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正是他。&rdo;班婳笑了笑。&ldo;小姐與這位郎君真是配極了,小的不會說漂亮話,就覺得二位站在一起,再好看不過,世上其他人都是比不上的。&rdo;堂倌的嘴極甜,好聽的話跟不要錢似的,張嘴就來。&ldo;這話說得好。&rdo;容瑕唇角微揚,示意杜九給賞。堂倌沒有想到自己不過說了幾句好聽話,就得了兩粒金豆子,忙不叠道謝後,就到後面準備茶水瓜果。容瑕與班婳這次出來,雖然有意穿得普通一些,但由于兩人相貌出衆,所以他們一進門就被一些人注意到了。現在見兩人随便拿金銀賞賜堂倌,就知道這兩人定是出生富貴人家,跑來這裡也隻是湊湊熱鬧。大多人不敢惹事,又見堂倌對夫妻二人有些熟悉的模樣,不敢再看,怕惹得對方不快。讀書人在一起,多商讨的還是詩詞經綸,班婳對這些不太懂,便在容瑕耳邊小聲問:&ldo;可有不錯的大作?&rdo;容瑕含笑輕輕搖頭,對班婳道,&ldo;我倒是更喜歡聽旁邊那桌講鬧鬼的故事。&rdo;&ldo;不過是人裝鬼罷了,&rdo;班婳在他耳邊小聲道,&ldo;這種民間傳說中,妖怪必定是美的,書生必是善良的,鬼一半好一半壞,都沒什麼新意。&rdo;&ldo;看來婳婳聽了不少。&rdo;容瑕抿了一口茶,但卻不想喝第二口。茶葉與茶具雖是自帶,但是水卻是茶館裡準備的,這水想來是普通的井水,泡出來的茶差了幾分韻味。&ldo;要說我們西州的知州,也是一位了不起的人物,雖然眼中有疾,但是把西州管理得井井有條,剛到我們那兒沒幾日,便得了不少百姓的擁戴,&rdo;一位穿着青衫的學生語帶感激道,&ldo;我們西州有兩名舉子家境貧寒,知州見兩人為人孝順,又頗有才能,竟是自費送他們來京城趕考,能有這樣的父母官,是我們西州百姓之幸啊。&rdo;西州是有名的苦寒之地,來趕考的舉子并不多,現在見有考生從西州來,大家都有些好奇。&ldo;有眼疾還能在朝中為官,定是陛下看重他的才華,他才有此特例,&rdo;一位京城本地考生問道,&ldo;不知貴地的知州是何人?&rdo;&ldo;說來也巧,我們知州也是京城人士,姓謝,名臨,字啟臨。&rdo;茶樓裡霎時安靜下來,這位西州考生莫名地看着衆人:&ldo;不知……小生是否有哪裡說得不對?&rdo;&ldo;沒、沒事。&rdo;京城考生幹笑一聲,卻不敢再問下去。京城誰人不知謝啟臨與當朝皇後往日那點恩怨,他們沒有想到陛下竟然如此寬宏大量,還願意讓謝啟臨入朝為官,這等氣度,不愧是陛下。推崇容瑕的文人本就不少,平日他們吹噓容瑕的時候,向來是能吹多好,就吹多好。現在謝啟臨這件事,又能讓他們吹捧一番了。班婳用手帕擦了擦嘴角,幹咳一聲道:&ldo;你真讓謝啟臨去西州上任了?&rdo;容瑕扭頭對上班婳的雙眼:&ldo;有什麼不妥?&rdo;&ldo;你們前朝的事情,我哪知道妥不妥,&rdo;班婳吹了吹茶沫,抿了一口茶,&ldo;我帶你出來,是為了讓你散心,可不是讓你腦子裡想着另一個男人。&rdo;容瑕失笑,他腦子裡想着另一個男人?這話是個什麼理?兩人又在茶坊裡坐了半個時辰,班婳看了眼天色,&ldo;旁邊有個狀元樓,文人學子最愛在那詩接聯,你有沒有興趣去看看?&rdo;容瑕搖了搖頭:&ldo;罷了,不如陪你去嶽父嶽母家坐一坐。&rdo;&ldo;那也好,&rdo;班婳當下便答應下來,&ldo;走。&rdo;靜亭公府,班淮與班恒頭疼的看着滿滿一筐詩詞字畫,也不知道這些考生是怎麼想的,單知道他們家顯赫,卻不知道他們家不通文墨,這些詩詞字畫投到他們家,他們也看不出好歹呀。&ldo;這些學子都不傻,他們把這些送過來,本就不是給你們看的,&rdo;陰氏随手拆開一封信,裡面寫着一首詞,文字華而不實,滿篇都在吹捧容瑕,&ldo;他們是盼着萬一陛下來我們家,能看到他們的作品。&rdo;&ldo;陛下……&rdo;班恒道,&ldo;就算陛下來我們家,也沒時間看這些東西啊。&rdo;他招來小厮,讓他們把這些東西擡下去。&ldo;老爺,夫人,小姐與姑爺來了。&rdo;管家面上帶着難以掩飾的激動,說話的時候雙唇還在顫抖,&ldo;你們準備一下,他們已經進二門了。&rdo;&ldo;婳婳回來了?&rdo;班淮一搓手,&ldo;快快準備好午膳。&rdo;容瑕與班婳見到班家人後,受到了班家熱情的接待,用完午膳以後,班淮便提到了學子們送詩詞一事。&ldo;不必在意這些,&rdo;容瑕道,&ldo;我以往也常常受到詩詞字畫,不過真正有才華的并不多,以後若還有人送這些來,嶽父隻管拒絕就是。&rdo;&ldo;好嘞,&rdo;班淮一口答應下來,&ldo;我最不耐煩看到這些東西。&rdo;&ldo;以往也沒見考生送詩詞到我們家,&rdo;班婳翻個白眼,&ldo;難不成他們以為我嫁給一個有才能的皇帝,我們班家就能變得有能詩善畫了?&rdo;容瑕聞言失笑,伸手輕敲她的眉間:&ldo;你呀,你呀。&rdo;&ldo;老爺,夫人,西州有人送東西過來,說是物歸原主。&rdo;管家捧着一個盒子進來,他對容瑕與班婳行了禮以後,才把盒子雙手呈上,&ldo;請老爺過目。&rdo;&ldo;西州?&rdo;班淮皺起眉,轉頭看陰氏,&ldo;夫人,我們家有熟識的人在西州麼?&rdo;陰氏沉吟半晌,徐徐搖頭道:&ldo;并沒有。&rdo;班恒接過木盒,揭開蓋子一看,裡面除了一本有些泛黃的詩集外,什麼都沒有。&ldo;這什麼玩意?&rdo;班恒一看到詩集就頭疼,&ldo;今天這些人都是約好的?&rdo;&ldo;盒子裡裝着什麼東西,&rdo;陰氏見兒子表情痛苦,笑問道,&ldo;讓你露出這般表情?&rdo;&ldo;一本詩集,&rdo;班恒把詩集從盒子中取出,雙手遞到陰氏面前,&ldo;母親請過目。&rdo;陰氏接過詩集,翻看了兩頁以後,眉梢輕挑:&ldo;這本詩集,确實是我們家的東西。不過早先幾年便不見了,我以為是你們兩姐弟損壞了,便一直沒有問,原來竟是被人借走了?&rdo;坐在旁邊的容瑕忽然開口道:&ldo;嶽母,不知可否給我一觀?&rdo;陰氏微微一愣,把詩集遞給容瑕:&ldo;陛下,請随意。&rdo;容瑕翻開詩集,這本詩集上還作了批注,從字迹上來看,應該是近幾年留下來的字。他把詩集合上時,裡面掉出一張題簽。他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題簽,上面隻寫着幾句後世人早就用得俗透了的詩。自是尋春去校遲,不須惆怅怨芳時。狂風落盡深紅色,綠葉成陰子滿枝。&ldo;上面寫着什麼?&rdo;班婳把腦袋湊到他胸口,&ldo;綠葉……成陰子滿枝,這首詩有什麼特别的麼?&rdo;容瑕低頭看着靠着自己的女子,她眼神懵懂又清澈,根本沒明白這首詩的含義。&ldo;沒什麼,大概是讀詩的人覺得這首詩好,便抄寫了一遍。&rdo;容瑕把題簽夾回詩集裡,順手放到了桌上,&ldo;婳婳,時辰不早,我們該回去了。&rdo;&ldo;好吧。&rdo;班婳點了點頭,起身跟娘家人告别,出門的時候,看也沒看桌上的詩集一眼,顯然對這種文绉绉的玩意兒不感興趣。班家三口把夫妻兩人送到班家大門外,等兩人離去後,才再度回到了内院。陰氏拿起這本被遺忘在桌上的詩集,取出那張夾在書中的題簽,放在了燈籠上點燃。&ldo;母親?&rdo;班恒不解的看着陰氏,&ldo;您燒它幹什麼?&rdo;&ldo;沒意思的東西,留着做什麼?&rdo;陰氏松開手,任由燃燒着的題簽掉在地上,她撫了撫鬓邊的頭發,把詩集遞給他,&ldo;放回書庫去吧。&rdo;&ldo;是。&rdo;班恒拿着書進了書庫,在角落裡随手找了一個空地,把它塞了進去。夜深人靜時刻。&ldo;婳婳。&rdo;容瑕攬着班婳,輕輕撫着她柔嫩光潔的後背,&ldo;你就是當年那個纏着我嬉冰的小姑娘吧?&rdo;&ldo;嗯?&rdo;睡得迷迷糊糊地班婳往他懷裡拱了拱,随口道,&ldo;我不記得了。&rdo;容瑕笑了笑,在她額際吻了吻,&ldo;沒關系,我記得就好。&rdo;原本有些模糊的記憶,在婳婳帶他去嬉冰的那一日,又變得清晰起來。那個梳着雙髻的小姑娘,眼睛大大的,眉毛彎彎的,笑起來的樣子與婳婳一模一樣。現在回想起來,能在宮中那般肆意,年齡又相仿的小姑娘,除了婳婳還有誰?隻可惜,若是那時候他早早就注意到婳婳,該有多好?懷中的人已經沉沉睡去,容瑕卻毫無睡意。他想問一問婳婳,那本從西州完璧歸趙的詩集,是不是婳婳送給謝啟臨的那一本。可是他卻問不出口,這種小女兒般的心思,他不想讓婳婳知道。他想讓婳婳以為他那個無所不能,強大,可以包容他的溫柔男人,而不是為了一件小事便斤斤計較,毫無度量的小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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