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夜裡并不是太熱,當一聲驚雷響起時,孫太妃驚恐的從床上坐了起來。紗帳輕輕搖擺着,影影綽綽帶出一片暗影。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氣,啞着嗓子道:&ldo;來人。&rdo;又是一陣響雷,把她的聲音壓了下去。孫太妃有些害怕,把蓋在身上的錦被往拉了拉,模模糊糊間,她看到角落裡似乎站着一個人,她心中的恐懼更甚,連呼吸都停了下來。這個時候,一道閃電從窗外掠過,她看到那個黑影朝自己走來,當她看清對方的臉時,終于忍不住厲聲尖叫起來。&ldo;太妃娘娘,太妃娘娘!&rdo;&ldo;有鬼!有鬼!&rdo;瓢潑大雨中,兩個太監冒雨跑着,他們全身已經濕透,但卻不敢伸手擦拭,其中一個腳下沒有踩穩,在地上摔了一個大跟頭,手腳并用爬起來繼續跑。他們奔跑的方向是紫宸殿。顧如玖是被雷聲吵醒的,她看了眼身邊安睡的晉鞅,在閃電劃過時,就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就在下一個雷聲響起後,她聽到了外面傳來腳步聲,然後白賢的聲音傳了過來:&ldo;陛下,皇後娘娘,靜安宮出事了。&rdo;察覺到晉鞅動了動,顧如玖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ldo;你先睡,是太妃那邊的事,我去看看。&rdo;&ldo;外面這麼大的雨,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rdo;晉鞅跟着坐起身,聽到外面嘩啦啦的雨聲,皺眉道,&ldo;你别出去,萬一淋到雨怎麼辦。&rdo;&ldo;若不是大事,靜安宮那邊也不會這會兒派人過來,&rdo;顧如玖叫人進來伺候自己穿衣,也顧不上绾發,她直接披散着頭發對晉鞅道,&ldo;我想過去看看,若是沒什麼事就回來。&rdo;她走到床邊,把晉鞅摁進被子裡,然後把被子拉到他下巴處,&ldo;好好躺着,等我回來。&rdo;太妃的寝宮,晉鞅也不便去,他隻好拉着被角點了點頭。外面馬車已經備好,顧如玖撩起裙角坐進馬車:&ldo;速去靜安宮。&rdo;雨水打在車頂上啪啪作響,顧如玖把耳邊的頭發捋到耳後,面無表情的撩起車窗的的簾子。窗外宮燈高挂,隻是在雨水中顯得有些朦胧,無端多了幾分冰寒。到了靜安宮,顧如玖彎腰走下馬車,僅僅幾步路,雨水便飄進傘下,打濕了她的群擺,不過這會兒她也顧不上這些了,因為内殿傳來了孫太妃的尖叫聲。她加快腳步走進内殿,就見孫太妃頭發散亂的抱着一個宮女,不僅全身發抖,還念叨着什麼。&ldo;孫太妃,你怎麼了?&rdo;顧如玖擡了擡手,免了屋内其他人請安,然後走近孫太妃身邊,小聲道,&ldo;孫太妃,你還好嗎?&rdo;一道閃電劃過,孫太妃突然再度厲聲尖叫起來,她猛地抓住顧如玖的手,睜大眼睛道:&ldo;有鬼,有鬼,她來了。&rdo;手腕被孫太妃抓得生疼,顧如玖皺了皺眉,剛要開口說話,就聽到身後傳來錢太妃的聲音。&ldo;皇宮大内,天子腳下,哪來的鬼怪之說,孫太妃請慎言!&rdo;顧如玖回頭,就見錢太妃一身深色宮裝,鬓間的步搖微微晃動,嚴肅的表情中帶着幾分不滿。61、孫太妃躲在顧如玖身後瑟瑟發抖,對于錢太妃的斥責全無反應,她眼睛睜得極大,仿佛下一刻就能把眼珠子瞪出來。&ldo;不是我,不是我,&rdo;孫太妃突然伸手指着錢太妃,尖叫道,&ldo;是你,當年一定是你做的。&rdo;轟隆。雷劈過後,狂風大起,吹得外面的樹枝嘩嘩作響,顧如玖把自己的手腕從孫太妃手中掙出來,轉頭去看錢太妃。錢太妃衣袂翻飛,步搖微微晃動,嘴角緊緊的繃着,似乎極力壓制着什麼情緒,但是顧如玖看過去時,她臉上的表情已經漸漸平靜起來。&ldo;皇後娘娘,孫太妃做了噩夢,腦子有些迷糊了,&rdo;錢太妃走到顧如玖跟前,朝顧如玖行了一禮,顧如玖回了一個禮道,&ldo;本宮見孫太妃狀況有些不好,來人,去請太醫。&rdo;&ldo;皇後娘娘,&rdo;錢太妃看着顧如玖,神情凝重道,&ldo;孫太妃此時胡言亂語,若是傳了出去,隻怕對皇室名聲有礙。&rdo;&ldo;錢太妃放心,這話傳不出去,&rdo;顧如玖的目光一一在殿中衆人臉上掃過,&ldo;若是傳出去了,所有與此事有關的人,通通去慎行司領罰。&rdo;宮侍們不敢迎視她的目光,紛紛低下頭去。&ldo;傳本宮的命令,孫太妃夜裡受寒,邪風入體,讓太醫院的人盡快前來為孫太妃診脈,&rdo;顧如玖安排好以後,轉頭讓宮女好好照顧孫太妃,然後對錢太妃道,&ldo;錢太妃,不如我們換個地方說話,我怕這個地方人多了,不利于孫太妃休息。&rdo;錢太妃看了眼已經有些失常的孫太妃,皮笑肉不笑道:&ldo;皇後娘娘所言甚是。&rdo;她跟在顧如玖身後,去了靜安宮偏殿,殿内燭火通明,太監宮女肅立,倒是不像往日那般冷清。想到這,她看向走在前面的顧如玖,有這位受盡帝王獨寵的皇後在,哪會少了熱鬧。她内心諷笑一聲,在顧如玖下首坐下。&ldo;錢太妃,&rdo;顧如玖笑了笑,&ldo;您這麼晚還沒睡?&rdo;錢太妃一愣,看到青絲随意披散在身後的顧如玖,又摸了摸自己鬓邊的發钗,笑道:&ldo;上了年紀,便覺輕,有些響動就睡不着。&rdo;&ldo;本宮瞧着錢太妃駐顔有方,甚是年輕,&rdo;顧如玖輕笑一聲,&ldo;怎麼現在就說起老來了?&rdo;&ldo;我們這樣的女人,即便年歲不老,心也老了,&rdo;錢太妃沉默片刻,苦笑道,&ldo;不瞞皇後娘娘說,我進宮已經十多年,剛進宮那會跟您現在同歲。隻不過不如您有福氣,我一直不太受先帝喜歡,沒到夜深人靜時,我總是認認真真的梳妝打扮,想着也許說不準皇上什麼時候就來看我了。&rdo;說到這,錢太妃搖了搖頭,似乎覺得提起往日那些事情沒什麼意思:&ldo;這些往事說出來,也不過是些笑話。隻不過這些習慣早已經養成,已經改不過來了。&rdo;顧如玖沉默片刻,低頭看着手中的茶杯,&ldo;往事已過,太妃娘娘不要太過介懷往日之事。&rdo;錢太妃輕笑一聲,似是自嘲,似是嘲諷顧如玖這話。當年她心有所屬,結果僅僅因為先帝認為她八字與他相合,對子嗣有利,便想納她進宮。她的父母為了兄弟們的前程,竟也不顧她的哀求,就這麼把她送進了宮。她承寵大半年有餘,也不曾有喜信傳出,先帝便漸漸厭了她,轉而寵愛上了其他妃嫔。她恨先帝,恨父母,可是為了家族,卻不得不用盡手段固寵,她甚至能讓自己在夢裡都能對先帝口吐傾心之言。可是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内心有多惡心那個男人,每當午夜夢回時,都忍不住哭濕枕巾。都說京城貴女好,可是這些貴女再好,再金貴,也比上家中兒郎。就如同她從小錦衣玉食,但是在兄弟們的利益前,她就隻能做一個犧牲品。&ldo;所以我才說,皇後娘娘是個有福氣之人,&rdo;錢太妃雙目灼灼的盯着顧如玖,&ldo;娘娘比我們命好。&rdo;這個我們,不僅有她,有孫太妃,有太後,還有那些被召進宮,連先帝容貌都沒看到過的女人。顧如玖心裡堵得有些發慌,她抿了一口茶,岔開話題道:&ldo;錢太妃娘娘,你知道孫太妃口裡提到的那個她,是誰嗎?&rdo;錢太妃垂下眼睑,低眉順眼道:&ldo;皇後娘娘恕罪,孫太妃做了什麼夢,我并不知情,所以那個他是誰,我就更加不知道了。&rdo;&ldo;原來是這樣,我以為錢太妃知道,&rdo;顧如玖笑了笑,不輕不重道,&ldo;本宮聽聞當年的林妃豔冠天下,舞姿傾城,不知林妃是否如傳聞般美貌?&rdo;聽到&ldo;林妃&rdo;二字,錢太妃面色不變,顧如玖注意到她掩藏在袖子下的手似乎動了動。&ldo;娘娘何必提及這個殘害皇子的罪妃,當年若不是她,太後娘娘又怎會承受喪子之痛。&rdo;錢太妃語氣冷淡道,&ldo;皇後娘娘日後還是不要再提及此人好。&rdo;&ldo;往事已過,又有什麼不能提的?&rdo;周太後從外面走了進來,看了眼錢太妃後道,&ldo;當年哀家沉浸在喪子之痛中,聽到林妃乃是兇手時,林妃已經被先帝賜死了,哀家想問她幾句話都來不及。&rdo;&ldo;太後娘娘。&rdo;見到周太後,錢太妃忙站起身,恭恭敬敬的朝太後行了一個禮。顧如玖站起身,扶着周太後在自己方才坐的位置上坐下,然後自己在太後側首落座,&ldo;母後,外面雨這麼大,您怎麼過來了?&rdo;&ldo;聽到孫氏出了事,哀家就過來看看,&rdo;周太後朝她歎息一聲,&ldo;都是宮裡的老人,我就算在寝宮裡,也睡不踏實。&rdo;&ldo;是我想得岔了,&rdo;顧如玖笑了笑,親手把一盞茶端到周太後面前,&ldo;我已經讓人去請太醫了,您不要擔心。&rdo;&ldo;你做事,我向來是安心的,&rdo;周太後笑了笑,轉頭見錢太妃還站着,便道,&ldo;錢氏你也坐下吧。&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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