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明白。我和他之間,的确是有感情的,而且你不會想象這種感情有多深。雖然我們彼此從未說出來過,可我們心裡都明白。”這是她說過的。在内亂中,聽雪樓危在旦夕,蕭憶情生死未蔔之時,雷楚雲對着她伸出手來,刀痕縱橫的臉上帶着那樣的表情、看着她,等待她的表态。然而,鬼使神差般的,她說了這幾句話。也就是這幾句話,力量千鈞地讓他終于放棄了希望,讓風雨組織的老大此生在也不想以“雷楚雲”的身份繼續存在!活在世上的,隻是風雨組織的老大,殺手之王秋護玉!一段不為人知的畸情,也從此埋葬。而今,她才發覺當年她沖口而出的這幾句話,竟與風砂之言不謀而合!阿靖還無法理解當年為何會說出這種話……“靖姑娘,怎麼了?”蓦然,風砂輕輕問,她見阿靖癡癡地出神好一會兒,終于忍不住問。阿靖刹那間如夢方醒,強笑道:“沒……沒什麼。”她定了定神,歎了口氣,想起目前與蕭憶情之間的矛盾,心下一寒,不由心灰了一半。隻好對風砂道:“我下午帶你去看任飛揚,他傷早已好了,近日已開始訓練了。”風砂身子輕輕震了一下,過了許久,才問:“他可好?”“身體是很好,可……你也知道,接受訓練的人,也不會太好過。”阿靖淡淡道。風砂低下頭,輕輕撫着自己的右手,玉石般的手背上有一彎清晰的牙痕。她的目光又變得很奇怪,隐隐竟有淚光閃動。“他說過隻加入聽雪樓一年,對不對?”“是。可我告訴你——隻要他踏入了這種生活,他便會心甘情願地一輩子留下來,永遠不會離開聽雪樓。”阿靖口氣冷肅,“你知道樓主有這個能力——沒人能抗拒他的影響和意志!”風砂也明白,蕭憶情是個多麼可怕的人。在這樣一個人身邊呆了一年,很難說任飛揚不會被他所傾倒、所震懾,而成為他忠心的追随者。她目光變了,一絲深入骨髓的哀傷和悲憤掠過她眼眸。阿靖不由自主地一驚,低聲問:“你這般在意他?”然而,風砂卻沒有說什麼。過了很久,才歎息,幽幽地問:“你說,若已經與别人生死相許,可同時心裡卻又挂念着另一個人——這是不是一種不忠和背叛?”她并不想對阿靖隐瞞她的心事,心事重重的歎息:“高歡與我是明白了的……可我一直忘不了那暗室中的一夜!我始終無法忘記,在死亡與恐懼逼來之時,我與他生死與共的勇氣。”她擡頭問:“你能理解嗎?”“人在一生中,不可能隻愛一個人。”阿靖沉默了許久,才道:“其實,當時我要任飛揚加入樓中,是有我自己的打算——我這時已準備讓小高走。可這樣一來,吹花小築就有位置空缺,我正是想讓任飛揚來接替小高的……”風砂一驚:“那就是說,他也是為了我與高歡而間接犧牲了的?”阿靖點頭:“不錯。要救高歡,就得有人犧牲,站到這個位置上來……”她看見風砂的淚光,低低歎了口氣,擡手輕掠發絲,目光平靜如水:“好了,咱們也扯得太遠了。下午我派人來接你去看任飛揚。”────“你自己進去。如果話說完了,就搖我這個小鈴,自會有人帶你出去。”阿靖在一處水榭邊下了轎,對風砂說到道,同時遞給她一隻小小的銀鈴。看着她離去,風砂心中一陣茫然。水榭上清風徐來,蓮花盛開,她獨自一人立在九曲橋上,竟不知何去何從。在她内心深處,其實仍在極力地逃避與任飛揚再次相見。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他們以前算是什麼?以後又會如何?想起來,就有心亂如麻和無助的絕望。風砂在水榭外怔怔站着,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道極為耀眼的白光如電般閃過!那麼淩厲,那麼殺氣逼人,風砂大驚之下,不由退了一步。心中卻是一怔——這一劍,卻似在哪兒見過一般,同樣的殺氣和同樣的淩厲。“唰!”地一聲裂帛,白光劃過之後,水榭四面上的輕紗齊齊落地!“很好,這招‘地獄雷霆’終于算是練成了。”水榭中一個聲音冷傲而又凝重地一字字道。風砂擡頭。在空空的水榭中,她一眼就望見了那紅得刺目的披風。任飛揚。他正低頭看着手中的劍,不停地輕輕振動手腕,試着各種力道和方向。那一頭黑亮的長發依舊垂在他肩頭,似乎什麼都沒有改變——隻是他整個人似乎都有些陌生,陌生得讓風砂一時不敢叫他。不經意間,任飛揚終于也擡起了頭,正看見水榭外的風砂。他不由呆住了。這短短一刹間的凝望,仿佛是過了千萬年。終于,風砂遲疑着輕喚了一聲:“任飛揚?”她的聲音仍帶了些試探與不确定,可任飛揚卻朗朗地笑應:“風砂,你怎麼來了?好久不見了!”他從水榭中走了出來。不知為何,看見他迎了上來,風砂卻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隻微微退了一步,她便立住了身。然而這一步,是在多麼微妙複雜的心情下踏出,連她自己也說不上來!但任飛揚卻停不了腳步,他明朗的笑容一時間也隐了下去。他不再走近,就在十多步開外笑了笑,問:“你這十多天還好吧?”“還好。”風砂輕輕應着,目光卻黯了。任飛揚顯然已覺察出了她刹那間的退縮——可他原本不是一個觀察入微的人啊!他變了,連笑的時候,眼睛都同樣是不笑的!“見過高歡了麼?”任飛揚看着手中的淚痕劍,淡淡問。風砂全身一震:“見過了。”然後,她卻不知道如何說才好——她能說,她已經原諒了高歡麼?原諒了這個曾經欺騙他們、甚至幾乎要殺了他的人?然而,任飛揚手指在劍柄上緩緩收緊,過了許久,卻沉聲道:“我如今已經不大恨他。他這樣有他的苦衷,我如今明白了——因為我也……”他吐了口氣,不再往下說,可他眉間的沉郁已說明了一切。一刹間風砂的心被粉碎。一種莫名而又深邃的痛苦讓她幾乎痛哭失聲。她明白,在這一生中,她是要永遠失去他與高歡了。命運之手已無情地把他們三人分入了不同的兩個世界。他們的一生,注定了是充滿着殺戮、危險,對生命漠無感情;而她在人世間,感受着人情冷暖,看不穿紅塵聚散。無數紛亂的感覺湧上心頭,風砂說不出一句話來。任飛揚也不說話,隻是那樣看着她,看着手中的劍。許久許久,陡然間,風砂終于顫抖着說出一句話:“明天我就離開這兒,永不回來了。”她終于有了決定。既然來自不同的世界,注定要過着不同的生活,她還是抽身急退,又何苦再讓他們的心不能平靜?對他們來說,感情,是危險得足以緻命的東西——李珉與柳青青的悲劇,已讓她永生不忘!她不能再冒險。任飛揚一驚,可嘴角卻浮出了往日慣有的戲谑的笑意:“這地方你是不該多待的,高歡和我,才是适合這個地方的人。你快走吧。”風砂不再說什麼,回身急步走了開去,一邊走,一邊卻輕聲道:“我以後會記着你的,手上這傷痕會讓我到死都記得你。再見。”她頭也不回地舉手輕輕擺了一下,似乎是在揮手告别。手背上那一彎齒痕清晰可見。任飛揚沒有說也沒有動,隻負手握劍看她匆匆離去。他明朗的眉宇間,泛上了一陣無奈與痛苦——這也是他一個月前的二十多年中從未感受過的。這一個月來的一切,比過去二十多年,讓他經曆了所有,懂得了一切。他真正長大了。由一個飛揚跳脫的少年,成長為一名深沉睿智的江湖劍客。這一個月中,他在急劇地變化,可蛻變的痛苦,也是旁人無法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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