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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頁(第1頁)

連單超自己都意外地愣在了殿上。紫宸殿内一片沉寂,剛才還臉紅脖子粗恨不能當場打起來的兩方人馬,此刻都不約而同地靜了。&iddot;&ldo;……死了,&rdo;明崇俨輕聲道。靈鸾宮寶殿内,金身佛像香案蒲團,泛着青光的磚地一望無際。透過高聳的格子窗棂,遠處天穹高闊,隐約可見大明宮連綿不絕的重檐飛峻。明崇俨一揮手,弟子躬身行禮,悄沒聲息地退了下去。大殿内空空蕩蕩,明崇俨雙掌合十,閉上雙眼,低低念誦着誰也聽不明白的經文。半晌窗外蒼穹中無聲無息掠去一隻飛鳥,明崇俨倏然睜開雙目,神佛從香霧缭繞中低頭俯視着他。&ldo;……謝統領。&rdo;謝雲雙手抱臂,身影如鬼魅般立在光影交界處,繼而上前站在明崇俨身後,擡頭冷冷打量着佛像:&ldo;好久不見明方士,别來無恙?&rdo;明崇俨頭也不回,說:&ldo;謝統領嗓音有些啞,别來無恙?&rdo;自從八年前泰山封禅之後,帝後二人對明崇俨的信任就日益劇增,甚至在皇城内修建了靈鸾宮供其作為清修之所,時常詢問鬼神之道。明崇俨也知道重臣名儒容不下一個方士指點朝政,于是很自覺地隐居在靈鸾宮内,輕易并不出來,算算時間與謝雲已大半年沒碰過面了。謝雲沒接嗓音微啞的茬,問:&ldo;明方士剛才念的是什麼經?&rdo;&ldo;不是經文,幾句祝禱而已。&rdo;&ldo;哦?為何祝禱?&rdo;&ldo;……方才聽說謝統領未婚妻不幸離世,送别幾句,略盡心意罷了。&rdo;片刻的靜默後,謝雲一隻手輕輕落在了明崇俨繃緊的肩膀上:&ldo;你知道妙容是怎麼死的麼?&rdo;明崇俨身體有些奇怪的顫栗,謝雲悠悠道:&ldo;傳說黔州荒原有種植物名喚&lso;縛龍草&rso;,其味清香,揮之不去。數十年前青龍氏族從黔州千裡遷徙,就是因為發現了縛龍草能夠強行誘發開印,甚至令人透支氣血,力竭而亡的可怕後果。&rdo;&ldo;我以為這種植物已經滅絕了,誰知數日前東宮走水,内室中竟然飄出了縛龍草的味道。&rdo;&ldo;……&rdo;明崇俨苦笑了下,說:&ldo;那謝統領又是如何躲避開印的呢?&rdo;‐‐砰!明崇俨身體被迫轉了個圈,仰天栽倒在地,咽喉被謝雲居高臨下地死死掐住了,劇痛和窒息令他眼前陣陣發黑。&ldo;我想來想去,&rdo;謝雲輕聲說:&ldo;這世上知道縛龍草的凡人,大約隻有方士你而已。&rdo;&ldo;我不知道!&rdo;明崇俨掙紮着高聲道:&ldo;我什麼都不知道!真的!&rdo;铿锵一聲太阿出鞘,劍鋒緊貼着他的臉刺進地磚,殺氣甚至在臉頰上直接破開了一道血痕,謝雲冷冷道:&ldo;你發誓?&rdo;&ldo;我發誓!&rdo;&ldo;方士!&rdo;&ldo;什麼人?&rdo;&ldo;大膽,快住手!&rdo;靈鸾宮弟子們聽見動靜,紛紛沖進殿門。然而下一刻,太阿劍拔地而起,謝雲悍然翻腕向身後一揮,無形的劍氣化作巨浪,将弟子們當胸橫推了出去!慘叫聲紛紛傳來,謝雲一把拎起明崇俨,就像拖着個小雞仔似的大步向外走。明崇俨被掐得面色青紫,憤怒無比地掙紮:&ldo;放手!真的跟我沒關系,謝統領!‐‐&rdo;&ldo;既然如此,我便帶你回涼州關山,向整個青龍氏族解釋楊妙容的死,他們自然有很多辦法能相信你。&rdo;明崇俨面色劇變,下一刻忽然憑空變作了無數漫天飛舞的黑鳥,嘩然沖向後堂。锵!一柄從天而降的利劍直直刺進鳥群中,明崇俨狼狽不堪地現出原型,鼻尖堪堪停在劍鋒之前,險些被削掉了半張面孔。&ldo;怕什麼?&rdo;謝雲嘲道,一拳把明崇俨揍翻在地!明崇俨根本連躲閃都來不及,滿耳朵嗡嗡轟響,隻覺得自己滿嘴牙都差點迸出去。等他從劇痛中稍微恢複神智,就發現自己仰天摔倒在地,胸口被謝雲單膝抵住,力量之大幾乎能把他的肺活生生從喉嚨裡擠出來。&ldo;……&rdo;明崇俨滿頭滿臉是血,仰視着謝雲冰冷俊秀的臉,勉強苦笑道:&ldo;你你你……你這是要幹什麼?&rdo;忽然胸口一冷又一痛,是謝雲反手割斷了他的衣袢,左胸鮮血從劍鋒下迅速滿溢出來。&ldo;謝統領美人如畫,若是有興緻的話,在下情願自薦枕席,何必如此……啊!&rdo;啪地一聲亮響,明崇俨臉被活生生打得偏向一邊,四道指印立刻充血浮起。&ldo;在下真的……啊!!&rdo;又是一巴掌,這下兩邊指印齊活了,想必片刻後明方士的臉就能腫得跟豬頭一般。&ldo;饒、饒命!統領饒命,&rdo;明崇俨語無倫次求饒:&ldo;打人不打臉,看在你我同朝為官,都是别人手中棋子的份上……&rdo;他的聲音倏然頓住,因為太阿劍尖正死死抵住心口,再往裡半分就能活生生把心髒從他的胸腔中挖出來。&ldo;有的棋子能走到最後,有的半途就會粉身碎骨。&rdo;謝雲俯下身,幾乎平行停在明崇俨驚懼的視線上方,緩緩道:&ldo;看來你是想當被犧牲掉的那個了。&rdo;明崇俨眼瞳微微顫抖,無數利害關系從腦海中掠過,最終化作了此刻抵在自己心髒前冰冷的利刃。&ldo;……我不知道。&rdo;他終于艱難地開了口。明方士語調嘶啞變調,全無往日風流倜傥的神采:&ldo;我不知道……死的竟然不是你……&rdo;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太阿劍終于從他胸前緩緩擡起,鮮血從劍尖怦然墜落,同時映在了兩人互相對視的眼底。&ldo;問你要縛龍草的,&rdo;謝雲緩緩道,&ldo;是太子自己,還是皇後?&rdo;&iddot;禁軍統領府。房門吱呀一聲推開,謝雲擡腳而入,忽然又站定了。一個冷峻利落的身影背對着他,坐在扶手椅裡,擡手将書翻過一頁:&ldo;既然是回自己家,為什麼要翻牆跨院,行蹤詭秘不肯聲張?&rdo;&ldo;懷化大将軍。&rdo;謝雲毫不掩飾地嘲諷了一句,走到桌案前,指關節敲了敲桌面:&ldo;這是我的椅子,滾起來。&rdo;單超注視他片刻,竟然真的合上書,起身移開半步,微笑着打了個&ldo;請&rdo;的手勢:&ldo;我錯了,師父,抱歉。&rdo;&ldo;寒舍外那日夜圍府監視的羽林軍也是走錯了路?&rdo;&ldo;那是保護。&rdo;&ldo;陛下令你調查東宮走水之事有無背後主使,你在這保護我幹什麼?&rdo;&ldo;你的性命比太子重要。&rdo;謝雲上下打量單超半晌,忽然饒有興味地捏了捏下巴:&ldo;另一半羽林軍不是去圍太子了麼?看來在你心裡太子的性命跟為師一樣重要啊。&rdo;這次單超無話可答,終于認輸般搖着頭,笑了起來。&ldo;圍住太子的那一半羽林軍也是為了保護你不犯下滅門重罪的……所以權當都在保護你吧,可以嗎?&rdo;謝雲伸出一根修長的食指,戲谑般搖了搖,然而眼底沒有任何笑意:&ldo;你擔心我在東宮發現了妙容為何突然開印的秘密,沖進宮裡去當場把太子一劍殺了?&rdo;單超不答,面上神情分明是默認。&ldo;大将軍,&rdo;謝雲嘲諷道,&ldo;我在漠北撫養過你,回京後教過錦心,把馬鑫從天牢裡撈出來之後也悉心調教過他好幾年;其他北衙禁軍子弟,林林總總不可計數,萍水相逢的師徒之誼大概也數不過來。&rdo;&ldo;‐‐這些人裡,最蠢的就是你。&rdo;單超剛毅的薄唇微微抽搐:&ldo;……為何?&rdo;&ldo;沒事。&rdo;謝雲坐進扶手椅裡,順口道:&ldo;最愚蠢的徒弟往往更得師父歡心,世上的事就是這麼不公平。&rdo;單大将軍:&ldo;……&rdo;單大将軍吸了口氣,正想說什麼,忽然聽謝雲懶懶道:&ldo;還記得賀蘭敏之麼?&rdo;這個人名已經太遙遠了,單超稍微反應了下,才狐疑道:&ldo;記得。&rdo;&ldo;三年前皇後生母楊夫人過世,賀蘭敏之克扣喪葬金銀中飽私囊,事發後被流放韶州。後來皇後不解恨,又令人送去了毒酒、匕首和白绫,逼他自缢而亡,朝中與他交好的一衆士子也大多被流放去了嶺南。&rdo;&ldo;……&rdo;單超正思忖這個人名為何會忽然被提起來,就隻聽謝雲又道:&ldo;但這不是重點。&rdo;&ldo;重點是,當年你曾經問我,為什麼賀蘭敏之同我百般不對付,甚至不惜使用各種手段,多次刁難構陷……&rdo;單超心說那不是因為你親自出馬,把人暴打一頓後扒光丢在了教坊門口麼?誰知謝雲話鋒輕輕一轉,又提出了一個單超多年未曾聽聞的名字:&ldo;因為尹開陽。&rdo;暗湧&ldo;……尹開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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