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左側銅鏡下俱是樂逾難熬時留下的汗水掌印指印,樂逾才邁出幾步,那不可言說之處便有溫熱液體順着大腿滑下。之前伸手不見五指,如今燈光明亮,就如其中恥辱一一現在眼前鏡中,他被人設計,無法自持,猶如禽獸一般強行與蕭尚醴交歡。衣下周身牙印指痕都在隐隐作痛,他胸中氣血翻騰,辜浣手中所捧颀颀忽被一招而去,飛入樂逾掌中,劍氣浩蕩如雷鳴海嘯破空奔來——辜浣驚懼掩耳,巨響之後爆聲如雨,四面銅鏡竟頃刻間炸開裂成碎片!他盛怒之下尚且保得這密室結構毫發無損,銅鏡爆裂不傷及辜浣,唯有蕭尚醴安然熟睡。他不覺蕭尚醴占了什麼便宜,蕭尚醴與他皆是遭人陷害,他自負武功高強除母親外三十年來未逢一敗,竟被小人如莫冶潛算計得逞,生平第一遭毫無還手自保之力,實為奇恥大辱!可該記仇的人早在事前被他親手斬殺,能向何處發洩?辜浣關心則亂,本是最觀察入微的一個人此時竟看不出種種征兆。樂逾知她全心撲在蕭尚醴身上,自己視她若親姐,她卻無暇顧及我,一番激憤已摧心肝,裂肝膽,縱是如此,仍無法坐視她惶惶不可終日,道:“我點了他睡穴。什麼也不曾發生。”她幡然醒悟,要是逾弟為人設計侮辱了小九,絕不會有不曾發生任何事一說。唯有……她頹然道:“好,是,并無發生什麼。”這秘事至此——萬幸是樂逾被……他無處追究息事甯人,他與蕭尚醴尚可兩全,而不是蕭尚醴被……辜浣心裡百轉千回,本應慶幸,思及樂逾處境之艱難,隻覺心如刀絞,掩面大恸道:“是我害了你,若你不來錦京……”樂逾道:“事——已至此。”他周身又再滾燙,原來竟不隻是情毒所緻,而是先前妄動齧雪心法又在不能動彈時被蕭尚醴……驚怒齊下,引得真氣倒行逆轉。辜浣見得樂逾的怒氣,人言是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裡;宗師之怒,摧山填海,日月無光。樂逾轉身而出,真氣逆轉卻充盈,隻是全身如炭火燒灼,辜浣窈窕單薄的身影急切追出,立即被侍女女官團團扶住,隻見樂逾提劍縱身至湖邊一翻,躍入冰涼湖水,她連忙不許人上前打擾樂逾,隔柳堤擔憂望去。史女官悄聲問:“主子,拘住的人怎麼處置?”拿住雲雁起她同時命人深夜急襲,迅雷不及掩耳扣住了五年前将雲雁引薦入府,佯充侄女,來往密切的仆婦一戶。她一閉眼,面上哀戚,卻打點精神善後,緩緩道:“九殿下偶感風寒,需安養幾日。昨夜積玉齋中禦賜舊物失竊,罪奴逃脫,被連夜擒獲,男子畏罪自盡,女眷也不必送官了,依大楚律例,杖殺。”卻說另一邊,延秦公主亦徹夜未眠安撫局面。先前口稱請動宗師隻是蕭尚醴與她約定計策,一國之尊尚且不足以驅使宗師,何況手無實權的靜城王?托她帶來與靜城王有以往私交的宗師弟子,假說請動宗師以震懾莫冶潛及磨劍堂諸武士,頃刻之間令衆敵無暇深思,一旦生畏就再無拼個魚死網破的志氣。她自事後不曾有功夫與聶飛鸾一訴衷腸,好容易到天明諸事暫定,便去了淑景畫舫。聶飛鸾亦是徹夜未眠,妝容已殘,聞說她到匆匆轉頭,午後窗下四目相撞,兩兩相望,險死還生共度了大難,卻是相顧無言。聶飛鸾偏過臉去拭了一行淚,道:“你沒事便好。”田彌彌惘然看着她,恍神如在夢中,忽地上前一握她顫抖的手,道:“姐姐,你可願彈支曲子給我聽?”她有箭傷在身,聶飛鸾應勸她早回東吳會館,換藥修養,卻無法開這口。隻道是她身份卑賤,此後她入宮禁,怕是再難有交集,因此強笑推琴,為她彈唱一曲。那歌聲卻是:曉窗寂寂驚相遇,欲把芳心深意訴。低眉斂翠不勝春,嬌轉櫻唇紅半吐;匆匆已約歡娛處,可恨無情連夜雨!孤枕寒衾不成眠,挑盡銀燈天未曙。田彌彌聽在耳中,真是黯然銷魂,柔腸寸斷,及到“孤枕寒衾”“挑盡銀燈”一句,幾要擡起頭來,對她叫一句好姐姐,你叫我如何看得下去你一人垂淚到天明?造化弄人竟至于斯,她們同為女子,不能光明正大拜堂成婚,田彌彌心知雖會面不過三次,言淺情深,這茫茫世間多少門第才智相當的男子,可若能選擇,她隻願與她厮守到老。然而她與靜城王婚約已定,連盟已成,絕不能在靜城王尚且下落不明,對他坦言相告前與旁人互通心曲。這兩人曲終更無話,忽聽一個小丫鬟敲門,把她們驚了一驚,道是:“娘子娘子,有人……”那門一開,竟是樂逾一身濕透,提劍在外,改換真容後人不能識。田彌彌怔怔望他,從頭到腳都是濕的,散發粘在面頰上,道:“大哥哥……”樂逾道:“彌彌,你先回會館。”她察覺另有大事,隻道:“好。”再望聶飛鸾一眼,狠心離去。聶飛鸾暫将情愫放開,眼眶微紅,卻道:“妾身猜先生需先沐浴。”樂逾不反對,她便遣丫鬟備下。淑景畫舫既是一艘水畔石舫,浴池亦是平整石料砌成,池橫三丈縱三丈,石料瑩白,水霧彌漫,岸邊有低矮石欄杆與下池的石階。池中注滿熱水,石階也溫熱光滑。她換一身輕薄绉紗裙端酒入内,正見樂逾沉于水底,隻有幾絲幾縷黑發散開浮現。他此時炙熱過去,又是四肢嚴寒僵硬,在水下強行将逆轉的真氣導順,運起正趣經,胸膛如遭重震,喉間驟然一股腥熱上沖,整個人向後墜倒!聶飛鸾但見水中忽綻起一片殷紅血花,酒具失手墜地,稍後才見樂逾從熱水中浮起,破開彌漫血絲的水面。她松口氣,惴惴不敢多問,蹲身收拾碎片,樂逾向池邊靠住,道:“當心手,傷了我要心疼的。”她低頭淺笑,道:“殷大夫醒了,妾身方才已請他前來,還請先生莫計較妾身越殂代疱。”樂逾濕淋淋握住她拾瓷片的手腕,道:“美人親自來伺候我沐浴,怎麼能對你計較?”她卻怔愣片刻,思及延秦公主,掙出玉腕,低聲道:“妾身怕是以後都不能再這般伺候先生了。”自忖身份卑下,不敢言及公主,見樂逾靠在池邊背對她,褪下腕上金玉镯環,親手擰了棉巾為他擦背,挺拔肩背上幾道長長血痕,她道是女子情動時留下,纖手一頓将浸熱水的棉巾敷上,有意道:“這可不似哪家閨秀,驕縱得很呢。也不知是先生的小美人呢,還是哪來的貓兒。”樂逾卻想起最後欺身壓上,蕭尚醴那雙手費力攀住他肩背,柔膩之處不下于女子,驚喘哼叫依稀在耳。若那日不是陷入陰謀而是兩廂情願,真是他平生與别人不曾有過的酣暢銷魂,他不介意上下之分,水下後穴微腫,輕輕刺痛,竟還對蕭尚醴存有憐惜,隻道:“确實是,一隻被寵壞的小野貓。”聶飛鸾旁觀者清,覺出那言下之意,其下已暗生柔情刻骨,不由掬起熱水淋在他堅實背脊上,輕輕歎惋道:“那麼這被撓的苦就是先生自己選了受罪。”那“受罪”二字極為刺耳,樂逾憶及被人算計的屈辱折磨,方才吐血的劇痛又從胸中浮起,抓開她的手簡短道:“待雪亭下的密室不能留,即日填實。”春雨閣主人顧三公子既然将便宜處置之權交于他,自不會錯,聶飛鸾面對他不懂為何他為何态度猛然大變,仍順從道:“是。妾身立時吩咐下去。還有一樁事說與先生知道,收到閣中傳信,主人要親自入京了。”顧三要親自入錦京城。樂逾眉頭皺起,恰有丫鬟在浴池外叩門禀告殷大夫到了,樂逾起身道:“剛好,我也要見他。”一把抓住寝衣披在身上,半濕半幹一身熱霧出去。殷無效同是面有疲憊,好端端一個豐潤如玉蘭的美男子也憔悴幾分。他見了樂逾真容,雙目隻在他五官上打個轉,便專注于氣色,道:“你倒是比我想得慘。”樂逾遞出手道:“好像你我這樣,還是初次見面,殷大夫毫不驚訝。”殷無效道:“我是大夫,一個人的長相和骨相不會差太遠,我自然看得出你本來的長相。”把脈沉思道:“你妄動了什麼心法,真氣逆轉,心脈受創,血氣虧耗。——這還不夠,之後怒急傷肝,憂悲傷肺,縱欲過度……哦,最後一點不怪你。心血受涼,經脈邪熱,髒腑皆損。哪怕我盡力而為,你也最好去閉關療傷。然而你非但不會閉關,還會強壓傷勢不外露。”殷無效此時竟笑道:“可惜你哪怕強壓傷勢,也壓不過兩個月。”樂逾道:“兩個月後會有什麼?”殷無效道:“最顯著于外的,你逃不過華發早生。到時候頭發早早白掉十之三四,兩鬓銀絲,我倒是好奇,你怎麼向人解釋?”若在而立以前得小宗師境界,便足以借一身修為駐顔不老。更何況樂氏正趣經練到深處本就應不受歲月侵擾,樂氏祖先中從未有年而立而白發者,樂羨魚至死貌若二十五、六,故有仙子之稱。樂逾道:“我的事,何必向人解釋?”殷無效似早料到他此語,搖頭道:“你這個人,果然,也罷。看你的征狀,是已經與人解了情根之毒。”他突然止言,樂逾不去理會,道:“毒發之時我如在夢中,辨不出是幻是真,另一方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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