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唔。&rdo;謝雲把剛才單超翻出來的書輕輕拍回案牍上,悠然道:&ldo;我鳳姿,不愧是皇子。&rdo;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說完這句話後謝雲看他的目光忽然成了打量,而且是那種非常揶揄,隐隐帶着好笑的打量。&ldo;……怎麼了?&rdo;謝雲收回目光,懶洋洋問:&ldo;覺得雍王能取代太子麼?&rdo;單超登時一怔。&ldo;你當然覺得不能,在你眼裡咱們那位體弱多病又傷春悲秋的太子是萬能的。&rdo;謝雲嘲笑道:&ldo;但你這麼認為,不代表其他皇子也這麼認為,更不代表其它皇子身邊的人都同意……&rdo;&ldo;你的意思是有人想取太子而代之?&rdo;謝雲狡黠道:&ldo;我沒有這麼說。&rdo;單超腦子裡控制不住地浮現出那天荒園中,謝雲在他身下輾轉喘息,滿面痛苦和情欲混雜,眼底滿溢着水光的情景。他發現隻有在那個時候謝雲才是比較真實的,剝去了所有放蕩惑人的表象,也不會流露出絲毫殘忍冷酷的内在。&ldo;出去罷,&rdo;謝雲慵懶地揮了揮手,那是個掌心由内向外的手勢:&ldo;既然是來盯梢的,就稱職點到門外去守着,有什麼吩咐會叫你的。&rdo;單超:&ldo;……&rdo;單超轉身走向門外,忽然腳步又頓住了,喉結滑動了一下。&ldo;我知道太子不會是個英明聖主,&rdo;他忽然道。謝雲本要伸手去架上提筆,手指便凝在了半空。&ldo;但我也不想讓你卷入奪嫡重罪裡,成為日後被滅口或清算的冤魂,所以那另一半守着太子的羽林軍其實也是保護你的。&rdo;身後一片沉默。單超走了出去,雙手在背後關上了門。&iddot;片刻後窗棂被敲了敲,緊接着悄然推開,一道绯紅束身裙裝的曼妙身影翻進室内,福身小聲道:&ldo;統領。&rdo;謝雲在桌案前批閱文件,聞言提筆點了點房門方向,意思是為何放着門不走要翻窗?&ldo;統領恕罪,&rdo;來人正是錦心,哭笑不得道:&ldo;我方才進來時看見外面有人守着,紫服金玉帶,衛兵似的,正是最近聖旨親封的正三品懷化大将軍……&rdo;謝雲頭也不回:&ldo;正三品不能給我守門?&rdo;&ldo;呃,倒也不是……&rdo;&ldo;那不就結了。&rdo;謝雲從八寶閣上拿下一隻紋金黑漆匣,取出裡面羊脂白玉的小藥瓶。錦心湊近了看,打開後瓶中裝的是朱紅色藥粉,聞不出什麼氣味,隻見其色殷紅如血,煞是好看。謝雲晃了晃藥瓶,眼底滿是思忖之色,片刻後問:&ldo;那人最近來找過你?&rdo;錦心半跪在地,神情完全不見平時的風流妩媚,正色低聲道:&ldo;是。&rdo;&ldo;說了什麼?&rdo;&ldo;俱是當年勾引女子的惑人之言,并許以财帛重利,不提也罷。&rdo;錦心以為謝雲會像以前那樣順口嘲兩句,誰知謝雲隻沉思着點了點頭,将藥瓶輕輕擱在了錦心面前:&ldo;‐‐天後淘澄來的,為此還專門拷問了當年王皇後母家柳氏幾個舊奴。&rdo;&ldo;厭勝之術一向深為陛下所惡,王皇後就是因此被廢,若是走漏風聲的話天後也自身難保。所以此計極險,一旦得手必須全部銷毀,不留任何證據。&rdo;錦心點頭拿起藥瓶,忽然欲言又止:&ldo;統領……&rdo;謝雲眼角瞥了她一眼。&ldo;即便銷毀物證,此事也是天知地知,皇後知你也知。人都說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眼下雖未到鳥盡兔死之時,但隻要此計得手,武後通向那把椅子的路上就再也沒有任何阻擋了,到時候你就……&rdo;錦心聲音微微顫抖,深深低下了頭。從她的角度,隻能看見謝雲一隻腳踩在書房蓮紋青磚上,另一隻腳因為雙腿交疊的關系懸在半空中,倏然放在了地上。随即她感覺到謝雲坐在椅子裡俯下身,緊貼在她耳邊,輕聲笑問:&ldo;你以為我想不到會有那一天?&rdo;&ldo;……&rdo;錦心心髒在胸腔中撲通撲通地跳,半晌才發出微弱的聲音:&ldo;那統領為何……為何仍對皇後死心塌地?外面守着的那位,同樣龍章鳳姿,且深受恩惠多年,對統領毫無二心,從各方面來說都……&rdo;她牙一咬心一橫,顫抖道:&ldo;……都更合适,但統領卻屢屢不假辭色,甚至還故意往外推……&rdo;根據錦心對謝雲的了解,這個時候沒有一掌立斃她于當場,已經是非常仁慈念舊情的了。書房裡安靜無比,甚至連呼吸都清晰可聞。不知過了多久,錦心半跪在地的膝蓋都已經麻木到失去了知覺,才聽見謝雲慢悠悠地笑了一聲。&ldo;你想勸我别把當朝三品大員踢出去守門,怕他日後居于上位了,便懷恨報複,是麼?&rdo;錦心不敢言。&ldo;唔,&rdo;出乎意料的是謝雲微笑道:&ldo;說得很有道理,看在你的面子上,本來中午是準備賞他半個窩頭的,眼下便再加兩碟鹹菜罷。&rdo;錦心唯一的沖動,便是兩眼一黑,就此栽倒下去。&iddot;然而謝雲不是開玩笑的。禁軍謝統領最大的特點,就是說得出做得到,從不在口舌上逞強。中午謝府用膳,管家親自将滿滿的食盒送進書房,那食盒裡琳琅滿目十餘道菜,光明蝦炙、烹白龍曜、鹿雞同炒、丁子香淋脍等熱菜,并玉露團、貴妃紅、金乳酥、甜雪兒等點心,再有長生粥、長春卷應有盡有;送進去後片刻,管家一臉賠笑地出來,手中端了個白瓷盤,盤裡赫然放着一個雜面窩頭,并兩碟兒小菜。&ldo;大将軍,咱們統領說寒舍米糧不多,牙縫裡省了這點兒口糧招待您,您就……就将就着用吧……&rdo;管家笑呵呵抹了把虛汗,悄悄向後退了半步,生怕眼前這位炙手可熱的懷化大将軍怒而拔劍,把自己砍死在當場。然而單超直直盯着那窩頭,半晌忽然古怪地一笑,伸手接過了白瓷盤:&ldo;師父賞賜,焉能不收?多謝了。&rdo;管家忙不叠跑了,單超則一掀袍裾,大馬金刀,混不吝地坐在書房門口回廊上就着鹹菜吃窩頭。吃了幾口竟然還覺得非常香,回頭對着緊閉的房門高聲笑道:&ldo;禁軍統領府的廚子果然手藝高超,師父用得如何?&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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