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裡棗性子跳脫,一刻也閑不下來。待攻城錘造好,轉而興起研究床弩。在鹽渎受條件限制,略微伸展不開手腳。到了彭城就沒那麼多忌諱,秦氏塢堡财大氣粗,隻要有成品,壓根不在乎他浪費多少。秦璟忙着監督造城,操練新兵,演習戰陣。知道相裡棗在折騰床弩,二話不說就帶人搶了一回蘭陵郡,得來的金銀全部換成鐵,并給洛州送信,調來城内最好的鐵匠,配合相裡棗的&ldo;研發工作&rdo;。至于蘭陵的鮮卑太守是否淚流成河……與他何幹?&ldo;此弩強勁,攻城守城皆為利器。&rdo;秦璟十分清楚,阿父已經看透晉廷,不再想着同其合作,而是打算憑一己力擊敗胡人,統一北地。和晉廷的關系,可以等到此後再議。畢竟,是否能真的統一北方,秦策心中沒底,秦璟同樣沒有十足的把握。但身為秦氏子,承繼始皇血脈,理當捍衛華夏中原,縱橫決蕩,橫戈躍馬。自漢末動蕩,三國鼎立,西晉統一,胡族内遷,秦氏崛起西河,凡計入族譜的郎君,無一不能臨陣殺敵。塢堡經曆的大戰小戰無數,秦氏家主少有壽終正寝。秦氏家族之中,越是嫡支出身的郎君,越多戰死沙場,馬革裹屍。秦璟明白這個道理,秦玚秦玓也十分清楚,連秦玦秦玸都做好戰死的準備。身為秦氏子,這是既定的宿命。除非亂世終結,否則沒人能夠打破。登上城頭,眺望南地,秦璟久久伫立不動,如一株蒼松孤立。碧空萬裡,鷹鳴聲響徹天際,撕開難得的寂靜。矯健的蒼鷹自南飛來,盤旋在城頭之上,找準目标,旋即俯沖而下。&ldo;阿黑?&rdo;秦璟被從沉思中喚醒,看到飛落的蒼鷹,見到蒼鷹腿上綁着的竹管,冰雪蒼涼的氣息立時消融。看過竹管内的書信,更是唇角微掀,笑意暈染眼底。秦璟的詫異太和五年,三月下旬,郗愔和桓容的上表先後送達建康。彼時,庾皇後病入膏肓,每日裡卧榻不起,湯藥難進,漸漸變得人事不知,僅靠一口氣吊着。醫者想盡辦法,始終沒能讓她醒來。司馬奕愈發荒唐放肆,連續數日未上早朝,聽聞庾皇後病重,恐将壽數不長,半點不見哀傷,竟要鼓盆而歌,言是仿效先賢。莊子鼓盆而歌,是對生死抱持樂觀态度,出自真心的悼念亡妻。司馬奕此舉無論怎麼看都是胡鬧。幸好庾皇後已經陷入昏迷,不然的話,肯定會被他當場氣死。消息傳出,滿朝嘩然。建康城中都是議論紛紛,對這個天子的言行舉止暗暗搖頭。假如桓大司馬這個時候提出廢地,隻要繼任者仍為司馬氏,自朝堂到民間隻會拍手稱快,無人會斥其為逆反之舉。令人費解的是,姑孰方面雖然屢有暗示,同琅琊王一直保持書信往來,卻遲遲沒有&ldo;實際&rdo;動作。與之相對,明知道自己皇位坐不久,司馬奕非但沒有收斂行徑,反而愈發的肆無忌憚,一天比一天荒唐。按照桓容的話來講,沒有最荒唐,隻有更荒唐。宮中氣氛愈見緊張,褚太後頻繁召見琅琊王世子,幾次傳出司馬曜聰慧有德之言。建康城内的士族樂見其成,甚至會偶爾推上一把。唯一忠于司馬奕的,大概隻有自幼照顧他的保母,和一兩名身家性命系于他身的嬖人。至于其他人,一旦司馬奕被廢,絕無心與之&ldo;同甘共苦&rdo;,十成會一哄而散,各尋出路。難得上朝一日,司馬奕仍是醉醺醺,眼底青黑,半醒不醒,坐都坐不直。殿中官員早已經麻木,無意指摘天子行事。待到樂聲停,立即上奏郗愔表書,請天子裁度。&ldo;換地?諸位如何看?&rdo;司馬奕打了個哈欠,壓根不看殿中的文武。他貌似宿醉,腦中仍有幾分清醒,明白三省官員隻是走個過場,壓根不是在問他的意見。&ldo;臣以為此事可行。&rdo;一名官員出列,闡明幽州和徐州相鄰,且射陽和鹽渎相接,重劃轄縣未嘗不可。有人開頭,立刻有人附議。此事早做出決斷,隻能司馬奕點頭蓋印,發下官文。看清衆人态度,司馬奕懶洋洋的斜靠在禦座前,開口道:&ldo;這樣多麻煩,幹脆把鹽渎交給郗方回,讓他派人管理不就完了。豐陽縣公現為幽州刺使,本就不該繼續掌管鹽渎。&rdo;此言一出,滿殿寂靜。殿中都是聰明人,不用司馬奕說也知道這樣更加方便,但是事情不能這麼辦。一來,鹽渎如今的發展都是仰賴桓容,他豈會輕易放手;二來,郗方回同桓容素有聯盟,更不會占這樣的便宜。最後,郗方回有意建造廣陵城,鞏固手中的地盤,雙方私底下肯定有利益交換。如果朝廷自作聰明,百分百會吃力不讨好,兩者一起得罪。殿中寂靜良久,有官員出列,道:&ldo;陛下,僑州、郡、縣常有重劃,此議為郗刺使所提,還請陛下斟酌。&rdo;換句話說,郗愔勢在必得,攔肯定攔不住。與其得罪人,不如順水推舟答應下來。畢竟地方大佬之中,隻有他一個能同桓溫掰掰腕子。要是得罪了他,事情恐不好收拾。司馬奕又打了個哈欠,擺擺手。&ldo;那就準奏。&rdo;糾纏沒有異議,能說出之前那句話,已經算是破天荒之舉。群臣應諾,随後又提出桓容上表。&ldo;舉薦桓祎為鹽渎縣令?&rdo;司馬奕半躺在禦座前,掃視殿中群臣,愈發顯得醉意朦胧。&ldo;準。&rdo;幾件事了,群臣再無上奏。司馬奕忽然坐正身體,提高聲音,抛出一記驚雷,&ldo;前日太後同朕說社稷之重,朕想了兩天,決定遵照太後之言,為社稷慮,立太子。&rdo;什麼?!驚雷炸響,群臣愕然,震驚之色溢于言表。不等衆人反應過來,司馬奕繼續道:&ldo;朕有三子,諸位覺得哪個合适?&rdo;衆人面面相觑,一時間竟失去言語。司馬奕身為天子,提出要立太子合情合理。雖有傳言三個皇子出身可疑,但傳言終歸是傳言,沒有确鑿的證據,沒人會當着天子的面駁斥,說你兒子不是親生的,不能繼承皇位。不,有一個。可惜人在姑孰,遠水救不了近火。此時此刻,朝堂文武不約而同,一起懷念桓大司馬的專橫跋扈,堪謂奇事。氣氛凝滞許久,才有朝臣起身,言立太子是大事,不能如此草率兒戲。需要細細考察皇子才德品行,方才能做出決斷。有人開了頭,衆人接連附議,話裡話外都是一個意思:陛下春秋正盛,無需如此着急,此事可慢慢商議。當然,話并非如此直白,意思卻是一個意思。司馬奕争不過衆人,沒法繼續堅持。面上湧現怒氣,幹脆一甩長袖,将文武丢在殿中,自顧自轉身離開。他不是真心想立太子,而是想要趁機試探一下,看看朝廷中還有沒有願意幫他之人。結果讓他無比失望。沒有,一個都沒有。走出殿外,看着天空聚集的烏雲,司馬奕踉跄兩下,坐倒在殿門前。雙手撐在身後,在驚雷聲中哈哈大笑,瘋狂之态超出以往。&ldo;你們欺朕,聯合起來欺朕!&rdo;笑聲中帶着蒼涼,司馬奕轉頭看向殿門,忽視殿前衛因震驚而扭曲的表情,凝視從殿中走出的文武,再次瘋狂大笑。不讓他的兒子做太子?想要扶持司馬曜那個婢生子?好!當真是好!反正自己前路已定,何妨再鬧得大些?桓溫早有謀反之心,不妨成全他,禅位給他親子,看看滿朝上下會是什麼反應!一念至此,司馬奕倏地站起身,揮開上前攙扶的宦者,一邊大笑一邊邁步離開。天下已亂,何妨再亂一些?他不痛快,旁人也是休想!鹽渎桓容不知自己躺着也中槍,即将被拉進一場突來的權利鬥争。送出給秦璟的書信,他便埋頭翻閱賬冊,詢問石劭近期事務。知曉鹽渎的縣政和軍務已經走上軌道,今年一季的稅收超過去歲半載,忍不住笑意盈眸。&ldo;鹽場增招數回鹽工,可惜沒有熟手。短期之内,出鹽量無法大幅增加。&rdo;如果隻是粗加工,那自然沒有問題。問題在于,鹽渎目前主要出産&ldo;雪鹽&rdo;,需要的工序比以往複雜。出于保密考慮,最重要的兩道工序掌握在少數匠人手裡,制鹽的速度漸漸趕不上飛來的訂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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