;&ldo;他其實并未答應要來,家師的意思你該明白,他老人家想讓你親自開個口。&rdo;重紫在旁邊看得驚訝,與秦珂說話的那位美貌女子,正是前日遇見的姓聞的師叔,隻不過他二人之間的氣氛有點奇怪,秦珂在這位聞師叔面前,明顯比平日溫和許多,反觀這位聞師叔,依舊冷冷淡淡,似乎任何事都與她無關。事情交代完畢,那姓聞的女子轉身就走。秦珂忽然叫住她:&ldo;那件事,是你告訴卓師兄的?&rdo;女子停住腳步,并不回頭:&ldo;他難道不該知道,要被蒙一輩子不成?我素來不是什麼大方人,惡事自己做,卻不喜歡被别人借了名頭去。&rdo;&ldo;我不是那意思,&rdo;秦珂沉默片刻,道,&ldo;他原本過得很好。&rdo;&ldo;與我何幹。&rdo;女子冷冷丢下這句,走了。回身看見重紫,秦珂皺了下眉,沒說什麼,徑直離去。這到底關自己什麼事啊!哪裡惹着他了?重紫委屈不已,垂頭喪氣回紫竹峰,卻見紫竹峰外一名女子禦劍立于雲中。師父的重兒重紫認出那女人,因感激她前日出手相救,主動過去問:&ldo;你……是來找家師的?&rdo;燕真珠搖頭不語。重紫自言自語:&ldo;方才我又見到那位聞師叔了,隻不知她老人家是誰的門下……&rdo;燕真珠果然答道:&ldo;她叫聞靈之,是闵仙尊的親傳弟子,二十九歲便修得仙骨。&rdo;早聽說南華有朵&ldo;雪靈芝&rdo;,原來是她,怪不得這麼美這麼冷!重紫想了想道:&ldo;她一直這樣……不愛說話嗎?&rdo;燕真珠聞言笑起來:&ldo;她啊,以前是南華的一朵花呢,天分又高,極受倚重,嚣張得很,闵仙尊原盼着她大有作為,誰知後來她忽然折斷了随身佩劍,險些把闵仙尊氣死,再然後就變成這樣了。&rdo;&ldo;她為什麼要斷劍?&rdo;重紫吃驚,仙門中人誰不知道法器的重要性,更難逃過法器的詛咒,親手斷劍,當真可惜。&ldo;誰知道,大約是……&rdo;說起這事,燕真珠也覺得不可思議,好在她向來不愛自尋煩惱,隻哼了聲,&ldo;我看她如今還順眼些。&rdo;這燕真珠當真是個直性子,重紫暗忖,放棄最重要的東西,可見那位聞師叔決心之大,南華上下人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吧,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呢,包括師父……燕真珠看着她手上的星璨,半晌歎了口氣:&ldo;實在不像,不知尊者怎麼想的!&rdo;重紫敏感:&ldo;怎麼?&rdo;燕真珠回避這問題:&ldo;尊者待你很好。&rdo;重紫低聲:&ldo;你們都不喜歡我,恐怕不隻是因為這個。&rdo;燕真珠摸摸她的腦袋:&ldo;哪有,快回去吧。&rdo;重紫輕輕扯她的袖子:&ldo;真珠。&rdo;燕真珠愣了下,笑道:&ldo;我雖比你低一輩,不過年紀比你大多了,你願意的話,私底下可以叫我姐姐。&rdo;重紫原就有心想接近她,聞言喜悅:&ldo;真珠姐姐,我新來,不知道發生過什麼事,也不懂規矩,求姐姐教我。&rdo;&ldo;你想知道什麼?&rdo;&ldo;你們都不想看到我。&rdo;&ldo;我并沒有。&rdo;&ldo;我是說……秦師兄他們。&rdo;&ldo;秦珂?你去找他了?&rdo;重紫支吾:&ldo;我隻是……秦師兄很厲害不是嗎,而且去人間做了許多大事,大家都很尊敬他。&rdo;&ldo;他确實不錯,&rdo;燕真珠搖頭,&ldo;他不是讨厭你,這裡頭有緣故。&rdo;&ldo;什麼緣故?&rdo;&ldo;因為你叫重紫。&rdo;重紫更加莫名。燕真珠輕聲道:&ldo;你前面其實有個師姐。&rdo;師姐?重紫真的傻了,原來自己并不是師父唯一的徒弟,怎麼沒聽師父提過?&ldo;那她人呢?&rdo;&ldo;她啊,不在了。&rdo;答案是預料中的,怪不得師父那麼傷心,重紫難過起來:&ldo;她……很好嗎?&rdo;&ldo;很好,很招人喜歡。&rdo;&ldo;厲害嗎?&rdo;&ldo;一點也不,她沒學多少術法。&rdo;是了,師父說不學術法也不要緊,重紫捏緊手指:&ldo;她是死在魔族手上?&rdo;燕真珠搖頭。&ldo;那……&rdo;&ldo;尊者親手處置,&rdo;燕真珠淡淡道,&ldo;她早已被逐出師門。&rdo;&ldo;親手處置&rdo;的意思是什麼,不難理解,究竟犯了什麼樣的罪,才會被逐出師門?肯定是欺師滅祖,十惡不赦。師父說,他做錯了一件事。重紫煞白了臉,真正令她震驚的,是燕真珠最後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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