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還有一點郁悶,我還在怨念我的問答題……巡視的老師好心地要送我回宿舍,我強打精神拒絕了,走出教學樓,沿着樹蔭繞了點遠路走了回去,呼吸了點新鮮空氣那種難受的感覺減輕了很多,也許是考場強勁的空調把我冰凍了。回家洗了個冷水澡,窩在沙發裡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會兒,醒過來我覺得渴得不行,到廚房去倒了一杯涼白開,才喝了兩口,池躍就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地沖了進門,看樣子被吓得不輕。哎喲,那群壞人,又怎麼吓唬他了,該不會騙他說我被擔架擡回來的吧?池躍一開始有點焦躁,帶着小小的慌裡慌張,後來冷靜下來,弄了點鹽水給我喝然後把我哄到床上休息。我不知道腦子怎麼想的,看着池躍坐在我身邊,低頭仔細地幫我掖被子的樣子,不由自主地就把醞釀已久的心裡話說了出來。我說,我不想回家。雖然他是個不解風情的木頭,但是我相信他能明白我的意思,我想跟他呆在一起,不想分開。在一起的時間越長,我就越不能忍受跟他分别。就算暑假的分離無可避免,我還是希望他能為了我做一點點的讓步。多留幾天也好啊。池躍出乎意料地沒有轉移話題或者裝沒聽見,他摸了摸我的額頭,說:“那就不回。”我開始以為我聽錯了,當看着他的眼睛,确定他是願意留下來的時候,我高興得不知道說什麼好。這個木頭……終于……終于開竅了一回了!我發現了一個規律,我生病的時候,池躍的心就特别軟,從以前就一直這樣,甚至連在高中我們倆不大說話的時候,我生病了躲在宿舍裡,他也會順便給我帶飯和買藥。所以,就算生病的感覺很崩潰,但是看着他為了照顧我而忙裡忙外,還要被我支使得團團轉的時候,我偶爾還是暗地裡會得意。明明知道他在乎,卻還是想要更多地證實一下。我是不是有點壞心眼?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池躍為我做的事情已經很多了,可是我還是覺得不夠,那種想要完完全全占有他的一切的想法,想要他為了我抛棄一切的想法,從來不曾消失過。我很自私,我希望池躍把我放在第一位,超越任何人的第一位。包括他的父母,雖然我知道不可能,但是還是想。在學校休養了兩天,梁笑來看了我一次,看到我沒事才放下心來嘲笑我,我毫不留情地揍他,他笑着意思意思躲了躲,還是任我打了兩拳。那天池躍正好出去買東西了,臨走的時候梁笑在門口換好鞋,突然轉過身來,一本正經地問:“曉曉,你過得好吧?跟池躍。”我點點頭,樂颠颠地說:“好啊,沒看池躍跟養豬似的養着我麼?才三個月,我肯定重了不止五斤。”梁笑忍不住笑了,眼睛盯着我,一刹那間有那麼一點失神,不過最後還是點點頭,拍拍我的肩膀,說,那就好。我和梁笑是最好的朋友,曾經像了解自己一樣了解彼此,可是這段日子,我好像都不怎麼能搞懂他,不知道他跟孟夢怎麼樣了,自從上次他們吵架以後,我就沒聽他提起過她。我們見面的機會少了很多,很多事情,都無法像以前那樣,時時刻刻都一起分享了。不過,我們都有各自的生活,就算有了距離,我們之間的友誼也不會改變和消退。這是我一直堅信的。暑假緊接着考試來臨,我在和池躍一起呆了三個月的房子裡轉了一圈又一圈,越看越舍不得離開。池躍連滞留都不忘争分奪秒,推遲了一個星期回去,其中有兩天還要帶着家教。比如今天。正午時分,夏蟬在窗外不要命地叫得撕心裂肺,聽得我崩潰。池躍從外面帶了飯回來,我給他開門,看着他濕漉漉的t恤,心裡有點難受,忍不住埋怨了他一下:“真是自找苦吃。”池躍輕輕地拍了我腦門一下,把手上的塑料袋遞給我,笑着說:“今天給你加菜了哦,有本事你别吃。”我接過連忙跑到飯桌邊,迫不及待地打開飯盒。排骨加牛肉,還多了一個煎蛋!我歡呼一聲,沖進廚房找筷子。池躍跟進來洗手,看到我雀躍的樣子哭笑不得,說:“早知道能這麼高興,我就再給你加一個煎蛋了。”我湊過去親吻他,外面果然很熱,池躍連嘴唇都是滾燙的。池躍一隻手摟住了我的脖子,側臉加深了這個吻,我用舌頭挑逗他,滿意地聽到他呼吸急促了少許。不過最後我還是沒有得逞,池躍鉗制住我蠢蠢欲動的手,在我臉上連着啄了好幾下,說:“先吃飯。”我眯着眼睛沖他笑,他無奈地把我帶出廚房。愉快的氣氛一直持續到午飯後,我有點吃撐了,懶洋洋地靠在竈台邊看池躍收拾,池躍似乎有點欲言又止,看了我好幾眼都沒說出一個字來。最後我終于忍不住了,探過身去看着他的臉,有點不安地問:“你怎麼啦?”唉,怎麼每次我一高興沒多久,就一定會發生一點事情來破壞我的好心情呢?老天真的這麼不待見我麼?池躍沉吟片刻,說:“曉曉,等暑假回來再住一個月,這房子就得退了。”我咦了一聲,問:“你簽合同簽的多久?”池躍說:“半年。”我點頭,說:“再續呗。”池躍說:“沒必要了吧?當時我租這個房子就是怕你夏天熱得撐不住,十一月份天氣都涼下來了,宿舍條件也不差,就回去住吧,要不是人家房東不願意短租,我連暑假這段時間都不想簽的,白白浪費了兩個月的租金。”我就知道,這個小氣包,當初我還心存僥幸希望他能和我一直住到畢業為止,沒想到隻是過一個夏天就幻滅了。我心裡滿是失望,不高興地瞪着他:“我不要回去,我要一直跟你住下去。”池躍歎氣,說:“小祖宗,回宿舍又不是見不了面了,我們房間離這麼近,沒什麼差别啊。”我繞到他身後,抱住他,賴皮地說:“我跟你住習慣了,我不想走。離畢業也沒有多久了,就住下去吧。”難道他對這三個月的生活就沒有半點留戀麼?居然說走就走,虧我一直還把這裡當成我跟他的家,難道在他眼裡這就是住旅店,拎包來拎包走?池躍的語氣帶着一點誘哄:“聽話,住宿舍挺好的啊,離教學樓近。”那表情,似乎我有多無理取鬧似的。我還是半點不讓步,說:“我又不上課,要離得近幹嘛?”池躍為難地看着我,說:“曉曉,我……”我等了半天,他沒了下文,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我明白過來,問:“是不是錢的問題?”其實我早該考慮到的,池躍家裡給他的那點錢,一個人負擔房租本來就是天方夜譚,我就是不明白他幹嘛總是在這件事上把我撇到一邊,我有份住,我出錢是很正常的事情啊,我都沒說要全包了,隻是分攤而已,他的自尊有這麼容易被打擊到麼?池躍沒說話,我火氣蹭蹭地往腦門上冒:“不就是錢嗎?我說你要為了錢的問題跟我死撐到什麼時候?我的錢到底怎麼你了?你為什麼就是死也不肯花?”池躍說:“錢不是最重要的問題,主要是我覺得沒必要,宿舍的錢我們也交了,何必呢?”“我喜歡啊,難道你不喜歡跟我住一起麼?”“不是不喜歡,你……你别這麼任性行麼?放着宿舍不住,非要每個月這麼燒錢?”“我怎麼燒錢了?就這麼一點錢我高興不行啊!”這個人腦子到底怎麼構造的,怎麼這麼難溝通啊?池躍被我逼急了,一時沒控制住,語氣也有點沖:“我知道你有錢!我又不是沒見識過!”我咬牙,恨恨地罵了一句:“你這個頑固分子,我不想跟你說話。”然後轉身就走。我覺得很生氣,但是也不知道到底在氣什麼,我知道這一天早晚要來,有些問題,我忍着,他忍着,并不代表就不存在了,其實這次我們甚至算不上争吵,隻是有些長久壓抑着的情緒,被點燃了。我終于還是沒壓下心裡的不滿,一直以來的,被我努力忽視的不滿。我再一次沒出息地跑了,每次我不知道要怎麼辦的時候,都隻會這一招。不過我這次沒摔門,池躍呆在廚房沒動靜,我換好鞋出去,輕輕地關上了門。池躍:掙紮我在網球場後面找到了陸曉,跟我吵架他沒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十有八九都是回宿舍,我在廚房隻愣了那麼幾秒鐘,馬上就追了出去,下了樓往宿舍方向跑。上一次他被我罵了哭着摔門離開,雖然後來很快就回來了,但是那種懊悔和擔心卻夠我受的,這次說什麼也不能讓他自己跑掉了,陸曉其實很脆弱,放他一個人在外面,指不定他會胡思亂想些什麼。不過這次我隻猜對了一半,我在半路上找到了他,但是他看起來并沒有回去的打算。大中午的,又是暑假,學校裡幾乎沒人,他獨自安靜地坐在網球場後面的台階上,盯着地面發呆。刺眼的陽光讓人想要流淚,我遠遠地看着他,心裡一陣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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