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無效笑道:“人活在世有太多顧忌,這樣的毒自然要讓雙方都不知道眼下是真是夢,也好逃脫禮教偷歡一場,做下的事雖然荒唐,未嘗不是心底想,又不敢想的事。”樂逾道:“不必想了,一場春夢也好。”殷無效欲言又止,樂逾回過神來,皺眉看他道:“你想說什麼?”殷無效敦促道:“情根之毒好解,春夢也好做,但是我早對你說過,以交合解毒必緻珠胎暗結,你自己做下的事,哪怕雙方都如在夢裡,事後也要負起責來早作打算。”樂逾道:“你可以少操閑心,不會有人有孕。”殷無效态度和婉,卻不依不饒道:“你怎麼知道不會有孩子?要解這毒可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樂逾盯着他看了一陣,卻不能說我是與靜城王,并非女子而是一個男人……殷無效不閃避目光,樂逾一陣無名煩躁,強壓道:“這件事不用再提,絕對不可能。”殷無效微歎:“話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提醒過你了。”他起身收拾藥枕,向外問聲可有筆墨,丫鬟屏息送上來,正拟着藥方,樂逾道:“還有幾日,顧三要來。”殷無效提筆的手頓了一頓,顧三要來藤衣勢必随行,樂逾道:“你見是不見?”墨汁在紙上滾落一滴,他才落下筆道:“我是相見争如不見。”這句說的是他與顧三,不知想些什麼,輕輕一笑,對樂逾道:“你卻是多情仿似無情。”蕭尚醴一場春夢兩日才醒,醒來仍渾噩,有辜浣掩蓋此事,周圍心腹都隻知他是為琴音所傷,風邪入侵,在待雪亭暈厥過去。次日攜禮去拜訪“淩先生”,樂逾仍住在淑景畫舫。這一回蕭尚醴微服至此,帶了不少侍從,聶飛鸾尚且想攔,道:“先生此時無心見客,還請公子……”蕭尚醴一揮手,侍從推開她身後大門,她倒入丫鬟懷中。蕭尚醴入她寝室看過床帳軟榻,棋盤茶具,又踱步繞過雙蝶戲畫屏,進了浴室。一個小丫鬟正在為他更衣,蕭尚醴道:“讓開。”她尚不及為樂逾系上内袍腰帶便膽怯退下。他肩背寬闊,因身量極高而顯颀長。那銀灰内袍胸膛敞開直到上腹,肌肉光滑堅實,看不出半點歡愛痕迹。蕭尚醴望着他的臉移不開眼,心中低徊道:原來他長這樣。大體不變而煥然一新,眉鼻之間隻有幾處細微不同,五官驟然現出卓爾不群之意,蕭尚醴卻再沒有曾經以為見到他真容時會有的驚喜。他在樂逾身上看了一會兒,道:“先生與本王一般告恙,如今本王漸安,先生也大好了。”聶飛鸾緩步入内,樂逾道:“靜城王殿下來勢洶洶,不是探疾吧。”蕭尚醴客套道:“先生見笑了。本王那日神思昏沉,不知發生了什麼,又是如何回到王府的,想着先生或許清楚,特意來問。”樂逾好整以暇道:“哦?殿下是以為發生了什麼,才專程來問在下。”蕭尚醴頓了頓,竟狠心道:“我以為,并沒有什麼事發生。”樂逾深深看他一眼,不知靜城王是真恍若一夢渾然不記得了還是另有心思,亦不知他是經此一事變了一個人,還是本性如此,終于也顯出真面目,隻道:“那麼就如殿下所願,在下來告訴你,什麼也沒有發生。”蕭尚醴猛地擡頭看他,這時才有一絲掙紮動搖,卻最終一揖下去,道:“多謝先生。”他們那點绮念從此斷得幹幹淨淨,再無牽連,争廟堂之高的奪他的帝位,處江湖之遠的一旦事了也可抽身。大抵情濃之後自然轉薄,離得真切的近過,才知即使有了肌膚之親,對方也絕不可能為自己放棄立場。樂逾擡起雙臂,道:“靜城王殿下還留在這裡,是要替在下更衣嗎?”侍從都在門外,聶飛鸾聞言含笑上來,俯下身為他系衣帶。蕭尚醴道:“先生說笑了。”令人留下禮盒,又轉身狀若不經意道:“聞說本王是在更夜園内待雪亭昏倒,本王當夜不知如何獨自就走到了那處,倒是很想再去看看。”聶飛鸾連忙道:“芳郊,就由你為殿下引路。”一個大些的丫鬟小心翼翼把這貴客帶到待雪亭外,他處是梅柳,此處卻是一片湘妃竹春意潇潇地簇擁小亭。蕭尚醴撫上那石燈座,那燈座卻如腳下生根,無法轉動分毫。他道:“這裡近日動過工麼。”那芳郊懵然道:“好好的為什麼要動工呢?”想起這美貌公子的身份,膝蓋一軟,驚恐道:“殿下恕罪!殿下恕罪!”蕭尚醴不覺已将掌心掐出血痕,隻想道:死無對證,我原本以為是我先抛棄他,卻不料到頭來還是他先抛棄我。他站了半晌,侍從上前抱披風與他披上。蕭尚醴動也不動,又站了片刻,道:“走吧。本王既然病愈,也該去見見為本王擔心多時的阿嫂和母親了。”靜城王去後,聶飛鸾上前關窗,樂逾卻自斟一杯,舉起道:“看了這麼久,談首座不如來陪我喝杯酒。”一個聲音從窗外傳入,談崖刀平淡道:“免了,你我今生做不得酒友。”在樂逾對面坐下卻不去碰酒。樂逾道:“兩晚前在小宗師畢至的更夜園内代那個雲雁無聲無息殺了兩個靜城王親衛的,想來就是談首座。”談崖刀道:“他畢竟與我同門,一個遺願我還是可以完成的。”又不以為然道:“我看那長得像個女娃的蕭家小兒那麼入你的眼,順水推舟讓你享用一番也算成人之美。我輩已是小宗師,管他皇子王孫,離開了護衛侍從就是弱者,還能反抗你不成?”樂逾微動怒道:“談首座未免太想當然。”談崖刀本欲反駁,樂逾身上一股氣勢逼來,他新敗在樂逾劍下,對樂逾的劍氣更敏銳且忌憚,憶起方才所見一幕,隻當是樂逾與那蕭家小兒一夜風流,蕭尚醴醒來痛恨自己雌伏人下,翻臉不認人了,平靜道:“也罷,這一回算我欠你半個人情。”樂逾冷笑一聲,飲盡杯中酒,道:“那麼談首座想好怎麼還沒有?”談崖刀眉峰一擰,道:“你現在就要我還?”樂逾方才劍氣鼎盛,竟有幾分像是宗師的威壓,談崖刀心道:莫非時候已到?凝重的眉目卻徐徐展開,道:“也可以。我可以告訴你一件事。”卻說今日昭懷太子妃按例入宮陪伴容妃念佛,蕭尚醴到仙壽宮時恰逢辜浣姗姗而出,随侍靜城王與昭懷太子妃的侍女太監都在白石長廊上分别見禮,蕭尚醴叫住辜浣,平平無奇道:“阿嫂今日出門未帶那個雲雁嗎?”辜浣足下一停,扶着史女官的手溫柔一笑,不退反進道:“也是我身子不中用,無心管教,那丫頭犯了事被打發出去了。我竟不知道小九記住她了,若小九想要她侍奉,我這就讓人把她召回,送給你好了。”其實人早被杖殺,下陰曹地府也召不回。蕭尚醴道:“敢令阿嫂自責,她縱千死萬死難贖其罪。”不多時,一個太監引蕭尚醴入殿,再入内殿,換了他母親身邊的季棠季女史領他去佛殿。容妃一心向佛,仙壽宮内專辟一殿,漫天神佛環繞,白日亦點滿香燭。她跪在當中,素衣布履,手握念珠,靜如神女,一左一右的宮女扶她起身,容妃蹙眉道:“你這孩子,怎麼忽然就來了?季棠,你也是,怎麼能帶醴兒進佛殿?”宮女順從退出,蕭尚醴跪道:“母親曾說,在菩薩面前說的話才能當真,孩兒今天來是有話要說。”容妃心中已有數,果然聽他閉眼道:“孩兒想要皇位。十日後延秦公主鳳台選婿,孩兒與她已立盟約。我知道母親不願我去争。母親,我已有了心儀之人,為了皇位,我連心儀的人都能放下。他很愛我,必然等得下去,皇位卻等不得。舍棄了這麼多,皇位孩兒志在必得。”殿内良久無聲,容妃似悲似怅,四顧佛像,卻緩緩走到蕭尚醴身前,撫摩幼子發頂。蕭尚醴以為她會怕,哪知她到了這一步卻不怕了,隻自語道:“果然有這一天——你出生時就有人蔔了一卦,對母親說,你是一夢十七年的命。如今,美夢醒了,你的路要怎麼走,母親攔不住你……去吧,去吧。”她謙卑數十年,這時竟有一種久違的昔年周朝帝姬的高傲在她身上浮現,道:“天下本就在這‘得’與‘失’之間,我的父皇既然能丢了天下,為什麼不能由我的兒子把它争回來?隻是……”她歎道:“醴兒,你可曾聽說過一個人,被稱作‘斷天君’?”而在此時,淑景畫舫靜室内,樂逾與談崖刀間隔酒案,席地對坐,颀颀橫在樂逾膝上。便在他以酒拭劍之時,談崖刀同是道:“你應當知道昆侖山雲頂峰的‘斷天君’。”樂逾道:“昆侖山并不隻是一個宗師證修為的地方,據說峰上有一座城,被山下居民叫做‘雲上之城’,沒有雲霧缭繞時偶爾可以看見仙宮巍峨,天花墜下,這座城隻有在向外界迎入一位城主的時候才會開啟,自周始皇帝以來,四百多年裡隻開啟過兩次,迎入過兩位城主。雲頂城挑選的城主都是當世武道冠絕之人,或者說,和令師尊一樣,都是宗師之中第一人。但反過來說,卻不是所有宗師之中第一人都能成為雲頂城主。”說到舒效尹時談崖刀神色微動,樂逾接着道:“雲頂城主稱‘雲中君’,另有一位祭祀,就是你說的‘斷天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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