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了這樣一番生死大劫。此刻坐在這裡,仿佛就是做了一場夢。隻除那些死去的人不會再回來。“公子,端木丞相又率領百官到了宮門外。”站在他身後的一個青衣使者開口禀告——在這八月夏日裡,這個人卻臉色蒼白,表情僵冷,除了一雙眼睛會動之外仿佛是冰雪雕成。“就說我病了。”公子楚淡淡回答,“現在還不是我回去的時候。”青衣使者道:“端木丞相還帶來了十二名士人,想遊說公子出山。”“讓穆先生去接待他們罷。”公子楚冷淡地回答,“我知道他們要說什麼,但沒有興趣聽這些三寸不爛之舌來面前滔滔不絕。”“是。”青衣使者退下,片刻旋即又回來。“怎麼?”公子楚微微蹙眉。“他們不肯走……十二名士人說公子若不出山,便将自刎于門外。”青衣使者道,“端木丞相明日将領着内閣大學士、三司六部在門外跪請公子,除非等到公子答應出山,他們絕不會離開。”“呵……”公子楚冷笑起來,“那就讓他們跪着吧!”青衣使者沒有說話,站在了公子身後默默侍立。“子康,門外那些人有沒有認出你?”公子楚忽然饒有興趣的問。“沒有。”青衣使者短促的回答。“看來,衛國紫夫人的面具果然做得出神入化。”公子楚微笑起來,回過頭招了招手,示意對方過來,仔細端詳了片刻,笑了,“你看,如今就算面對面,連我也認不出眼前這位便是昔日的大内總管端康公公了。”青衣使者沒有回答,眼裡掠過笑意,卻有些疲倦。“坐吧,别老站着。”公子楚指了指棋盤,“我們很多年沒有下棋了。”衛子康微笑了一下:“奴才在宮裡站得慣了,已經不習慣再坐着和人說話。”“……”公子楚沉默了一瞬,卻隻是歎息,“是啊,好久了……從派你去衛國做間諜開始,到再度回大胤深宮做眼線,你離開我身邊已經十幾年了——真是辛苦你了,子康。”衛子康卻隻是微笑:“公子也辛苦。”“可曾怨我?”公子楚歎息。“畢竟淨身入宮,不是一般人能忍受。”“不曾。”回答是短促而毫不遲疑的,“奴才一家三十餘人,皆因公子而沉冤得雪,刀下餘生——家父臨終曾再三告誡說他日若公子有難,子康便是焚身吞炭,也應在所不辭。”“在所不辭……”公子楚喃喃重複,忽地道,“是,這便是‘士’之道了——這一場争鬥裡,若不是你們。我便早已敗了。”“公子禮賢下士,天下歸心。”衛子康回答。禮賢下士……還是市恩買好?公子楚沉默下去。拿起了紫玉箫,下意識的便吹了《賀新涼》的第一句。然而仿佛忽然觸動心事,一句未完,卻忽然出了一個破音。公子楚皺眉将玉箫放到一邊,望着旁邊的頤音園,苦笑,“你看,自從阿蠻死後,似乎連吹箫也不大有興緻了。”衛子康低聲:“阿蠻身受公子大恩,為公子死,亦無所辭。”“止水,”公子楚凝望着頤音園,眼神卻漸漸冰冷,忽然對着空氣發話,“找到那天晚上那兩個掘墓斬我首級的貴妃黨羽了麼?”頭頂濃密的枝葉忽然分開,一個人影仿佛憑空現形,探頭道:“找到了,殺掉了。”止水懶洋洋地靠着柳樹,抱怨:“你說你交給我的都是什麼任務啊?總是對付這種酒囊飯袋,我的劍都要生鏽了……到底什麼時候才可以對那個公子昭動手?”“好了,你可以走了。”公子楚卻不耐聽他抱怨,揮手。止水嘀咕了一聲,枝葉簌簌閉合。那個忽然出現的人又憑空消失了,就像融化在空氣中一般——衛子康擡首看着滿園的綠意,不由微微凜然,在這看似空曠甯靜的園中,不知道埋伏着多少死士高手,在靜靜守衛着這個位于大胤風暴核心的年輕公子。“子康。這次能一舉拔除貴妃黨羽。你居功第一,”公子楚看着台下荷花,道,“雖然你不圖封賞,我定不會忘記你的功勞。”“公子擡愛。”衛子康苦笑,“奴才不過一介殘廢之人,無子無女,要封賞何用?”“……”公子楚無話可說。“不過,”衛子康遲疑了一下,上前一步:“倒是有一事,想請公子開恩。”“哦?”公子楚望向那張沒有表情的臉,忽地輕笑,“莫非是為了貴妃?”衛子康身子一震,那帶着人皮面具的臉上雖然看不出表情,但眼裡光芒的變幻之強烈,已經将他内心的情緒表露無疑。他倒退了一步,讷讷:“公子,果然,你早就已經……”“是,”公子楚輕敲欄杆,歎息,“在你私放她逃走的時候,我便已經知道。”“……”衛子康一顫,許久才輕聲,“公子已殺了她麼?”“不。”公子楚卻搖頭,“我沒有派人去追殺她。”衛子康詫然,不知說什麼才好,卻聽公子歎息:“你雖回禀我說貴妃已經畏罪自殺,并帶了屍體來回複——但這招借屍還魂卻是我早已用老,又何嘗能瞞過我?”他微微一笑,看着青衣宦官:“你不忍殺她,最終還是放過了那女人,是不是?”衛子康頹然靠在欄杆上,許久才緩緩點頭:“是。”“子康,雖然你算計了她十幾年,看來終歸還是不忍心啊……”公子楚笑了一笑,眼神卻沒有絲毫譏诮和輕視,隻是歎息,“這樣的女人,哪個男人會不愛惜呢?——不要說你,便是我當年将其送入宮中時,又何嘗沒有不舍?”沒有料到公子會這樣說,衛子康反而有些吃驚,定定看着公子。“隻是,對我來說,無論她再怎樣的美麗、聰敏、可愛和堅強都毫無意義——如果她是我、是大胤的阻礙的話。”然而公子臉上沒有絲毫感情的波動,隻是撫着欄杆,凝望骊山下的無垠國土,聲音平靜,“光這一條便已經足夠,其餘皆不足道。”衛子康說不出話來,第一次發現恭謙溫文的公子眼神竟是死一般的冷酷。“不過,我不怪你。”公子楚忽地對他微笑,“而且我的确沒有派人追殺她——如今她大概已經到了龍首原,說不定已經和舒駿見面了吧?那是你的心願麼,子康?”“……”衛子康意外地看着他,半晌,才輕聲,“公子仁慈。”“仁慈?”公子楚喃喃重複,忽地歎息,“是啊……讓她能在死前見舒駿最後一面,讓生離死别多年的這一對伉俪能死在一起——的确也算是夠仁慈了。”“什麼?”衛子康失驚,不由自主地脫口而出。“凰羽夫人那個女人,我絕對是要殺的——我不會對這樣一個敵人手下留情。”公子楚忽然收斂了表情,冷冷開口,“我沒有仁慈、或者說愚蠢到這個地步——我之所以放她走,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她早就已經是一個要死的人了!”衛子康身子猛然一顫,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睛。卻見公子楚拍了拍手,輕喚:“雪鵑。”“奴婢在。”花蔭深深,一個侍女從不知何處轉出,低首領命,“公子有何吩咐?”“是你?!”衛子康脫口,認出那正是凰羽夫人的貼身使女!“你明白了麼?”公子楚沒有說什麼,隻是揮了揮手令其退下,轉首淡淡道,“百靈是司馬皇後的眼線,而雪鵑卻是我的密探——我五年前派她入宮伺候貴妃。所以,讓她在貴妃抽的阿芙蓉裡下一點藥,也并不是什麼難事。”衛子康倒吸了一口冷氣,任是再冷定深沉,也不由倒退一步。“子康,我可能比你自己更明白你是怎樣的人。”公子楚微笑,“我能用你。自然也明白你的短處——所以為了防止你臨時手軟,讓大計功敗垂成,我早已另行做了準備。你和雪鵑多年共侍一主卻互不知情,也都是我一手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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