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說得毫不客氣,先自擡身份成了“老夫”,點明自己騎射師傅的身份,又把大将軍衣尚予拉了出來,警告謝茂:你要欺負衣大将軍的兒子,可得掂量掂量。一個鬧不好,老子這個屍山血海裡殺出來、還被你爹文帝搞沒了前程的殘廢,豁出命也把你宰了。好懸昨天把這獨眼弄回來了。謝茂松了口氣,若沒有徐屈攪局,他今天還真得跟衣飛石“共浴”去。他心理雖老朽,身體卻年輕哇!昨天就被衣飛石撩得尴尬了半天,今天再一起洗個澡,說不定丢臉的是誰。謝茂故意嘴硬了一句:“哪裡就用得着小衣服侍了?下人都是養着吃白飯的麼。”徐屈狠狠一抹額頭,将根本不存在的汗水一摔,開始撒賴:“瞧瞧,瞧瞧,老夫在殿下跟前還混不着一個洗澡盆子了?當年在須塗虜汗王的金帳裡,老夫也是叫畫越焉支捧水洗過腳的……”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述起自己征戰在外的風光。謝朝立國不到七十年,又在與西北陳朝、南邊浮托國開戰,皇室地位其實沒有前兩世謝茂稱帝時穩固,如衣尚予這樣掌握兵權又戰績彪炳的将領,是不可忽視的實權派,連皇帝都忌憚到非要殺之而後快,可見一斑。徐屈開始吹噓戰功,謝茂就不吭聲了。——他當皇帝的時候,要殺衣飛石就是一道聖旨的事,現在嘛,他大哥謝芝想殺衣尚予,還得小心翼翼地先哄着,再砸一個秦州進去,否則一個鬧不好,衣尚予沒殺着,謝朝先變衣家天下了。徐屈幾乎是撕破了臉威脅信王,衣飛石略覺尴尬:“老叔……”您這樣一鬧,信王可能不會喜歡我了。謝茂也覺得局面一度頗為尴尬,不過,他飛快地想好了對策。“當年畫郡之戰,衣姊夫二千輕騎擊潰須塗虜汗一萬騎兵,收繳汗王金帳獻于父皇,徐師傅也在?”謝茂立刻就從一個熱愛調戲美少年的小流氓,變成了仰慕大英雄的小迷弟,目光炯炯地望着徐屈,充滿了憧憬與崇拜,“孤當日年紀太小!否則也随姊夫一起,怎麼也得搶兩個異族美人回來!那畫越焉支美不美?可惜半途自戕了,聽說她的女兒也是個頂好看的小美人,唉,真可惜……”徐屈嘴角抽了抽,合着您跟哪兒都忘不了美人呢?幹脆就順着謝茂的“意”,開始大談當年攻占須塗虜汗國之後的豔事。天下紛亂近百年,目前謝朝、陳朝與南邊的浮托國還在戰争狀态,南北西東打生打死,大軍過處難免就有奸淫擄掠之事,似徐屈所說擄掠欺辱戰俘之事,并不罕見。——要将士殺敵用命,一點兒甜頭都不給,誰幹?衣尚予雖是百戰名将,但他帶的兵都是“兇兵”,執行軍令時令行禁止沒問題,然而整體道德感非常低下。這也不僅僅是衣尚予的問題,往前數幾千年,這一片大地上的所有軍隊都是如此。——所謂威武之師、文明之師,謝茂隻在穿越前見過他本國的那一支。“須塗虜汗國覆滅也不過才幾年,殿下所說的幼株王女還活着。”徐屈并不想讓衣飛石真在信王手底下吃虧,既然信王對畫越焉支的女兒感興趣,他毫無同情心地将之抛了出來,“好像就在老桂坊的那間胭脂樓裡謀生……”老桂坊是聖京中出名的風月之地,因距教坊司不遠,官妓、市妓常來常往,其中也不乏風塵奇人,前世衣飛石弄回家裡伺候起居的名妓就是老桂坊出身。這年月賣身青樓的女子多半身不由己,謝茂倒不至于看不起。可是,現在哄他去青樓?他爹才剛死不到一年呢!謝茂敢肯定,隻要他敢去逛青樓,這獨眼老夫今天就敢去串聯蠱惑禦史彈劾死他!……但是,好像這樣也不錯?謝茂隻稍微考慮了一瞬,一拍桌:“好!走,小衣,今天舅舅帶你去看美人!”衣飛石不想去。徐屈故意抛出什麼王女來是何想法,謝茂清楚,他其實也清楚。他不知道守制時逼奸大将次子的罪名重些,還是孝期嫖宿娼妓的罪名重些,他隻知道,他已經決定要把前者栽謝茂頭上了,就不必再栽後者了。年少時的衣飛石,總算還有幾分良心,他隻想達到目的,并不想徹底毀了謝茂。“殿下,卑職不敢去。父親管得嚴,母親也是不許卑職在外邊胡來的。若是知道卑職随殿下去……去那種地方,卑職兩條腿都保不住了。”衣飛石提醒他,“您還在為大行皇帝守制……”從文帝陵寝跑回京城嫖妓,這麼大的陣仗!不用老叔去煽風點火,有眼睛的禦史都要把你彈劾得淑太妃都不認得你了!然而,不想當皇帝更不怕死,徹底放飛了自我的謝茂才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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