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龇牙咧嘴,抄起課本就往齊然頭上拍去。齊然不是頹廢堕落小青年,當然知道自己這樣成天不務正業歌舞升平後果會有多嚴重,但是沒辦法,越是接近高丨考,他越是靜不下心來,隻要一拿起課本,他的眼睛就會自動失焦,眼前浮現的,是一個又一個葉勤的樣子。葉勤葉勤葉勤……放學鈴響得震耳欲聾,平時都會假裝失聰的老丨師今天很意外的準時下課了,齊然慢吞吞的收拾着東西,很多同學還留在課室裡繼續做題,齊然看着人家專心緻志的樣子,有種可望而不可及的感慨,能夠這麼心無旁骛的學習其實是種多大的幸福啊……旁邊的窗戶被輕輕叩了兩下,齊然擡頭,葉勤笑着站在窗外,沖他呼出一口白氣,窗戶被蒙上了一層水汽,迷糊了齊然的視線。齊然背上書包,圍上圍巾,走了出去。葉勤皺着眉頭問:“怎麼又不戴手套?”齊然說:“忘記了。”無可奈何的歎氣,葉勤認命的把自己的手套脫下來,扔給了齊然。“謝謝啊。”齊然拉長尾音,樂滋滋的把還留着葉勤溫度的手套戴上。“你就作吧你!”葉勤伸手拍了齊然的後腦勺一下,然後把雙手插丨進口袋,抱怨着:“真冷啊,怎麼覺得今年比往年都要冷?”齊然低着頭,好像周圍的溫度因為葉勤的這句話又下降了一點,不由自主的緊了緊圍巾,然後忽然想起了什麼,說:“昨天我媽給我打電丨話了。”“啊?說什麼了?有沒有說高丨考的事?”“嗯,說了,她說随便我報,哪家都行。”“不會吧?她對你就這麼沒追求啊?”“她不是一直對我挺放心的?你不是說,她被我乖巧美好的假相蒙騙了嘛?”葉勤想要開個玩笑緩和一下氣氛,但看到齊然漠然的表情,又默了。這段時間葉勤一直覺得摸不透齊然,明明一直都是最好的朋友,最親密的兄弟,明明一直都是最了解彼此的人。可是齊然變了。也許是上了高三分班以後,也許更早。齊然漸漸變得對周圍的一切打不起精神,好像已經沒有什麼能夠令他像以前那樣,開懷的笑,肆意的鬧,總有說不完的話,發不完的牢騷,開不完的玩笑,打不完的壞主意。現在的他,甚至連個乖孩子都懶得裝了,表裡如一,都是這麼的冷。“齊然,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着我?”齊然依舊目不斜視,漫不經心的說:“沒啊。”“我就受不了你這樣。”葉勤有點懊惱的抓住齊然的手臂,往後一拉,齊然踉跄了一下,站住。“你要是還把我當兄弟,有什麼事情就别自己憋着。”齊然看着一臉認真的葉勤,心裡一陣躁動,不自己憋着,難道要告訴你麼?要是你知道我想的是什麼,你還會這麼說麼?就算我跟你說了,你又能怎麼樣呢?“齊然,說句不好聽的,過了最後這個暑假,咱們就要分開了,以後怎麼樣我也說不準,但是我想好好和你一起過完最後這幾個月,這是真心的,咱們這麼多年交情了,我不想最後留下什麼遺憾。”“你就這麼笃定咱們要分開?”齊然反問,心裡一陣發苦,這是在交代後事還是怎麼樣?難道葉勤就這麼急于和自己劃清界限麼?八年的友情,終于還是走到頭了麼?“齊然,你明白的。”葉勤歎氣,看見齊然眼裡一閃而過的受傷,心下難過,說:“你這麼聰明,以後肯定會很了不起,我媽以前就總跟我說别老跟你混一起,怕帶壞你,我想想,還挺有道理的,現在咱們還能在一個學校,以後呢?重點大學我肯定是考不上的了,高丨考結束一放榜,咱們就徹底是兩個世界的人了。”“我不明白!”齊然又開始鬧脾氣,站在馬路邊上也不顧别人的目光,生氣的大聲說:“有本事你就離我遠點,永遠都被招我!”說完,扔下葉勤一個人愣在那裡,徑自走了。葉勤在家樓下才追上齊然,無奈齊然鐵了心不理他,不管他在旁邊怎麼說,就是冷着臉不說話,葉勤也不是沒脾氣的人,平時照顧齊然習慣了所以總讓着他,卻不代表他的忍耐是無限度的,看着齊然這樣,他一陣無名火上來,也就由着齊然自己走上樓去了。冬天天黑得特别早,齊然回家的時候才六點多一點,屋子裡已經完全沉浸在黑暗裡了,冰冷冷的空氣裹着寂寞充斥着大房子,齊然連開燈的力氣都沒有,關上門甩掉書包就直接窩進沙發裡,眼睛大睜着看進黑暗裡,不知不覺眼皮打架,然後意識也開始模糊了。葉勤敲門的時候,齊然翻了個身,差點從沙發上滾下地,猛地驚醒過來腦子還不大好使,他含糊的嘟囔了一句,遲鈍的站起來去開門。葉勤端着一碗熱騰騰的餃子站在門外,看着齊然頭發淩亂一臉不知所以的表情,歎氣,說:“沒吃飯吧?”齊然沉默着開了防盜鐵門,接過餃子,葉勤跟在他身後,開了燈,坐在齊然身邊,默默地看着他吃完。齊然餓極了,連湯都喝得一幹二淨,吃完放下碗,盯着葉勤半響,問:“你怎麼還不回去?”葉勤被他孩子氣的表情逗笑了,呵呵的拿起碗走進廚房,說:“不回去了,今晚陪你。”齊然切了一聲,跟了進去,說:“不跟我劃清界限了?”“我就這麼随口一說,你要記仇到什麼時候啊?你看我不是負荊請罪來了麼?還不原諒我?”齊然靠在竈台上,歪着腦袋,有一句沒一句的哼着歌,直到水聲停下,他才說:“葉勤,我跟你進一個學校好不好?”葉勤轉過身,問:“你是不是腦子抽了?”齊然說:“你就當我腦子抽了吧。”葉勤氣急,說:“你怎麼這麼兒戲啊?真當是小時候玩兒過家家啊?”“我就要跟着你。”“齊然,你到底想幹什麼?”“我喜歡你。”他說出來了,終于說出來了,在苦苦煎熬了兩年以後。葉勤沒有反應,在白的刺目的燈光下和齊然靜靜地對視,這個情景讓齊然覺得很恍惚,又開始分不清現實和夢境了。半天,葉勤才艱難的開口,問:“你……說什麼?”“我喜歡你。”起了頭,後面的一切都變得容易得多,齊然走近葉勤,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試探地攬過葉勤的脖子,慢慢的向自己收緊。葉勤僵硬的站在那裡,死死的注視着齊然,直到齊然溫熱的唇吻了上來。腦子裡砰地一聲,有什麼東西飛走了,葉勤感受着齊然濕膩的舌頭探了出來,膽怯的試圖叩開自己的牙關,一股邪火莫名其妙的竄了起來,葉勤一把攬過齊然的腰,低下頭,狠狠地吮住了那個調皮頑劣的濕軟。很顯然齊然并沒有料到事情會朝着這個方向發展,當葉勤把他推到牆上按住,反被動為主動把自己吻得氣喘籲籲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好像踩在棉花一樣,飄忽,茫然,不真實。葉勤有過好幾個女朋友,對接吻這回事比齊然在行得多,齊然很快就發現自己的挑逗在葉勤純熟的技巧下顯得多麼青澀和笨拙,心裡一陣氣苦,猛一推開葉勤,氣息不穩卻咬牙霍霍:“你丨他媽有預謀的吧!”葉勤好笑的問:“喂,你别睜着眼睛說瞎話啊,誰先惹事兒的?”齊然語塞,半天才問:“你……你一直知道?”“不知道。”葉勤老實的回答。“那你怎麼……”“我配合你而已啊。”葉勤笑得痞痞的,一臉的無辜。齊然心裡那個氣啊,沒想到葉勤還有這麼惡劣的一面,上前兩步,一拳直直的打上葉勤的胸前,問:“你什麼态度!”葉勤順勢抓住齊然的手,把他拉進自己懷裡,問:“齊然,你是認真的嗎?”“嗯。”齊然點頭。“那我們就……試試吧。”齊然訝異,擡眼看向葉勤。“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定要考上好的大學,否則,我不會接受你。”“我沒嫌棄你就不錯了,你還敢威脅我?”齊然笑着調侃。“真的,齊然,答應我。我也一樣,會努力追上你。”齊然臉有點紅,不自然的偏過頭,嗯了一聲。葉勤呵呵一笑,又恢複了那副老實人的樣子,理了理齊然的頭發,說:“好了,看書去吧。”齊然戀愛了。張延是第一個發現這個秘密的,吊兒郎當的齊大少爺居然轉性了,平時向來拿了就扔抽屜不再理會的練習試卷正平平整整的平攤在桌面上,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齊然拿着紅筆,目不轉睛的看着老丨師在黑闆上寫的正确答丨案,時不時低頭改兩筆。張延湊過來,看了幾眼,差點就淚流滿面,老天爺怎麼能這麼不公平,齊然平時根本不聽課,為什麼做出來錯的還是比他少。齊然斜眼瞟了他一眼,冷哼一聲,說:“這是智商問題,不要再糾結了。”張延擡起頭來正想反駁,又想想齊然腦子一向轉得比他快,吵架每次都是他吃虧,還是算了。下了課,張延用胳膊肘碰碰還在翻書的齊然,問:“你今天怎麼這麼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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