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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頁(第1頁)

水上燈甩開陳仁厚的手,随着班主一起進到祠堂。一進門,所有人全都呆住。台上台下懸挂着一條條白幡。整齊排列的座位空無一人,每個座上都擺放着一個靈位。祠堂的角角落落,無處不散發着陰森。因無陽光,刮在臉上的風冰涼冰涼,仿佛走進陰曹地府。班主臉上立即慘無人色,幾個膽小的女演員尖叫着掉頭便跑。水上燈此時方想起了早起時菊媽所說,她知道自己遭到報複。整個戲班都跑出了祠堂,仿佛炸鍋一般,抗議和叫罵響成一片。班主苦着臉,不知如何是好。演是沒法演的,不演,賠償和損失他又如何拿得出來?水上燈一個人站在祠堂裡靜思。在靜思中,她的神情漸次堅決。水上燈走出去,一直走到班主前,大聲說,班主,我演。班主急道,大家都吓得不敢進,怎麼演?水上燈說,他們是沖我來的。我不能牽連班子。還煩樂隊師傅幫個忙,就算隻有我一個人也要演下去。操琴師傅說,既然水上燈這麼說,我們上。村北口的戲和祠堂的戲同時開演了。那邊熱火朝天着,不時有人爆喊,好!而這邊,清冷得讓人發疹。水上燈穿上戲服,咬緊着牙關,從容上台。台下雖是靜寂無聲,她卻把戲台唱得個翻江搗海。水上燈自小看戲看得多,哪一出戲的細節她都熟知。于是便一個人扮了幾個角色,輪到誰唱,她就唱誰。連生末淨醜以及龍套的戲也一并演了下來。她變換着聲音和動作,忽是婀娜女子,忽是陽剛男兒,忽是耍寶痞臉的小醜,忽是走台打過場的甲乙丙。一個人在台上既唱亦打,跳躍騰挪,硬是支撐下一出戲來。演到一大半,林上花于心不忍,便也換上衣服,壯膽上台,接下了她的對手戲兼跑着龍套。兩人對視間,眼裡都閃着淚花。整場戲終于演完。水上燈下台卸妝,林上花帶着妝撲過去抱着她的頭便哭。林上花說,你為什麼這麼傻,不演就是了。頂多我們不掙這個錢。水上燈說,我知道有人整我。他們想看我的笑話,我就讓他們看。我要讓他們看好。我這個笑話是會在台上放光的。你不覺得,今天我們兩個演得真叫是好呀。回頭我要找徐老師給我們倆專門排出戲,我們兩個要把那出戲演紅。林上花說,那是一定。回老家祭祖的水文原不知此事。在村北口看戲時,聽到水武與人暗中竊笑,方知水武專為水上燈設了一局。這次他沒罵水武,倒是誇他高招而且甚覺有趣。這邊戲一開演,他便匆忙趕至祠堂,悄然坐在一角,想看水上燈這次如何收場。卻不料,他看到了水上燈一個人的大戲。水上燈在台上龍飛鳳舞,一個人将祠堂攪得風生水起。她用女聲的嬌滴,用男聲的洪亮,用對白的清新悅耳,生生将祠堂内的陰森逼得無處可尋。坐在無數靈牌後的水文,恍然間覺得靈牌像是被水上燈的表演喚醒,忽忽有了生氣。在昏黃的燈光下散發出微光。水文着實被震撼了。他想這女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呵,竟是如此剛強如此倔犟,這剛強倔犟中竟包容着如此不可思議的力量。次日一旱,福華班離開河角村,水文特意趕過去相送。并加贈了一筆錢遞給班主,說這是專門付給水上燈的,感謝她昨天的演出。水上燈将錢毫不猶豫地甩給水文,然後說,昨天我是為死人唱的戲,我從來不收死人的錢。水文知其心中有恨,忙解釋道,這事是我弟弟辦的,事先沒跟你們講清楚,很是不妥。可是河角村規矩曆來如此。祭祖期間,給活人演戲同時,也要給祖宗演一場。水上燈說,我不管你的祖宗不祖宗,演戲是我的本分。不過,我要告訴你,以前我跟你水家隻有殺父之仇,現在又多了一樣羞辱之恨。班主亦說,水先生,往後請你們點戲,萬莫找我福華班。我們從此井水不犯河水。衣箱裝車時,福華班與洪順班又碰到了一起。楊小棍得意道,水上燈,昨天唱得如何?你現在紅了,那些死人當然都愛聽你唱吧?水上燈淡然一笑,說聽你唱戲的雖然是活人,但聽我唱戲的卻是這些活人的祖宗,知道不?水家大少也說了,我是給他們的祖宗唱戲。一番話撐得楊小棍一時啞口。馬車啟動時,陳仁厚追了上來。陳仁厚對班主說,我想跟水上燈說幾句話。水上燈說,不用了,班主,我不想跟水家的人多說一個字。陳仁厚大聲說,水滴,你要記住,我姓陳。我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不要誤會。水上燈對車夫說,走吧。還等什麼?馬車很快駛出了河角村。一出村界,林上花朝河角村連連地吐着口水,吐完說,把昨天的晦氣都吐掉。這個地方,這輩子下輩子三輩子我都不會再來。馬車上的人便都呸呸地吐了起來,吐完紛然大罵,說這地方,今生今世,永不再來。水上燈沒有随着他們一起吐。她朝着村子張望,心裡充滿悲哀。陳仁厚呆呆站在路邊望着她遠去的樣子,像一根尖刺,紮傷了她的眼。她想,你為什麼偏偏跟水家扯不清呢?二水文終于從陳仁厚那裡獲知所謂殺父之仇是什麼。原來水武跟水上燈有着這麼深的過節。原來這個走紅的戲子有着這麼痛苦的人生。大水破堤而痛失母親,父親下河而被毆緻死,無錢葬父而賤賣自己。這期間她還有什麼痛苦經曆呢?她又是怎樣越過了這些痛苦的生活而成為紅透漢口的戲子呢?水文突然對水上燈的心情拐了大彎。不知為什麼,他覺得自己對這個女人有了特别的情感。他莫名地就想走近她,了解她,關心她,甚至呵護她。水文對陳仁厚說,你跟我一起去漢口吧,在那裡找個事做比在鄉下種地有前途。陳仁厚說我手上有些事情要處理,等處理好了,我再去漢口。水文說,我聽伯爺說,你跟地下黨的人走得很近?陳仁厚說,沒有。隻是他們在教堂宣講時,我去聽了一下他們講什麼。水文說,以後不要沾這些事。你到漢口後,有機會見到水上燈,就代我去向她做個解釋。以前發生的事我全都不知道,今後我可以盡我所能去補償她,畢竟她父親的死,是水家之過。陳仁厚說,嗯,我也覺得水家欠她是太多了。入夏,水上燈應天聲戲院邀請,在那裡搭班。天聲戲院班底雄厚,功夫紮實,名角荟萃,漢口會看戲的人,大半看戲時間都會泡在天聲戲院。水上燈搭班一周,演了五場,追捧她的人便成倍而起。水上燈始知大劇場和小戲園演戲的結果是完全不同的。水上燈演完戲已經不坐黃包車了。漢正街一家金店的老闆楊亞森是水上燈的戲迷,但凡水上燈挂牌,他都去看。非但看戲,還買了輛小汽車,專門接送水上燈。坐在小車裡,看着車外的燈紅酒綠從眼邊一晃而過,水上燈有時會覺得自己活在夢中。一天演完戲,楊亞森接了水上燈,又請她吃宵夜。這在水上燈也是常事了,所以她并不加推辭。宵夜是在花樓街的樓外樓。樓外樓有五層樓高,向來是漢口人吃喝玩樂處。從樓外樓乘電梯上到頂,便有茶館,在這裡喝茶吃點心,捎帶看漢口夜景,這是水上燈之所喜。恰這晚,水文亦在此待客。燈光綽約中,水文見到卸妝後的水上燈依然是明豔照人,他突然有萬般柔情湧出心來。幾乎是情不自禁,他端了酒杯朝水上燈走去。楊亞森見水文過來,連忙站起來招呼着。水上燈卻連眼皮都沒擡一下。水文謙恭地說,水小姐,對不起,以前的事我一點都不知道,仁厚如果不告訴我,我始終都不明白。我希望水小姐能接受我的道歉,我願意盡全力補償以前的過失。水上燈站起來,将自己桌上的酒杯端起,朝水文身上一潑,說你不用來跟我假惺惺,我跟你水家的仇恨不共戴天。她推開椅子。又補了一句,我姓楊不姓水。說罷,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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