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潔,原諒我。”仿佛知道她在想什麼,黑暗裡的人輕聲歎息,“我肩負者大,不容有失——聽雪樓傳承至我,君子之澤,總不能真的五代而斬。”“不,我當然不怪你。”她苦笑,搖了搖頭,“畢竟我心懷叵測潛伏在你身側已經那麼多年,你一直忍着沒殺我,已經算是仁慈。”“唉……你總是這樣。”他俯下身,用單臂抱住了她,低聲歎息,“好了,讓我把洛水旁沒有說完的那句話說完吧——冰潔,一直以來,我心裡最愛和最重視的,既不是血薇的主人,也不是聽雪樓。我最重視的,是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不被任何東西蒙蔽。”她怔怔地聽着,心裡猜測着他下面将要說出什麼樣的結論。“我一直很清楚自己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心。”黑暗中,蕭停雲的聲音是淡然而确定的,“雖然我一直在期待血薇的出現,也珍視血薇的主人。但那麼多年來,在我心裡的那個人,卻始終是你……”“隻是你。”什麼?她在黑暗裡忽然睜大了眼睛,呼吸都在那一刹那停頓,仿佛不相信耳邊的話。然而,那樣的歡喜僅僅隻是一刹那,很快猜疑的陰雲又籠罩了她的心頭。他……他真的這麼說了?這是真實的,還是幻覺?“你……真的是停雲?”她卻懷疑起來,警惕,“你到底是誰?”“為什麼你總是這樣!”他怔了怔,忽然覺得極其的不耐,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為什麼你對什麼都沒信心?為什麼從來什麼都不說、不為自己辯解?”他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語氣也無法壓抑地激動起來:“多少次,我都等待你自己來向我坦白真相。隻要你說了,我就會原諒……可是你不說!蘇微來了之後,我以為你會按捺不住——我甚至故意拿她來試探你,你卻依舊沉默!實在令人心灰意冷。”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有幾次,我甚至真的覺得你的确隻是一個逢場作戲的卧底而已。那時候,我真是恨自己為什麼會一直無法對你下手。”她靜默地聽着,每一個字都如驚雷。蕭停雲似乎想到了什麼,停了停,微微冷笑,問她:“在蘇微中毒的前夜,我去洛水邊找她——你覺得我是為的什麼?”她一震,茫然地回答:“為了挽留她,開口和她求婚?”是的,那之前,他不是一直在和自己商議要如何留下萌生去意的蘇微嗎?那時候她給了無數的建議,其中最有用的一條,就是利用當時蘇微對他的感情,直接向其求婚,用婚約來羁絆住血薇的主人,将她永遠留在樓裡。——說出那些話的時候,心中那種錐心刺骨的痛楚,永難忘記。可他隻是淡淡地笑,用扇骨敲着手心,贊許她的聰明。“呵……求婚?”蕭停雲蓦然冷笑起來,笑聲裡隐約露出刀一樣的鋒銳,一字一句,“是的,我是想要挽留她——我打算請她幫忙,幫我一起完成一件重要的事!”“什麼重要的事?”趙冰潔有些愕然。“你想知道嗎?”蕭停雲在黑暗裡忽然停住了聲音,擡頭看着她,聲音變得輕而冷,近乎毫無感情,“我打算把事情對她和盤托出,求她幫我,一起聯手殺了你這個叛徒!”趙冰潔往後退了一步,桌上的燭台啪的一聲掉落在地。“是的,在那個時候,我已經下定決心要除去你了,冰潔。”他坐在黑暗裡,輕聲歎息,聲音裡帶着說不出的複雜感情,“但我無法估計你在樓中潛伏那麼久,到底布置了多少人手?還有多大的力量?——所以,我隻能親自去求蘇微,讓她幫我的忙。因為她是我唯一可以信任和托付的人。”“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沒有說下去,她卻已經了然于心。是的,隻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就在那一夜,蘇微中毒,一切急轉直下——那之後的事情一波接着一波,步步驚心,千回百轉,令人沒有喘息的機會。直至如今。她怔怔地站在那裡,想着這一切的前後關聯,想着冥冥中令人畏懼的因果,不由得暗自戰栗,說不出一句話。“冰潔,從第一次見到你到現在,已經過去十幾年了……我一直在觀察着你。可為什麼卻怎麼也看不懂呢?”他卻在黑暗裡歎息,擡起手,手指輕撫過她的眉梢,喃喃低語,“你,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呢?”聽到這句問話,仿佛是驟然回過神,她喃喃:“你不知道嗎?我……”她摸索着握住了他的手,聲音微顫,歎息般地回答——“我,就是那個可以為你舍棄了一切的人啊。”黑暗裡,她看不見他,可那一句話卻說得坦然無畏,深情無限,有着千回百轉卻至死不悔的堅決。他心中大震,握緊了她冰涼纖細的手,感覺着她指尖的顫抖,隻覺自己的心也無法抑制地震動起來——是的,對于他們這樣的人來說,驕傲、自制、矜持都是與生俱來融入血液的,要敞開心扉,說出這樣的話語,竟是比死還困難。然而到了今日,在死而複生之後,一切仿佛忽然間都迎刃而解。“那麼,就和我同生共死吧。”他低聲笑起來了,不知道是欣慰還是歉意,握緊她的手,眼裡卻閃過了一絲冷光,“真正的大戰就要開始了——讓他們盡管放馬過來吧!冰潔,握起你的朝露之刀,我們要開始反擊了!”淡青色和绯紅色的光芒在黑暗裡微微浮動,映照出他雪亮的眼眸。白衣貴公子在黑暗裡沉默地凝視着那兩把刀劍,道:“天亮之前,我就要和四護法一起出發!”“什麼?”趙冰潔雖然知道他要走,卻沒想到會如此迅速,一時愕然。頓了頓,情不自禁地道:“我随你去。”“不!”蕭停雲卻斷然否決了她,握住了她的肩膀,凝視着她,“你不能跟我去,你得替我留在洛陽,照常掌管聽雪樓——決不能讓外面的人看出絲毫異樣!”“我要随你去。”她低聲重複,語氣已經微微哽咽,“我再也不能……再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一個人在那裡浴血奮戰,而自己卻無能為力!”“可你去了又能做什麼呢?”他卻反問,語氣冷靜,“你的眼睛還沒好。你留在這裡的用處,要比跟着我去滇南更大。”趙冰潔顫了一下,忽地冷靜下來,不語。是的,他說得殘酷,卻字字句句都是實情。别說她的眼睛尚未治好,隻能模糊視物,即便全數複明了,也是無法跟着他去滇南找血薇主人的——蘇微當日為何負氣離開洛陽,别人不知道究竟,她卻清楚。自己昔日有負于她,而且她們兩人之間的敵意也已經如同水火一樣鮮明。此刻公子在絕境之下要首先求得她的幫助,消除過往的嫌隙,又怎能帶着她前去?她臉色蒼白地垂下頭去,在黑夜裡沉默着,不再反對。“不是我不想和你多待一會兒,冰潔。我真是想一直和你待在一起,不再分開。”蕭停雲的聲音低沉溫柔,輕輕撫摸她消瘦的臉頰,“可是,我們沒有時間了。”是的,沒有時間了。隻是短暫的歸來,便又要遠行。一個生離死别之後,接着的就是另一個生離死别。就如長夜之後的長夜,漫漫無盡——但盡管如此,方才那短短一刻的溫情和真心,就如割裂兩個長夜的一道電光,雖然刹那即逝,卻是永恒。她這樣的人,在一生裡隻要有過這麼一個瞬間,也足以無憾。“守着聽雪樓,等我回來。”他用握着刀劍的手擁抱她,在她耳旁低聲許諾。頓了頓,又道:“如果我沒有回來……”她猛然一顫,按住了他的嘴唇:“你一定會回來的。”“我隻是在交代你做好萬全準備。”蕭停雲低聲道,語氣并無恐懼,“如果我沒有回來,你就不要再替我守着聽雪樓了……君子之澤,五世而斬。我已為此竭盡全力,如果還是不行,那就讓聽雪樓終止于這一代吧!但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聽雪樓落入敵手,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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