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濤箋以染色取勝,白棠另劈蹊徑,出了款《名畫風流》的詩箋。故名思義,每張畫都取自古人的畫作。淺黃色的紙,水波中一條活靈活現的紅色細長鯉魚出自《群魚戲藻圖》。淡藍色的紙上飛翔着《瑞鶴圖》中白色的仙鶴。淺青色的紙間印的是崔白的大雁,灰白漸進的羽毛刻畫得細緻入微。這套詩箋配色與構圖完美契和,新奇别緻,為防别家買去了盜版,全管事隻賣給熟悉的大客戶。買到的人驚喜萬分,拿出來顯擺時,衆人方知松竹齋又出新品,上門購買卻被告知:“那是貴賓獨享年禮!早賣完了!”自然有人要問:“貴賓?怎樣才能算是你們松竹齋的貴賓?”全管事笑嘻嘻的道:“一年内在咱們店裡花費達到一定數額的銀子,就是咱們的貴賓。有什麼新品、限量版、紀念版,咱們都會優先通知!”衆人靜默了片刻,立即有人道:“我現在就付銀子給你!我是不是也能變成貴賓?”全管事楞了楞:“現、現在?”那人腦子轉得極快:“對!我将銀子放在你那兒,每次買物件你直接扣我的銀子就是了!一年内肯定用完,用不完算我的!”全管事目瞪口呆:這也可以?白棠恰巧聽到這話,一樣也稀奇不已:這不成會員制了麼?好啊!白棠順水推舟,收下了自個兒在大明朝的第一批會員!松竹齋賓客臨門,送年貨的車馬也沒停過。繼魏國公後,秦府、葉家、城内大小同行,都趕着給白棠送禮,小小的院子堆滿了各色年貨,白蘭與母親忙着整理分類。婉娘搬來筆墨幫忙記賬。她的字意外的挺拔俊逸,不見半分女子的柔弱之态。白棠頗覺訝異:舉人的妹子,能寫手好字也沒什麼奇怪的。隻是隐隐覺得,婉娘的老娘劉氏,粗俗不堪又勢力眼的婆子能教養出婉娘這樣的閨女,實在是個奇迹!蘇氏想起去年娘仨在天寒地凍時被趕出家門,松竹齋内冷清得連床暖被都沒有。今年豐衣足食,長籲一聲,恍如夢中。“婉娘啊,”她忍不住開解近來郁郁不樂的婉娘,“人呢,總有潮起潮落的時候。你看我家現在這般熱鬧,可知道咱娘仨去年這時候的慘狀?熬一熬忍一忍,什麼罪過不去?何況你這般聰慧的人,哪怕今後不嫁人,靠着自己的本事也能過得逍遙快活。過去的事兒,就讓它們随爆竹炸掉了吧!”婉娘展眉一笑,微微颔首。“夫人,又有送年貨的人來咯!”全管事面上卻無喜色,瞧着婉娘說了句,“是陳舉人家送來的。”婉娘微微變色,又聽全管事道:“陳舉人親自送來的。說是還想見一見婉娘。”蘇氏哈的聲:“他還有臉來見婉娘?”白蘭扯了她的袖子:畢竟是人家的親兄長,又是舉人,不好太得罪了。是以蘇氏撇撇嘴,溫言對婉娘道:“婉娘可想見他?”婉娘毫不遲疑的搖頭。不料蘇氏反而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嗔道:“為什麼不見?讓他們看看,你憑自個兒的本事,日子過得多好!”婉娘想了一下,終于笑着點點頭:劉氏敗陣,陣麟還不死心。前赴後繼的來算計自己。今日索性也教陳麟死心吧!于是她指了指隔壁自己租住的小院,示意願在那邊見陳麟。白棠拍了拍手,笑道:“舉人老爺親臨,我這個松竹齋的老闆,總要見上一見!”陳麟舉止溫雅,言語間客氣周道。見到白棠時長長一揖:“陳麟久仰松竹齋大名。練公子少年英才,在下欽佩不已。”白棠目光微帶譏诮的打量了番他清秀的容貌與謙遜有加的态度,也不答話,晾了他片刻,才笑道:“陳舉人,白棠也是久仰你的大名了!”陳麟白淨的面皮一紅:“有勞練公子照看我家婉娘,陳麟不勝慚愧!”喲,還知道慚愧?白棠前世生在大都市,也見過不少重男輕女的案例。舉全家之力供養一個男孩,不将女兒壓榨幹了絕不罷休的父母可恨又可悲,因為他們寄予厚望的兒子往往爛泥扶不上牆,最後變成一個傳宗接待的廢物而已。陳麟是真的慚愧?早幹嗎去了?“陳舉人不必慚愧。”白棠存心氣他,“若非你們,我也沒機會請婉娘做我松竹齋的供奉哪!”陳麟的眼中果然劃過絲恨意:打人不打臉,練白棠欺人太甚!可他又能如何呢?打落牙齒往肚裡吞。自動忽略白棠的惡意,陪笑道:“不知婉娘可在?練公子不會阻止我們姐弟相見吧?”“陳舉人怎會這般想?”白棠故作不解,“在下可不是那等無情無義不講道理的人!”眼見陳麟磨起了牙,白棠方笑道,“請陳舉人跟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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