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冰潔在黑暗裡沉默了很久的時間,手指微微發抖。“好。”許久,她輕聲道,一字一句,“我明白了。”“等我回來。”他最後輕吻她的額頭,低聲。他在黑暗中遠去,她無聲而靜默地坐着,宛如成了一座雕像。除了微微顫抖的指尖,唯有淚水不停滾落衣襟,如同一粒粒珍珠。這個靜默的身體裡,蘊藏着狂風暴雨一樣的感情,可以聽到有個聲音一直在說話:讓我随你去……讓我随你去!白骨之池忽然,竹枝末端似乎沾到了什麼體型頗大的東西,一時間難以移動。蘇微眼神凝聚,瞬間手臂用力,将竹竿從水底拔了出來——嘩啦一聲,水底那東西随之被帶出,沖得水面的浮萍植物紛紛歪倒。那一瞬,她無聲地倒抽一口冷氣——竹枝末端鈎住的,居然是一具白森森的骸骨!※※※千裡之外的滇南,拜月教的月宮裡,一切看上去寂靜如常。胧月站在高台上,看着一行行宮女魚貫而入,有條不紊地進入各處宮殿灑掃,晨鐘暮鼓、早餐晚膳……所有的一切,都和平日沒有什麼兩樣。然而她的眉間卻緊鎖着說不出的憂慮,直到在前方十二個時辰不間歇盯梢的宮女前來禀告了一個消息:“靈均大人還在月神殿裡閉關修煉,沒有出來,也沒有進食。”她微微舒了一口氣,不作聲地揮了揮手。距離靈均大人進入月神殿閉關,已經足足有一個多月了。他的行蹤一向詭秘,做事不講規矩、不做解釋,全教上下早已習慣。此時開始辟谷修煉,本來正好是令她松一口氣,可以開始自己計劃的時候,然而,這幾天裡,她卻天天提心吊膽,生怕那個人忽然提前出關——如果此刻靈均一回來,那麼……她滿懷心事地想着,回頭看了看廣寒殿的深處。透過重重的帷幕,隐約可以看到一道道的金色光芒在不停掠過,如同閃電在密雲中交錯,驚心動魄卻又無聲無息——在這過去的七天七夜裡,明河教主不停地赤手撕裂那些咒術的屏障,然而那些結界卻有着驚人的生長能力,一次次地迅速彌合。還要過多久,教主才能破關而出?真是不可思議……靈均大人的力量,難道大到了足以困住明河教主了嗎?胧月在高台上憂心忡忡地看了半晌,又回頭凝望着空蕩蕩的月宮——日光直射之下,幹涸的聖湖裸露着湖底的白沙和礫石,如同另一個星星之海。她凝望着那裡,想着白沙之下的那一道封印和湖底的墓地,臉色幾度微妙變化。孤光大人,請您寬恕我的罪過……很快,我就能打開樊籠,讓您獲得解脫了。到了那個時候……到了那個時候,靈均會被處死嗎?胧月站在高台上,眼裡露出了複雜而又激烈的感情。在離月宮數百裡外的群山深處,一個喜訊卻在短短數天内傳遍了騰沖。昔年一代玉雕大師原重樓在蟄伏十年之久後重新出山,以一塊绮羅玉震懾了天下玉商,一舉成為騰沖玉都裡最引人注目的人物,風頭甚至蓋過了尹家——而他同時宣布,他的婚禮将在七月初七那天舉行。每一個下過定金的玉商都能成為婚禮上的嘉賓,同時,那一塊價值連城的绮羅玉也将在婚禮上展示和出售。這個消息瞬間在滇南傳遍,無論是不是玉商,每個聽到的人都興奮莫名。居然那麼多人都知道了。如今說來,就是想反悔不成親都來不及了啊……蘇微從外面背着藥簍回來,從集市中穿過,聽到盈耳的那些議論,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忽然覺得心下有些隐隐的不安,下意識地擡起頭,看了一眼北方。聽雪樓……是不是也已經得到了這個消息?洛陽那邊的人們,又會有怎樣的表情呢?心念電轉,她隻覺得心下微微一痛,随即歎了口氣。——算了,既然決心已下,那就隻有把這條路走到底,神擋殺神佛擋殺佛。能選擇遠離江湖,隐居在這邊陲小城裡,說不定也是命運對自己的網開一面。不要去想了。你已經離開了那片江湖,再也不會回去了。回到住的竹樓,到處一片靜悄悄。蜜丹意不知道去哪裡玩了,她沿着梯子走上去,看到重樓還在二樓的起居室裡,手裡握着雕刻刀,聚精會神地雕着手裡切下來的一塊玉石,而在一旁的水盆裡,已經放了兩三件雕好的成品。早上她沒事可做,百無聊賴,在一邊托了腮看着他雕刻。雖然她沒有出聲,然而他被她眉目盈盈地盯着看,心思不能集中,幾次忍不住擡眼看她,手裡的刻刀便偏了方向。終于,他忍無可忍地将她趕了出去。蘇微出去了兩個時辰,等回來的時候,原重樓還在專心緻志地雕刻,那麼長的時間裡居然保持着一個姿勢,一動不動,連衣服的皺褶都沒有改變過。寂靜裡,隻聽到一刀刀雕刻的聲音,平靜、穩定而決然,堅硬的玉石在小小的刻刀下紛紛碎裂,露出雕件的雛形來,他的側影映在青青翠竹裡,專心緻志的臉有一種隽永甯靜的感覺,竟令她看得心裡一跳。蘇微連忙轉開視線,看着那一塊價值連城的绮羅玉,擡手輕輕撫摩,不由得滿懷感激——是的,有了這一塊石頭,重樓才算是真正地活了回來。那些冰冷的石頭,在地下深埋了千萬年,曆經地火熔岩。如今一旦見了天日,經過了他的手,竟仿佛是擁有了屬于自己的氣韻和靈魂。眼前這個男人,雖然不會武功,卻有着另一種驚人的本領呢……而這種本領,比起自己那種殺人的本領來,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他在望着那塊石頭出神,而她卻不自覺地望着他發呆。“瑪,可以吃飯了不?”脆生生的聲音在窗外喊了一聲,有着明淨淺褐色肌膚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走進來,望着他們兩個,不由得做了一個鬼臉:“光看,可是吃不飽的噢!”蘇微一怔,臉頰微紅,擡手去揪孩子的小辮子。蜜丹意吐了吐舌頭,笑嘻嘻地躲來躲去,竟然甚為靈巧。兩個人在一旁嘻嘻哈哈,原重樓這才從聚精會神的狀态裡驚醒過來,擡眼看着旁邊一大一小,眼眸一瞬間竟溫柔無限。“唉。”那個刹那,她聽到他低低歎了口氣,脫口,“真幸福啊……”“嗯?”她微微一愣。“簡直像是在做夢一樣。”原重樓眼裡的表情一閃即逝,喃喃說了一句,轉過手指點了點旁邊的盤子,道,“來,看看我今天雕刻的。”蘇微和蜜丹意齊齊探過頭去,隻見盤子裡擱着一支簪子,還沒抛光,上面灑了一些清水。這支不到一尺長的簪子造型流暢簡潔,頗有戰國古風,頭上雕着一隻鳳凰,嘴裡銜着一顆綠珠,回頭而望,輕盈美麗。這支鳳簪種水絕佳,一縷翠意萦繞着整支簪子,晶瑩剔透,幾乎溶解在一汪水裡。就算是從小對珠寶首飾完全不感興趣的她,也能感覺到這件東西的美,拿起來定定地看了半天,愛不釋手。原重樓在窗下放下刀,微笑:“這是我重新出山雕的第一件東西,是特意做給你的——你看看鳳的翅膀。”蘇微驚訝地掉轉簪子,果然看到鳳凰的一片羽毛上似乎隐約有着花紋,湊近細看,卻居然是用小篆細細刻着一個“微”字,刀法古雅俊逸,另一面的對稱之處還有原重樓專用的落款“原”字。她心裡滿是歡喜,将那支簪子插在發上:“好看不?”耳畔那一對绮羅玉耳墜盈盈地晃動,襯托得她的臉頰分外白皙。“胡姬年十五,春日獨當垆。”原重樓看着她,忍不住道,“頭上藍田玉,耳後大秦珠。兩鬟何窈窕,一世良所無。”“一鬟五百萬,兩鬟千萬餘。”蘇微自幼被師父督促着念那些詩詞歌賦,自然知道這是《羽林郎》裡的一段,飛快地接了下去,卻不由得笑道,“那我以後出門可要千萬小心了。那麼貴的東西,萬一在路上被人搶了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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