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雨離開爛尾樓,回到小公園,在長凳上坐了下來。她從口袋裡掏出剛剛帶出的東西,直愣愣地看了很久,突然起身跑到花壇邊的垃圾桶旁,發狠似的将它扔進去。梁煥遠遠地看着,等到她離開公園,才跑過去掀開垃圾桶的蓋子月光下,一支滿是污漬的油畫刀躺在一堆廢棄的飲料罐上。這是……梁煥突然感到頭疼欲裂,渾身戰栗了幾下。他撿起油畫刀仔細觀察,刀頭上那一大片血迹?這是自己用過的東西,沒錯,這是考上大學時梁雨用零花錢給自己買的禮物,所以不管走到哪裡,自己都會把它放進絨布袋帶在身邊。為什麼?這東西怎麼會出現在爛尾樓?梁煥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懼。他定了定神,轉身跑向充滿謎團的那棟小樓。裝屍體的鐵皮桶早就運走了警戒線内,地上一攤污漬顯得黏糊糊的,發出陣陣惡臭,令人作嘔。破爛的工具,碎裂的磚頭,胡亂倒在地上的工具,在月光下變成模糊的鬼影,陰森可怖。站在熒光色的黃線外,梁煥感到心裡像是被塞了一塊冰,陣陣惡寒在全身的血管裡流竄,胃裡酸水翻騰,幾乎漾到嗓子眼。他的腿在不住地發抖,手下意識地抓住衣襟。又是這種感覺,馮鈞說過,這是記憶删除的後遺症,雖然想不起發生了什麼,但總會有心理和生理上的莫名不适。梁煥不敢繼續盯着警戒線,他擡頭從破敗的窗框看向外面。鐵絲網在黑暗中看不清,小樹林也變成黑乎乎的一片樹林上方,是公寓樓的身影,挂在外立面的霓虹燈散發着淡黃色的光,伴着兩三點還沒熄滅的燈火。窗框的上緣擋住視線,所以他看不清霓虹燈的全貌,隻有中間的一小段。等一下,這不就是……梁煥瞪大眼睛,雖然十年過去,霓虹燈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廣告,換成了新的裝飾圖案,但這分明就是夢裡那讓他心神不甯的一瞥。沒錯了,那就是自己的記憶無疑。但為何會觸發馮鈞設定的關鍵詞被删掉?還有梁雨今晚神神秘秘的行動和那支油畫刀。他們是不是有事瞞着自己?梁煥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想清楚這一切的前因後果。他從口袋裡拿出油畫刀,緊緊地握在手中,刀刃上幹涸的血迹斑斑駁駁其間還有幾點暗綠色的斑點。那是自己過去常用的油畫顔料。嗯,出事前那幾天,梁煥記得自己在畫一幅荷塘春色,想給蕭瑟的冬天增加一點生氣。杜骁提過一句,紀剛下颌的傷口有亞麻油和蠟,那是顔料裡最常見的成分。難道說……梁煥手一抖,差點把油畫刀扔在地上。鮮血、爛尾樓、支票簿、油畫刀,還有開了一條縫隙的窗戶和丟在樓下的手套……一片片碎塊在他腦海中轉動,慢慢拼在一起。竟然會是這樣!梁煥倒吸一口涼氣,踉踉跄跄地後退了幾步,靠在冷冰冰的牆上。紀剛為了得到唯一的志願者名額有殺人的動機。但馮鈞說得對,這個人習慣用錢擺平一切。于是,在動手殺人之前,紀剛會先試着用錢解決問題。梁煥還記得那天下午,趁着天氣不錯,他到市郊的公園畫畫,回來之後和馮鈞一起吃晚飯。晚上9點多,馮鈞回醫院值班,順路把他送回家,之後發生了什麼,是一片空白。假設紀剛試圖用錢說服自己放棄,他在家門口等候自己,自己會和他去哪裡談呢?梁煥覺得,紀剛已經有了收買不成便殺人的打算,自然不願意上樓去。自己很讨厭這個渾身銅臭的商人,肯定不會邀請他進家門。于是,爛尾樓這個隐秘的地方對雙方來說都再合适不過。談,肯定是談不攏的。梁煥伸手捂住腹部傷口的位置,他不記得事情的經過,但如果沒有猜錯,十年前那個寒冷的夜晚,自己和紀剛在這裡一定發生過一場惡鬥。紀剛帶着刀子,伺機偷襲,他随手掏出油畫刀反抗,劃傷了土豪的下颌骨。紀剛是怎麼死的?可能是在捅了自己一刀後被推倒在地,碰巧摔在兇器上磕爛了腦袋,也可能是自己拼盡全力抓起手邊的鐵鏟救了自己一命。然後呢?他把紀剛塞進鐵桶……不,自己當時身患重病本就虛弱,經過一番纏鬥受了刀傷,更不可能有力氣隐藏屍體。紀剛的陶瓷刀非常薄,刺出的傷口很小,加上冬天衣服厚,所以不會有大量的血液流出來梁煥想,自己當時肯定是感覺受傷不重,随手抓了什麼按住傷口,匆匆回到家中,進屋才發現那是紀剛丢下的手套。書桌最下面的抽屜裡有醫藥箱,自己回家後鎖上房門是怕妹妹察覺,随後把窗拉開一個小縫将染血的手套扔了出去。之後呢?梁煥實在想不起來,隻記得玻璃杯摔碎的情景。大約是難以察覺的内出血讓自己神志模糊,腳下打滑摔倒了,碰翻桌上的水杯,頭磕在桌角,他徹底失去了知覺。這樣一來,把紀剛的屍體塞入鐵桶的難道是梁雨?自己被送上救護車後,妹妹曾經在周邊轉了一圈找兇手。她是個警察,說不定從昏迷不醒的自己身上察覺到了異樣,來到爛尾樓看到屍體後便明白了一切。梁雨擔心自己的安危,需要馬上趕去醫院,所以沒有足夠的時間處理屍體。樓裡黑漆漆的沒有燈光,她隻能借助月光将地上的東西歸攏一下,和屍體一起裝進鐵桶,蓋好蓋子。過了一段時間,梁雨應該又回到爛尾樓查看,發覺沒有人注意到屍體的事情,也就沒再費心去動現場。爛尾樓本是個非常安全的藏屍地,沒想到十年後眼看整棟樓要爆破拆除,屍體卻無意間被發現了。梁雨帶人來勘測現場時,在一片混亂中她注意到了油畫,她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于是趁周圍同事不注意,迅速将油畫刀塞進麻袋裡藏起來,等夜深人靜再取走證據,丢棄掉。真的是這樣嗎?梁煥不願意相信,但又想不出更好的答案。隻可惜自己的記憶被删掉了,想證實這個猜測隻能去問梁雨。她會告訴自己真相嗎?等一等,還有另一個辦法。董醫生說過,以防萬一,自己的全部記憶和從梁雨、杜骁、馮鈞腦内抽取的記憶都存在實驗室的電腦裡。等自己明日接受手術後,确定大腦和記憶沒有受損,那些資料才會被徹底删除。要不要去試試看?梁煥看着沉沉夜色,陷入迷茫中。4高科技說好也好,說不好也不好。淩晨2點,溜進實驗室的梁煥心裡多少有點幹了壞事沒被發現的成就感。這些天進進出出不下十幾次,他早就記住了幾道門的密碼。至于馮鈞的電腦,從小到大那家夥用過的密碼就那麼幾個,梁煥試到第三次時,成功登陸了系統。可是,文件在哪裡呢?這更新了不知道多少代的電腦操作系統對梁煥而言還很陌生。他好不容易找到文檔管理器,點開發現裡面有不下1000個文件夾,都标記了他看不懂的名字。如果一個個找下去,得找到下個星期。“倒黴的記憶文件在哪兒啊?”梁煥忍不住嘟囔。“請問有什麼可以幫您?"電腦用溫柔的女音回應,吓了梁煥一跳。這語音機器人的口音好親切,一聽就是董醫生親自教出來的。“梁煥,記憶文件。”“正在為您檢索。”綠色的進度條劃過,二十個文件夾彈了出來。梁煥看了一下,每個文件夾中有二三百個文件,文件名怕是隻有馮鈞才明白。他點開兩個文件,裡面都是看不懂的字符,簡直就是天書一般。馮鈞是用關鍵詞屏蔽記憶的,所以用關鍵詞說不定也能檢索出想要的内容。梁煥點開搜索框,輸入“紀剛”,幾秒鐘後,屏幕上的文件減少到13個。梁煥大喜,繼續在搜索框裡輸入自己遇襲的時間點,果然,隻剩下一個文件,其中有一段字符被電腦标記成高亮。梁煥想,就是它了!梁煥跑到實驗台邊,把一個頭盔抱到電腦邊。馮鈞給自己輸入記憶時是這麼操作的。嗯,線都是按顔色接在電腦旁邊的輸出器上。然後……好像是要按這個鍵……不對,沒反應,哦,還要再按一下屏幕上的文件。頭盔上的指示燈亮了。梁煥戴上頭盔,閉上眼睛,等着看那既令他害怕,又讓他期待的真相。寒風陣陣,卷起枯葉從破窗外撲進來,落在地上發出沙沙聲。紀剛站在窗邊,手裡捏着黑色的支票簿,臉上挂着猥瑣的笑。“五百萬,夠不夠?”“你不用再說了。”梁煥不耐煩地說,“我的病,頂多再撐一年半載,要那些錢根本沒意義。”“然而就算你可以睡上十年,醒來時世間已經有了治好你的方法,又能如何呢?”紀剛的語氣裡滿是輕蔑,“你後半輩子能掙來五百萬嗎?要我說,你倒不如替家人想想。有了這筆錢,你妹妹就不必再去做那麼辛苦又危險的工作。”“我不要你的錢。你也别再來找我。”梁煥轉身要走。紀剛沖過來堵在門口,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加極薄的白色匕首:“敬酒不吃吃罰酒,就别怪我不客氣了。”他笨拙地撲上來,梁煥趕緊躲閃,腳下卻被一塊碎石絆到,一個不留神仰面摔在幾個裝滿泥灰的麻袋上。紀剛已經揮刀沖到近前,梁煥無處可逃,隻能條件反射般地側身躲避。刀子刺進他的腹部,一陣劇烈的絞痛。梁煥一手卡住紀剛的脖子,一手從口袋裡抓起妹妹送的油畫刀胡亂刺過去。紀剛的下颌被劃開一道口子,肉皮外翻。疼得他後退幾步,順勢拔出了刀子。鮮血順着刀刃流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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